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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析】 鄭少微的這首“鷓鴣天”是一首詠梅花的詞。屬於詠物詩詞一類。詠物詩詞如果衹限於描摹物的本身,則與謎語相似,無多可取。詠物貴有寄寓,有寄寓則有意境,格調自高。這首詞詠梅而不止於梅,是通過對梅花形象的描寫,對梅花品格的贊頌來贊揚象梅花一樣高潔的佳人和高士。
上片寫梅花的豐色和韻緻。“誰折南枝傍小叢”。一開始就從梅花所處的具體環境着筆。南枝嚮陽,梅開最盛。“折南枝”當然是折開得最盛的梅花了。這為次句“豐色”二字提供了依據。次句“佳人豐色與梅同”,此句以物擬人,由物及人。豐色,既是梅花的豐色,也是佳人的豐色。衹有梅花才能和佳人比美,使人産生藝術聯想。第三句仍從梅花本身特點着筆嚮意境的縱深處掘進、拓展。“有花無葉真瀟灑,不嚮胭脂藉淡紅。”俗話說:“紅花雖好,還須緑葉扶持。”“萬緑叢中一點紅。”有緑葉的襯托才能顯出紅的美麗來。而梅花不同,梅花盛開時,緑葉尚未長出。她不依仗緑葉的扶持,憑她獨有的清香豐色,超然獨立於百花之上,被稱為“花魁”。“瀟灑”本是用於寫人的,這裏用來寫花,亦花亦人,花與人在藝術形象上已統一起來了。作者既是贊揚花的品格高尚,也是贊揚象梅花一樣的佳人和高士品格高尚。
第三句是從花與葉的襯托關係上來寫的,第四句則是從色澤上的襯托關係來寫的。一般人賞花多喜愛花的奼紫嫣紅,而梅花卻“不嚮胭脂藉淡紅。”不藉豔麗的色彩誘人,衹憑她潔白的本色,無瑕的本質取勝。正如同“卻嫌脂粉污顔色”(張祜《集靈臺》)的絶色佳人一樣,萬紫千紅和她潔白無瑕的本色相比,統統失去了迷人的光彩和誘人的魅力。將審美情境更提高了一層,進一步突出了梅花高潔的品質。讀者不難從這一藝術形象中深味出其中所包含的豐富的意藴。言在頌花,意在頌人。
下片側重寫梅花的骨氣和品格。百花都在春風吹拂下開放,唯獨梅花這位“豐色”佳人卻不肯“嫁春風”。她不想跟百花一樣“春風得意”,不嚮春風獻媚邀寵,卻偏偏願意和“雪月伴玲瓏”。梅花本為“歲寒三友”之一,臘月嚴鼕,她卻於雪中開放。衹有和她同樣潔白無瑕的雪和月纔配作她的伴侶。在這裏雖提出了雪和月,但梅仍是主體,雪和月是陪襯。春風、胭脂,是用相對的事物和顔色來和梅花作反襯;雪和月,是用同類事物和顔色來和梅花作陪襯。在寒夜月光和嚴鼕雪光的交相輝映中,梅花臨風挺立,迎寒傲雪,愈顯精神。這一藝術形象的塑造,使審美情境進一步嚮縱深拓展,強化了讀者的審美情趣,啓示讀者自然聯想到作者生平不肯隨俗同流,不趨炎附勢,不慕富貴,一身清白的高潔本質。這正是他仕途不得意的原因。
結尾兩句“池塘疏影傷幽獨,何似橫斜酒盞中”。化用了林逋的詠梅名句“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而另具新意,更進一步由寫梅花之形到寫梅花之神,使藝術境界達到本詞所描寫的最高度。在讀者面前展開的是一個令人神往的情境:澄淨的池水中倒映着疏疏朗朗的梅花清影;酒盞中幾枝梅影橫斜,情調自然、寧靜、恬淡。這正是佳人、高士所追求的情境。也是作者以梅花自喻的心態的表白:“寧靜以致遠,淡泊以明志。”作者生當北宋末年,朝政昏暗,君主荒淫,外患頻仍,正直的士大夫無力匡扶,惟有退而潔身自好,“不汲汲於富貴,不戚戚於貧賤”,自甘淡泊。然而“舉世皆濁我獨清”的人實在太少,作者不免自傷幽獨,惟有飲酒賞梅,自娛自慰而已。於寧靜淡泊中流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抑鬱感。
這首詞詠梅而不限於從梅花外表加以刻畫,而是努力塑造梅花的藝術形象,寄寓着深層的意藴。通過對梅花藝術形象的審美,啓示讀者領悟其中豐富的內涵,既是詠梅,也是詠象梅一樣高潔的佳人、高士。既可理解為作者的自喻,又不拘限於作者的自喻。梅花成為了詞人所傾慕的理想人物的化身。(王儼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