緻修篁
昌耀
篁:我從來不曾這麽愛,
所以你纔覺得這愛使你活得很纍麽?
所以你纔稱獅子的愛情原也很美麽?
我亦勞乏,感受嚴峻,別有隱痛,
但若失去你的愛我將重歸粗俗。
我百創一身,幽幽目光牧歌般憂鬱,
將你幾番淋透。你已不勝寒。
你以溫心為我撫平眉結了,
告訴我親吻可以美容。
我復坐起,大地燈火澎湃,恍若蠟炬祭儀,
恍若我倆就是受祭的主體,
私心覺着僭領了一份祭儀的肅穆。
是的,也許我會寧靜地走嚮寂滅,
如若死亡選擇纔是我最後可獲的慰藉。
愛,是閭巷兩端相望默契的窗牖,田園般真純,
當一方示意無心解語,期待也是徒勞。
我已有了諸多不安,懼現沙漠的死城。
因此我為你解開發辮周身擁抱你,
如同強輓着一頭會隨時飛遁的神鳥,
而用我多汁的註目禮嚮着你深湖似的眼窩傾瀉,
直到要漫過歲月久遠之後斜陽的美麗。
你啊,篁:既知前途尚多大澤深𠔌,
為何我們又要匆匆急於相識?
從此我憂喜無常,為你變得如此憔悴而玩劣。
啊,原諒我欲以愛心將你裹挾了:是這樣的暴
君。
僅衹是這樣的暴君。
1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