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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析】 這是一首情詞。上片寫佳人重逢。開頭三句景物描寫,點明重逢時間。在初秋的夜晚,一輪明月懸於天際,使夜色明亮如晝,天宇碧澈如水,涼風習習,拂着簾兒、旗兒,氣候宜人,夜靜悄悄,這是一個情人幽會的良夜。“幽期再偶”四句,寫情人重逢,這重逢使兩人又驚又喜,又嘆又悲,真是百感交集,是夢裏,是醉中,是醒時?使人狐疑不定。“坐久相看纔喜”一句,細膩地描繪了重逢時先疑是夢,是醉,最後纔弄清不是夢、不是醉而是醒時的感情過程,這是以平易之語,道出了人們重逢時驚喜之狀。這真是“狀難狀之景,如在目前”。這驚喜悲嘆又為下片倒敘的不幸分離埋下伏筆。“映雕闌修竹”四句,是重逢驚喜之後,兩人在“夜色澄明”的天宇下偎坐談情。旁邊是雕闌的綉樓,瑟瑟的翠竹,環境優美而靜謐。一個“映”字,又點出明月之皎潔,“雕闌”、“修竹”、“流螢”均在月光下歷歷在目,同時又富有一種詩情畫意的朦朧美。他們細語輕盈地說着綿綿情話,這時天宇下的一切都是靜悄悄的,似乎都已入睡,然而,衹有室內銀燈還在熠熠發亮,它似乎正在偷偷地聽情人的細語纏綿。這一段情人幽會,運用景物烘托,寫得既甜蜜又雅緻,尤其銀燈“潛聽”,以擬人手法賦予銀燈以喜悅、好奇、關註之情,更是神來之筆。這正如王國維所說:“言情體物,窮極工巧”。(《人間詞話》)“銀臺”、“柱蠟”均指燈炬。
下片回憶初識情景。“自初識伊來”三句,言他初識佳人時,她是那麽嬌媚豔麗,那美目流盼,柔情似水。一個“惜”字寫出對佳人的愛憐。初次相遇,看見她仙姿綽約,以為自己到了桃源仙境,又以為馭鳴鸞凌空飛上九霄宮,多麽希望與她結為終身伴侶。然而“遊絲蕩絮”三句,筆鋒一轉,寫出了初識後的不幸。他們的命運像“遊絲蕩絮”,任輕風狂飄追逐牽縈,兩個有情人不得不各自西東。行文至此,與上片的重逢時“驚”、“喜”、“嘆”、“夢”的復雜感情作了呼應。此處用筆真是伏蛇千裏。結語“但連環不解”三句,又回到眼前,寫重逢,呼應上片的“細語輕盈”,寫他們的海誓山盟。兩人的愛情如連環緊扣,永不解散;如春水東流,綿綿不絶。這裏以兩個形象比喻愛情永存。
陳廷焯言:“詞至美成,乃有大宗,前收蘇秦之終,後開薑史之始,自有詞人以來,不得不推為巨擘。後之為詞者,亦難出其範圍。然其妙處,亦不外沉鬱頓挫。頓挫則有姿態,沉鬱則極深厚。既有姿態,又極深厚,詞中三昧,亦盡於此矣。”(《白雨齋詞話》捲一)本詞亦表現了沉鬱頓挫之美。沉鬱,指感情的深沉含蓄。頓挫,指手法變化多樣。全詞寫情人重逢之深情,從章法上,先敘重逢,後寫初識,最後寫眼前,中間插入初識之戀。在表達感情上,産生了紆徐麯折之妙。人手法上講,有以景托情,有以事言情,有直抒感情。寫景、敘事、抒情三者密切結合,水乳交融,將情人的深沉含蓄的感情淋漓盡致地表達出來。(趙慧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