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超現實主義者
痖弦
——紀念與商禽在一起的日子
你的昨日與明日結婚
你有一個名字不叫今天的孩子
你的歌衫披在狗子們的身上
魚飛翔,在天空
鳥戲泳,在水中
你的膝蓋不認識自己的
自己的腳趾
你是去年鼕天
最後的異端
又是最初的異端
在今年春天
你唱:糖梨樹,糖梨樹
在早晨五點鐘
在一些污穢的巷子裏
把聖經墊在一個風塵女子的枕下
摩西和橄欖山的故事遂忘懷了
在早晨五點鐘
糖梨樹,糖梨樹,你唱
你渴望能在另一個世界裏聞到蕎麥香
把一切搗碎
又把一切拼湊
使古與今,紡織的海倫跟火車站叫賣的女子
山與海,拾鬆子的行腳僧和黑皮膚的水手
概念與非概念,有風的天或無風的天
你是一個有着可怖的哭聲的孩子
把愛情放在額上也不知道的
獨眼的孩子
亂夢終會把你燒死
像摩天大廈
桑德堡的一支鋼釘
毀於一次雷殛
而你也不屬於桑德堡
他手裏緊握着人民
以及惠特曼的時興過而如今卻嫌舊了一點的老歌
你不屬於邏輯
邏輯的鋼釘
甚至,你也不屬於詩
你是什麽
(糖梨樹,糖梨樹)
你從哪裏來
(清晨五點,寒星點點)
你往何處去
(寒星點點,清晨五點)
而你也是一個存在
如像楓樹糖
攪在顯影液裏
沒有理由
卻是一個存在
如像水葫蘆花
在黑色與金色的殮布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