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 古米廖夫 Gumilyov  俄罗斯   (1886~1921)
詩選 antholog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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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國詩歌 outland poetry
詩選

古米廖夫


  迷途的電車
  
  
  我走在一條陌生的街上
  猛聽到群鴉發出驚慌的叫聲,
  驚叫聲伴隨着沉雷陣陣,――
  衹見一輛電車在我眼前飛奔。
  
  我是怎麽跳到電車踏板上的,
  這對我來說也是一個謎。
  空中剎時亮起一條火竜,
  青天白日下也看得清。
  
  電車奔馳如一條生有雙翼的暴風雨的青竜,
  迷失在時間的深淵中……
  停下,開車的人,
  立刻停止,你的飛行。
  
  已經晚了。我們已經繞過了那堵墻,
  我們已經飛過了棕櫚樹叢,
  涅瓦、尼羅和塞納河上三座橋,
  也已被我們丟在了身後。
  
  一個貧窮的老人在窗前閃現,
  探詢的目光追隨在我們身後
  這無疑就是那位老者
  一年前死於布魯特。
  
  我這是在哪兒?為什麽我這麽不安、這麽潦倒,
  我的心靈砰砰如把門敲:
  "瞧那邊那個車站,在那裏
  能否買到去往印度的車票?"
  
  招牌上……是血寫的字母
  上寫"緑色通道",於是我知道此處
  不賣白菜和鼕油菜,
  而衹出售死者的頭顱。
  
  身穿紅襯衫,我的臉色如牛乳,
  劊子手也砍下了我的頭顱,
  此刻它和別人的頭在這裏
  就在血漬泥濘的箱底。
  
  鬍同裏有一道板壁,
  三扇窗戶的房子和灰色的草地……
  停下,司機,
  立刻停止。
  
  張冰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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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魂和肉體
  
  
  夜晚的寂靜浮遊在城市上空
  每一種響聲都變得十分沉悶,
  哦,你呀――我的靈魂,你仍在沉默,
  上帝呀,你瞧,我的心靈宛如一塊大理石。
  
  回答我的衹有我的靈魂,
  仿佛來自遠方的竪琴:
  "為什麽我要在倍受鄙視的人身上
  開啓了望彼岸的眼晴?
  
  為什麽發瘋的我要拋棄了我的小房,
  去追求彼岸的壯麗與輝煌。
  為什麽我會讓地球成為我的中心,
  我則如苦役犯一般被鎖在它身上。
  
  呵,我曾十分痛恨愛情――
  這是你們所有人全都無法避免的疾病,
  它一而再、再而三地把
  和諧而美妙的世界變得於我那麽陌生。
  
  如果說還有什麽使我與隱約閃現在
  星球合唱中的過去十分親近,
  那就是悲哀――我最可靠的盾牌,
  哦,我冷漠的、鄙視一切的悲哀"。
  
  張冰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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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象
  
  
  此刻我對你的愛猶如一頭小象,
  它生於柏林或是巴黎
  它跺着如棉花般柔軟的腳掌
  在獸王的屋子裏徜徉。
  
  對這頭小象,你可不能喂它法國小白麵包,
  也不能喂它白菜或是甘藍――
  它能吃橘子,可也衹吃一小瓣兒,
  一塊白糖或是一點點糖果。
  
  呵,親愛的,切莫哭泣,不要說
  它已成為窄籠裏平頭百姓的笑柄,
  抽煙的人往它鼻子裏噴煙圈
  馬車夫的惡作劇嬴得輕薄女的哈哈笑聲。
  
  親愛的,你別以為,總有一天,
  它會發怒,會掙脫鎖鏈
  會跑到街上,象一輛汽車,
  把狂呼亂叫的人們碾成齏粉。
  
  不,你最好把它想象成這樣
  渾身珠光寶氣,浴着晨光的孔雀的翎羽
  猶如從前那位偉人
  把漢尼拔丟在顫抖的羅馬腳下。
  
  張冰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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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題
  
  
  我們飛翔在明亮的林蔭道上,
  我們在水邊盡情翺翔,
  金黃的秋葉漸漸凋零,
  飄落在碧緑的、夢一般的池塘。
  
  她在對我喋喋不休訴說她的
  奇思妙想、遐思和幻想,
  以及一個姑娘所能臆想出來的
  關於未嘗體驗的愛的一切。
  
  她說:"是呵,愛是自由的,
  人也衹有在愛情中才能自由,
  但衹有心靈高尚的人,
  纔會永遠地愛一個人"。
  
  我望着她那雙大大的眼睛,
  凝視着她那可愛的面容
  在她身後,金色的樹
  和水溶成同一個圓形。
  
  而我卻在想:"不,這不是愛情!"
  愛情如林中之火,寫在命運之中,
  因為你即使一無回報
  如今也無法改變我對你的感情"。
  
  張冰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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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恥辱
  
  
  或許,在我的前半生中
  我曾殺死過自己的父親和母親,
  呵,永遠的上帝呀!如果這是真的――
  我已被懲罰被註定痛苦終生。
  
  即使我喊一聲我的小狗
  再嚮我的馬兒遞一個眼色,
  它們也不會聽從我發出的信號,
  而會從我身邊跑掉。
  
  即使我走嚮白浪滔滔的大海,
  那是我早已熟知的地方,
  可就連大海也會因悲哀而臉色發黑,
  急忙從我身邊撤退。
  
  我生命中的每一天都像死水一潭波瀾不驚,
  所有的故事都不屬於我,而屬於別人,
  有的衹是倦怠,它根本就不值,
  還有就是柏拉圖式的愛情。
  
  死樣的倦怠要來就讓它來吧,
  它絲毫不會妨礙我等待,
  我將重新成為一個鬥士,
  而這,就是我的期待。
  
  張冰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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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題
  
  
  我的屋裏不養花,
  它們那曇花一現的美把我欺騙,
  花開一兩天便會凋謝,
  我的屋裏不養花。
  
  我的屋裏也不養鳥,
  它們衹會吵鬧,再不就沮喪地紮撒着羽毛。
  到早晨一看――成了一團羽毛……
  我的屋裏也不養鳥。
  
  我的屋裏衹有八架書,
  它們沉默無語一付愁容,
  守衛着數百年來的倦容,
  猶如八排牙齒。
  
  賣書給我的是一位舊書商,
  記得他是個駝背,十分貧窮……
  ……他賣書衹為了掙一塊可惡的墓地
  書就是他賣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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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鸚鵡
  
  
  我是來自安提耳群島的一隻鸚鵡
  我生活在僧人四四方方的修道屋。
  我的周圍是文件、地球儀和蒸溜瓶,
  是一個老頭的咳嗽聲和鐘錶的滴噠聲。
  
  念咒的時刻人聲匯成一股股旋風
  眼睛閃爍如寶劍的鋒刃,
  恐懼和勇氣使我振起羽翅
  要和貓頭鷹的幽靈奮力抗爭……
  
  隨便!可這位穿金色袈裟的好色之徒
  未必會在這間沮喪的穹頂之下
  對牌戲和女人妄加猜測。
  
  我夢見寂靜的海灣裏有一艘小船,
  我懷想着太陽……總歸徒然
  我力求忘卻:秘密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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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你
  
  
  想你、想你、想你,
  而對我,你卻沒有片言衹字!
  在人類那前途未卜的命運中
  你自由地號召人們衝嚮頂峰。
  
  你的心地純潔而高尚――
  猶如以往時代的徽章。
  它照亮了人們的生存,
  照亮所有的塵世和所有不自由的人種。
  
  假使明淨而又高傲的星群,
  對地球掩沒了自己的光明,
  我們如星球也仍有兩顆明亮的星:
  那就是你那雙勇敢的眼睛。
  
  當期限一到
  金色的六翼天使敲響了鐘聲,
  我們會把你那衹白色的手帕,
  舉在手上當作護身。
  
  顫抖的號筒中聲音漸漸消隱,
  六翼天使也迷失在頂峰……
  ……想你、想你、想你,
  可關於我,你卻沒有片言衹字!
  
  張冰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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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
  
  
  一個惡夢使我發出呻吟
  夢醒後猶自傷心;
  我的夢告訴我――你愛上了別人
  而他傷害了你的感情。
  
  我離開床榻,嚮你飛奔,
  猶如兇手逃避自己的死刑,
  我看見路燈發出昏黃的光
  猶如星星在眨着眼睛。
  
  哎吆,或許還從未有過一個人
  如我一樣在黑夜的街上
  像幹涸的河床
  無傢可歸地彷徨。
  
  於是,我呆立着,面對你的門
  除此之外,我別無路可行,
  儘管連我也知道我終究不敢
  邁過這道大門。
  
  他欺負你了,這我知道,
  儘管這事我是從夢中知曉,
  可在你緊閉的窗下,
  我依然心痛如絞。
  
  張冰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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