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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析】 這首詞的本旨是寫水仙花,但從頭至尾沒有直接點出。看他運筆,似乎每一筆都在寫湘水神女,實際卻是筆筆在寫水仙花,水神水仙,交融在一起,直至把水仙寫得有血有肉,有靈有氣,顯的亭亭玉立,飄然若仙,由此,足見作者運用比擬這一手法已達到駕輕就熟的地方。作者用擬人筆法,把水仙花作為水仙神女,加以形容描繪,故上片起三句連用三個“湘”字,藉湘水女神比擬水仙。“ 湘靈”即湘水女神,傳說舜的二妃娥皇、女英死後為湘水之神。這裏用以比擬水仙花,既增加了神話的色彩,又能喚起讀者美的聯想,扣題“水仙”。“雲”、“月”,是藝術烘托之筆,為水仙的出現造成一種雲月朦朧的靜美境界 。“夢”、“吟”、“吊 ”,則表現了作者面對水仙所升起的那種嚮往愛慕的醇美感情。這三句雖然衹有九個字,卻把讀者帶進了一個具有特定神話氛圍的藝術境界 。“有誰見”三句,寫水仙的形象美,站在讀者面前的,是一位輕盈嬌羞的神女。“ 羅襪 ”、“凌波步”,出曹植《洛神賦》“凌波微步,羅襪生塵”,後來黃庭堅藉入詠水仙詩,有“凌波仙子生塵襪,水上輕盈步微月”句;而作者卻寫道:“有誰見、羅襪塵生 ?”意思是說羅襪無塵。用“有誰見 ”提出質問,遂翻出新意,輕輕為羅襪祛塵 ,寫出了一個纖塵不染的美女形象。
“凌波”、“步弱 ”,皆形容女性步履輕盈,這裏藉指水仙植根水中,婷婷立於水面 ,宛如凌波仙子。“背人”句,由形及神,寫神女的嬌羞情態。“ 六銖”指六銖衣,佛經中稱忉利天衣重六銖,是一種極薄極輕的衣服,由此可見其體態的綽約,這裏用來表現水仙體態之美。“娉娉 ”兩句,從姿態、顔色、質地等方面寫水仙花的美,仍然是以美女比擬。先用一“暈”字染出水仙花色澤(“嬌黃”)的模糊浸潤,再以“玉色”加以形容,而以“輕明”狀其質地薄如鮫綃,瑩如潤玉。這幾句,極見作者觀察的真切和用筆的工細。
上片巧藉神女形象為水仙花傳神寫照,側重於外表形態。下片則深入一層,探其精神世界 。“香心”四句,“香心靜”,寫花,香而靜;“波心冷”,寫水仙所居之水,水仙鼕生,黃庭堅稱為“ 寒花”,故寫水用“冷 ”字,此句得薑白石《揚州慢》“波心蕩、冷月無聲”意境;“琴心怨”,上片既有“湘靈 ”,此處“琴心”雲雲,似與司馬相如的“琴心”無幹,蓋由屈原《遠遊 》“使湘靈鼓瑟兮”句變化而來,並化用唐李益《古瑟怨》“ 破瑟悲秋已減弦,湘靈沉怨不知年”句意,古典詩歌中往往琴瑟連用,此處換瑟為琴,似無不可,作者既以湘靈比水仙,故有寄怨心於琴聲的想象,以與“靜”、“冷”相協調;“客心驚”,則寫作者的情懷。“客心”,即旅居異鄉的心情,蓋亦羈旅之人,且這幾句中的“靜”、“冷”、“怨”等,皆係作者的心理感受,此處又着一“驚”字,自是客中見花的特有感情。“怕佩解、卻返瑤京”,佩解,出於劉嚮《列仙傳 》,說鄭交甫遇見江妃二神女,鄭欲請其佩(佩玉 ),二女遂手解其佩與交甫,交甫懷之,旋即亡失,回顧二女,亦不知所在。歐陽修以“解佩”喻花落春歸,其《玉樓春》有“聞琴解珮(通佩)神仙侶,輓斷羅衣留不住”句。“瑤京”,此指神仙所居的宮室。這句是說擔心水仙花衰敗零落,象江妃二女那樣在人間打個照面就又返回仙宮去了。“ 客心”之所以“驚”,蓋與這種擔心不無關係。“杯擎清露”兩句,仍然寫花。水仙花狀如高腳酒,故《山堂肆考》說世以水仙為“ 金盞銀臺 ”。作者從花的形狀展開想象:這“杯”中盛滿了醇酒般的清露,高高擎起,使那摯友春蘭和梅兄也要為之酣醉了。“梅兄”,出黃庭堅詠水仙詩“山礬是弟梅是兄”句。梅、水仙、春蘭,次第而開,故有“友 ”“兄”之說。結兩句用“蒼煙萬頃”、“雪冷江青”,再次點染水仙所處的環境。蒼煙、江雪,構成一片迷茫冷清的境界,無怪乎嬌弱的水仙要“ 斷腸 ”於此了。 這是一首十分優美的詠物詞,所詠之物是水仙花。所以,全詞立意命筆,無不圍繞“水仙花”這個主題。全詞在創造藝術境界方面,亦頗見工力。作者用“湘雲”、“湘月”、“湘靈”、“香心靜”、“波心冷 ”、“琴心怨 ”以至於“蒼煙萬頃”、“雪冷江清”等等,構成了一幅清冷雅靜、幽遠和美的藝術境界;且其所寫之物,如雲、月、羅襪、六銖衣、瑤京、清露、蘭、梅等等,皆無比溫柔高雅,又給這靜美的藝術境界增添了許多靈秀之氣;最後再用萬頃蒼煙加以籠罩,與夢雲吟月相應,又給全詞憑空增加了幾分朦朧美,於是“ 六銖”愈見其輕,“娉娉嫋嫋”,愈見飄逸。凡此用筆,皆為描繪神女(水仙)形象而設,而這形象,也就隨着這種用筆活靈活現了。
(竹筠清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