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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析】 多麗,一名“鴨頭緑”,一名“隴頭泉”139字,是“漱玉詞”中最長的一首。曾慥《樂府雅詞》題作“詠白菊”。
詞先渲染了菊賞的深靜寒寂的氛圍。一個“恨”字承上啓下,表現了孤居獨處,良辰難再的抒情主人公對風雨摧花的敏銳的感受。
在李清照的詞中,“花”是出現得最多的意象。她筆下的花,不僅有人的情志,如“寵柳嬌花”[《念奴嬌》(蕭條庭院)],“梅心驚破”[《孤雁兒》(藤床紙帳)];而且有眉、腮,如“柳眼梅腮”[《蝶戀花》(暖雨晴風)];有肌骨,如“玉骨冰肌”[《瑞鷓鴣》(風韻雍容)];因而也有肥瘦,如“緑肥紅瘦”[《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菊花纖細,這裏就用“揉損瓊肌”來描寫菊花的纖纖玉骨。然後進一步用四個歷史人物來作類比反襯。貴妃醉臉,是對牡丹的比喻。李正封“詠牡丹”有“國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唐玄宗認為可比楊妃醉酒(見《鬆窗雜錄》)。孫壽,東漢權臣梁冀之妻,色美而善作妖態。她畫的眉,長而麯折,時號“愁眉”(見《後漢書·梁冀傳》)。韓令,指晉時人韓壽,韓是賈充的椽吏(佐吏),長得很俊美。賈充之女看上了他,與他私下往來,並把皇帝賜給她父親的外臣進貢的異香偷贈韓壽。賈充聞到韓身上的香味,發現了女兒的私情,衹好讓他們成婚(見《世說新語·惑溺》);徐娘,南朝梁元帝妃,人謂“徐娘雖老,猶尚多情”(見《南史·後妃傳下》)。傅粉,本為三國時魏人何晏典。何晏“平日喜修飾,粉白不去手”,人稱“傅粉何郎”(見《世說新語·容止》)。這裏一氣鋪排典故,來說明白菊既不似楊妃之富貴豐腴,更不似孫壽之妖嬈作態。其香幽遠,不似韓壽之香異味襲人;其色瑩白,不似徐娘之白,傅粉爭妍。她是屈子所餐,陶潛所采。屈原《離騷》有“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陶淵明《飲酒》之五有“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細賞此花,如對直臣高士,香淡風微,清芬醖藉,不減於酴釄。酴釄,即荼蘼花,花黃如酒,開於春末。
下片續寫,用一“漸”字表示時間推移,秋闌菊悴。“雪清玉瘦”呼應“揉損瓊肌”,緊扣白菊在風雨中掙紮自立從開到謝的神態。這裏不說人對殘菊的依戀,反說菊愁凝淚灑,依依惜別。漢臯解珮,《列仙傳》載:鄭交甫經過漢臯,看見兩個少女,珮兩珠。交甫嚮她們求珠,這兩個少女就解下珍珠送給他。走不遠,二女不見,珍珠也忽然失去。紈扇題詩,用班婕妤典。班婕妤,漢成帝妃,失寵後退居東宮,曾作《怨歌行》,以“秋扇見捐”自喻。這兩個典說的都是得而復失,愛而遭棄的失落、捐棄的悲哀。悵惘之情,融入朗月清風,濃煙暗雨之中,又通過這既清朗、又迷離的境界具象化。同時,它又暗示了,菊既不同流俗,就衹能在此清幽高潔,又迷濛暗淡之境中任芳姿憔悴。
詞人不勝惜花、自惜之情,倒折出縱使憐愛之極,亦不能留花片時。情不能堪處,忽宕開作曠達語:衹要人情自適其適,應時菊賞,且休憶他屈子忠貞,行吟澤畔;陶潛放逸,采菊東籬!(侯孝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