德国 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 Friedrich Nietzsche  德国   (1844~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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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选
詩選

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


  憂鬱頌
  
  
  憂鬱啊,請你不要責怪我,
  我削尖我的鵝毛筆來歌頌你,
  我把頭低垂到滕蓋上面、
  像隱士般坐在樹墩上歌頌你。
  你常看到我,昨天也曾有多次,
  坐在上午的炎熱的陽光裏:
  兀鷲嚮𠔌中發出貪婪的叫聲,
  它夢想着枯木樁上的腐屍。
  
  粗野的禽鳥,你弄錯了,儘管我
  在我的木塊上休息,象木乃伊一樣!
  你沒看到我眼睛,它還充滿喜氣、
  在轉來轉去,高傲而得意洋洋。
  儘管它不能到達你那樣的高處,
  不能眺望最遙遠的雲海波浪,
  它卻因此而沉得更深,以便
  象電光般把自身中存在的深淵照亮。
  
  我就這樣常坐在深深的荒漠之中,
  醜陋地彎着身體,象獻祭的野蠻人,
  而且總是在惦念着你,憂鬱啊,
  象個懺悔者,儘管我年紀輕輕!
  我就這樣坐着,欣看兀鷲的飛翔,
  欣聞滾滾的雪崩發出轟隆之聲,
  你毫無世人的虛偽,對我說出
  真情實話,面色卻嚴肅得駭人。
  
  你這具有岩石野性的嚴厲的女神,
  你這位女友,愛出現在我的身旁;
  你威脅地指給我看兀鷲的行蹤
  和那要毀滅我的雪崩的欲望,
  四周飄蕩着咬牙切齒的殺機:
  要強奪生命的充滿痛苦的渴望!
  在堅硬的岩石上面,花兒在那裏
  懷念着蝴蝶,象進行誘惑一樣,
  
  這一切就是我──我戰戰兢兢地感到──
  受到誘惑的蝴蝶,孤獨的花枝,
  那兀鷲和那湍急奔流的冰溪,
  暴風的怒吼──一切都是為了榮耀你,
  赫赫的女神,我對你深彎着身子,
  頭垂到膝上,哼一首恐怖的贊美詩,
  衹是為了榮耀你,我纔渴望着
  生命、生命、生命,堅定不移!
  
  惡意的女神,請你不要責怪我,
  我編造優美的詩句將你裹起。
  你露出可怕的臉色走近誰,誰就發抖,
  你嚮誰伸出惡意的右手,誰就戰慄。
  我在這裏發抖着,哼一首一首的歌,
  以一種有節奏的姿勢戰慄地跳起:
  墨水在流動,削尖的筆在揮寫──
  啊,女神,女神,讓我──讓我獨行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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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沉落了
  
  
  1
  
  你不會再幹渴得長久了,
  燒焦了的心!
  約言在大氣之中飄蕩,
  從那些不相識的衆人口中嚮我吹來,
  強烈的涼氣來了……
  
  我的太陽在中午炎熱的照在我頭上:
  我歡迎你們,你們來了,
  突然吹來的風,
  你們,午後的涼爽的精靈!
  
  風吹得異樣而純潔。
  黑夜不是用斜看的
  誘惑者的眼光
  在瞟着我嗎?……
  保持堅強,我的勇敢的心!
  不要問,為什麽?——
  
  2
  
  我的浮生的一日!
  太陽沉落了。
  平坦的波面
  已經閃耀着金光。
  岩石發散着熱氣:
  也許是在午時
  幸福躺在他上面午睡?——
  在緑光之中
  褐色的深淵還托出幸福的影子。
  
  我的浮生的一日!
  近黃昏了!
  你的眼睛已經失去
  一半的光輝,
  已經涌出象露珠
  一樣的眼淚,
  白茫茫的海上已經悄悄地流過
  你的愛情的紅光,
  你的最後的動搖的永福。
  
  3
  
  金色的歡暢啊,來吧!
  你是死亡的
  最秘密、最甘美的預嘗的滋味!
  ——我走路難道走得太快?
  現在,我的腳疲倦了,
  你的眼光纔趕上我,
  你的幸福纔趕上我。
  
  四周圍衹有波浪和戲弄。
  以往的苦難,
  沉入藍色的遺忘之中——
  我的小船現在悠然自得。
  風暴和航海——怎麽都忘了!
  願望和希望沉沒了,
  靈魂和大海平靜地躺着。
  
  七重的孤獨!
  我從未感到
  甘美的平安比現在更靠近我,
  太陽的眼光比現在更溫暖。
  ——我的山頂上的冰不是還發紅光嗎?
  銀光閃閃,輕盈,象一條魚,
  現在我的小船在水上漂去……
  
  錢春綺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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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的道德
  
   
  
  註定走嚮星的軌道上面,
  星啊,黑暗跟你有什麽相幹?
  
  快樂地穿過這個時代行駛!
  願它的悲慘跟你無關而遠離!
  
  你的光輝屬於極遠的世界,
  對於你,同情也該算是犯罪!
  
  你衹遵守一誡:保持純潔!
  
  錢春綺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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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獻給未識之神
  
  
  
  再一次,在我繼續漂流、
  縱目嚮前方觀看之前,
  我要遁逃到你的身邊,
  孤獨地高舉我的雙手,
  在我最深的內心裏面
  為你莊嚴地建立祭壇,
  讓任何時間
  你的聲音再將我呼喚。
  
  壇上印着深深的紅字,
  寫道:奉獻給未識之神。
  我屬於他,儘管我至今
  還在褻神者的隊伍裏,
  我屬於他——我感到繩套,
  在戰鬥之中把我拖倒,
  儘管我想逃,
  還要強迫我為他服勞。
  
  我要認識你,未認識者,
  深深抓住我的靈魂者,
  象暴風貫穿我的一生者,
  你,不可捉摸者,我的親戚!
  我要認識你,甚至侍奉你。
  
  錢春綺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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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鬆與雷
  
  
  我今高於獸與人,
  我發言時——無人應。
  
  我今又高又孤零——
  蒼然兀立為何人?
  
  我今高聳入青雲,——
  靜待霹靂雷一聲。
  
  梁宗岱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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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孤寂者
  
  
  現在,當白天
  厭倦了白天,當一切欲望的河流
  淙淙的鳴聲帶給你新的慰藉,
  當金織就的天空
  對一切疲倦的靈魂說:“安息吧!”——
  你為什麽不安息呢,陰鬱的心呵,
  什麽刺激使你不顧雙腳流血地奔逃呢……
  你盼望着什麽呢?
  
  梁宗岱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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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歌
  
  
  人啊! 留神罷!
  深沉的午夜在說什麽?
  “我睡着,我睡着——
  我從深沉的夢裏醒來;——
  世界是深沉的,
  比白晝所想的還要深沉。
  痛苦是深沉的——
  快樂!卻比心疼還要深沉;
  痛苦說:消滅罷!
  可是一切快樂都要求永恆——
  要求深沉,深沉的永恆!”
  
  梁宗岱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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