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 拜斯 Saint-John Perse  法国   (1887~1975)
诗选 antholog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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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诗歌 outland poetry
诗选

拜斯


  远征(节选)
  
  
  五
  
  
  为我牵挂远方事务的灵魂,城市的百盏灯火被狗吠拨亮……
  孤独啊!我们怪诞的支持者赞扬我们的举止,可是我们的思想早已在别的墙下宿营:
  我没命任何人等待……我对你们又恨又疼……而对你们采自我们的那支歌,又该说些什么?……
  统率通往死海的一幅幅图像的猫头鹰呵,何处可觅得将洗亮我们眼睛的夜水?
  孤独啊!……大群星星移向天边,把伙房里一颗家养的星也纳入其中。
  天上结盟的君王在我屋顶上作战。因此,高空的主宰们在上面派哨设岗。 、
  让我独自一人,在唇枪舌箭的王公之间,在流星陨雨里挟夜风出行!……
  灵魂悄悄地与死女人的沥青粘合!我们的眼帘被针线缝合!我们睫毛下的期待受到夸奖!
  黑夜挤出自己的乳汁,但愿大家有所提防!让浪子的双唇抹一丝蜂蜜。
  “……女人的果实,哦,示巴女人!……”我露出最不审慎的灵魂,被夜晚的臭气熏得恶心,
  我在思想中抗议梦幻的活动;我将在早晨寡淡的气味中,乘飞雁离去!……
  ——啊!当星辰冒险巡视女仆住的街区时,我们可知道如此多的新长矛
  在无边的季节赤身而卧的人成群而起,——成群而起,又同声宣称
  这世界多么荒诞!……在昏黄的光亮中,老人眨巴眼皮,女人俯身抚弄指甲,
  一身粘乎乎的马驹把有须的下巴伸到孩子手里,孩子尚未想到把它一只限晴戳瞎……
  “孤独啊!我未命任何人等待……一旦我愿意,我就从那里离去……”——于是异乡人周身上下
  穿着他的新思想在沉默的路上又得到一些支持者:他眼中噙满唾液,
  身上不再有人的实体。大地乘自己有翼的种籽飘游,正如诗人凭自己的话语游历……
  
  管莜明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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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亡(节选)
  
  四
  
  
  奇怪的夜,这么多的微风在房间的交叉口迷路……
  是谁在拂晓前浪迹天涯,为我呐城?当易逝的群星为流亡者更名,落入沙滩寻求一方净土时,
  那个在翅翼的呼呼声中去别人家造访的犬姑娘是谁?那个被遗弃,没人喜爱的大姑娘是谁?
  他曾在女预言家的绿穴和教堂卖身,四处流浪是她的妓名。晨光在我们门口抹去了赤足在圣籍间留下的印迹……
  女仆们啊,你们以前侍候别人.可你们爱虚荣,挂上新的帐幔,不让一个贞洁字眼到期。
  听到鸻鸟的悲鸣.哀怨的黎明降临,寻找贞洁字眼的毕宿星。涕泪涟涟,
  而在古老的海岸上,我的名字被人呼唤……神灵在乱伦的灰烬中飘出缕缕轻烟。
  
  当日光的苍白养分射到沙砾中间的时候,
  一些美妙的历史片断,乘着螺旋桨叶,在充满谬误和多变前提的天空漂移,开始为注释者的乐趣而转弯。
  谁曾在那儿?谁鼓翼飞去?那天夜里,是谁不顾我的反对,仍从我这外乡人的嘴唇上,享用了这支歌?
  录事啊,用你的铁笔尾端,在沙滩的桌上,掀翻刻写着空话的蜡版。
  沧海之水将在我们图表上洗去今年最美的数字。
  女叫化呵,时候到了,在弃置于洞穴与世隔绝的巨石镜面上.
  主祭穿着毡鞋,戴着生丝手套,用许多木龙带,洗刷黑暗显露的违禁符号。
  
  就这样,一切肉体穿上盐的苦衣。,我们熬夜的灰烬之果,你们沙滩的矮玫瑰,而夜间的妻子天亮前被送走……
  啊!记忆之箕里的一切虚幻之物,啊!流亡短笛吹出的一切癫狂之曲:自由之水的纯洁的鹦鹉螺,我们梦的纯洁的运动物体,
  和夜的诗篇天亮前已被抛弃,僵化的翅膀在琥珀大晚祷的圈套里被擒……
  啊!让人们烧吧,啊!让人们在沙嘴烧掉所有这些残羽碎爪、架过的毛发和不洁的布头,
  以及诞生自昨日的诗篇,啊!有天晚上在闪电的分路口诞生的诗篇,犹如灰尘落入妇女的乳汁,总有丝丝痕迹……
  我用你们未加使用的一切有翼之物,构成一种无功能的纯语言。
  现在我还要构思一首可以磨灭的伟大诗篇……
  
  管莜明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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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节选)
  
  
  我们的道路数也数不尽,我们的住处飘泊无定。汲饮于神的人的嘴唇是粘土制作的。您,在清晨的母液中给死者沐浴的人——这里仍然是战争荆棘遍布的土地——也把生者的脸洗净吧;哦,雨啊!洗净暴徒的愁容,暴徒的和颜悦色吧……因为他们的路都是窄
  狭的小径,他们的住处飘泊无定。
  
  雨啊!洗净强者的石头地面。在他们的力量庇荫下.巨大的桌子边沿将列坐着那些一点不曾被人类的酒浆所沉醉的人们,那些
  一点也不曾被眼泪和幻梦的嗜妇所玷污的人们,那些在白骨的喇叭中对自己的名字毫不在意的人们……在巨大的桌子边沿,在他
  们的力量庇荫下,那些强者的石头地面。
  
  洗净行动中的疑虑和拘谨吧,洗净幻境中的疑虑和虚假的体面吧。哦,雨啊!洗净善良的人,思想纯正的人眼角的翳点吧;洗净趣味高尚的人,渊雅的人眼角的翳点;贤良的人的翳点,才华横溢的人的翳点;洗净主和麦凯纳斯眼中,富有正义感的人和名人眼
  中的鳞屑吧……还有那些高尚的人眼中的鳞屑。
  
  洗净,洗净伟大的诸圣心中的好意,伟大的教育者额前的礼仪,公众嘴唇上的脏话。哦,雨啊!洗净法吏和大法官的手,产婆和埋尸人的手,残废人和盲人的双手,仍然梦想着绳索和皮鞭的按住人们额头的毒手……怀着往昔伟大的诸位圣徒,伟大的教育者的
  赞许吧。
  
  洗净,从恢宏的记忆上洗净各民族的历史吧:伟大的官方年表,圣职者伟大的编年史和学院公报。洗净帝王的谕旨和宪章以及
  第三等级的簿书;公约、盟约和伟大的协定吧;雨啊!洗净一切古代的精美羊皮纸的文件吧;洗净避难所和麻风病院墙壁的颜色,……象牙化石和老骡牙齿的颜色吧……洗净,雨啊!洗净这恢宏的记忆吧。
  
  哦,雨!从人们心灵上洗净人们最华丽的浮词吧:最美的警句,最美的段落,精雕细琢的句子,浑然天成的篇章,洗净.从人们心灵上,洗净单调而忧郁的曲调和哀歌的爱恋吧;他们对田园和回技歌词的爱恋;他们抒发最大幸福之情的绝妙好词;洗净典稚风格的盐分和矫揉造作的文体的蜜糖.洗净,洗净梦中的和知识的肩舆;从人的心里,毫无抗拒,毫无憎恨地洗净,哦,雨啊!洗净人们最美好的天赋,以及对那些伟大的理性作品的爱恋吧。
  
  徐知免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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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年诗(节选)
  
  五
  
  
  高龄呵,我们到了高龄。与这意义重大的时辰的约会已被接受,而且是老早以前。夜幕降临,使我们带着大海的猎获返回,没有一块家庭的石板响着人的脚步。声音宏亮的苍穹之下,城里没有一所住宅,亦无铺着石玫瑰的院落。
  
  我们古老的船体长满藻类.是焚烧它的时候了。南十字座已在海关上空出现;驱逐舰返回了海岛;哈尔比鹰正在弱肉强食的世
  界.连同猴子和蟒蛇。在天空的重负下,河口显得空洞无边。
  
  高龄呵,瞧瞧我们的猎获:全是白费气力,我们两手空空。路跑了又没跑;事说了又没说。我们背负着星夜归返,对生与死的理解,比人的梦告诉得更深刻。傲气后面,就是光荣,泛青的长剑里闪着这道兴旺的灵魂之光。
  
  在睡眠的传说之外,是整个无垠的生命和生命的繁殖,是全部生存的激情和全部生存的力量,啊,是夜间的童贞女大步走过,衣袂飘飘——在我们门框上行走的巨大侧影——在脚跟刮起的整股强大气流!
  
  管莜明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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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标(节选)
  
  九 船舶窄小
  
  
  在夜晚第一批灯火的延伸中,迟迟来到这些大理石和青铜艺术品中的情人呵,
  在陌生的人群里沉默不言的情人啊,
  你们今晚也将为大海作证:
  
  1
  
  ……船舶窄小.我们的眠床窄小。
  烟波浩淼,在欲望封闭的房间里,我们的帝国更为广阔。
  夏天进来了,它来自大海。我们只会告诉大海,
  在城市的节日里,我们是什么样的异乡人,以及某星某晚从海下的节日里升起,
  来到我们床上,闻神圣的尿布。
  
  邻近的陆地徒然为我们划出它的边界。全世界翻滚的同一道波浪;源自特洛伊的同一道波浪 ·
  驱滚它的髋部直达我们面前。这道轻风昔日曾吹到远离我们的汪洋……
  然而有一晚房间里喧声鼎沸:连死亡本身吹响的螺号,也没有被人听到!
  
  双双对对的男女呵,喜爱船舶吧,还有房间里高高涌起的海!
  陆地有一晚哭泣它的神祗,而人则猎逐红毛畜生;城市在衰退,女人在遐想……但愿我们门前 j
  永远是这被称作大海的黎明——翅膀的精华,武器的撤销,爱与海同届一床,爱与海同睡一床——
  
  而这场话仍在房里进行:
  
  2
  
  1-
  
  “……爱情呵,爱情,你把我诞生的啼叫保持这么高,使它从大海走向情女!所有沙地上遭受践踏的葡萄藤,浪花在每个肉体中的善行,沙滩上水泡的歌声……致敬.向神圣的勃勃生机致敬!
  
  你,贪婪的男人,脱我的衣服;比驾船的船长更见沉着的主宰。那么些衣服解开后,就只剩一个得到承认的女人。夏日开始了,它以大海为生。而我的心给你展示比碧水更请纯的女人;种子和甘甜的汁液、与奶混合的酸,和鲜血一起的盐,金子和碘,也有铜的滋味及其辛涩的成分——整个大海装在我身上,如同装在母亲的坛子……
  
  出生于海的男人躺在我躯体的沙滩上。愿他把脸贴在沙下的泉水里汲取清凉,愿他如身上刺着雄蕨图案的神,在我的平地上得
  到欢乐……我的爱哟,你干渴了吗?我是在你唇上比干渴更新鲜的女人。我的脸埋在你的双手,犹如埋在海滩的清凉手掌间。啊!愿
  它是你懊热之夜扁桃的沁凉和黎明的清爽,和异乡海岸上品尝的第一口果子。
  
  有一天晚上,我梦见了比梦还要葱翠的海岛……航海者们上岸寻找一种蓝水,结果发现了——正是退潮时刻——流沙重新铺整的眠床:乔木状的海退走了,只在上面留下了这些纯粹的枝叶印痕,如同一株株道受摧残的大棕榈树,又如一个个心醉神迷的大姑
  娘,缠着围腰,披头散发,被大海留宿在眼泪里。
  
  上面是一些梦的图景。可是你,额头平展的男人,你既然睡在梦的真实里,对着圆的壶嘴喝水,就知道它那布匿人的保护层:
  石榴的肉,仙人掌的心,非洲的无花果,亚洲的农作物……我的爱哟.女人的果实超过海的果实:从我这个既未涂脂抹粉也未盛装打
  扮的女人手上,收下海的夏日的定金……”
  
  2-
  
  “……男人心中,孤独。男人也奇怪,没有岸,却泊靠在岸边的女人身旁,而大海我本身仍走向你的东方,如同走向你那混杂的金沙,并在你的岸上,在你的粘土圈——与孕育她的波浪同生同散的女人——缓缓的展开之中流连忘返……
  
  而你愈是赤裸愈是贞洁,仅仅因为你双手被覆盖,你就不是深水的童贞女——那是青铜或白玉的胜利女神雕像.被辛苦劳作的
  渔人那沾满藻类的大网和古代的双耳尖底瓮一起打捞上来.而是长着我的面孔的女人肉体,是我嗅觉下女人的热气,是被她自己的
  体香所照亮的女人。那体香宛如半合的手指间粉红的火苗。
  
  一如盐存在于麦子,你身上的海存在于其本原,你身上属于海的东西,给你养成了易于接近的幸福女人的趣味……夜里,在船底,你的脸被翻倒,你的嘴是供食用的果子。我的呼吸在你的胸口自由通畅。而欲望的海面从四面八方涌起大潮,宛如那月壳近地期的潮汐。而雌性的陆地装点着气泡,向淫荡而柔顺的大海敞开怀抱,一直敞到它的池糖、沼泽。涌进草地的海水发出戽斗水车的吱嘎声响。夜晚充满了孵化……
  
  我的海味的爱呵,让别人远离海洋,在封闭的山谷深处放养牧歌——薄荷,蜜蜂花,草木犀,温和的庭荠和牛至——这人在那里谈养蜂,那人在那里照料绵羊生产,雌羊身下垫着皮毛,亲吻着黑花粉墙下的土地。在桃花挂果、葡萄园插好又撑杆的时节,我斩断了把船壳固定在木下水架上的麻绳结,于是我的爱来到海上!而我的焦灼不安也来到海上!……
  
  船舶窄小,结合紧密,可情妇忠贞不二的躯体呵,你的节奏更紧凑。船体本身究竟是什么?船的形象图案是什么?是无桅的摇
  船和两地间往返的小舟,还愿的船只,连同它正中间的洞口;它以水下体的形状接受审视,在曲线上作了加工,顺着海浪的曲线,弯
  弯曲曲地钉着双重的象牙色拱……船体的装配者总是用这种办法把龙骨与肋骨和底肋木的作用连在一起。
  
  船舶,我美丽的船舶,肋骨弯曲,载负着男人的一夜的船舶,你是我载运玫瑰的花船。你在水上冲断祭品链。于是我们与死亡作对,行驶在猩红色大海黑色老鸦企属植物丛生的道路上……被称为大海的黎明广阔无边,浩渺的海面横涯无际,在翻耕的土地上梦
  想我们紫色的疆界。而远处涌起的长浪顶着红锆石,像一群情人!
  
  只有在爱的船上才有更高级的侵占。”
  
  管莜明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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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军(节选)
  
  
    世界的进程就是这样,对此,我只能说好。--城市的建立。石块和青铜。黎明时荆棘的火焰
    裸赤了这些巨大的
    绿色的石块,油光光的象教堂的和公共厕所的基石,
    而那海上的船员,我们的烟可以飘到他那儿,他看见大地已经根本改变了面貌(从海上即可望见烧草肥田,和山区的引水工程)。
   
    于是在清晨在一个神圣的名字的唇音中建立了、安置了这个城市。营地从山上撤消了!而我们这些在那儿在木廊中的人,
    在新奇的世界里跣头赤脚,
    我们凭什么嘲笑,我们凭什么,处在我们的地位,嘟笑姑娘们和母驴们登岸?
    自从黎明以来,关于这些扬帆航行的人有什么可说的呢?————粮食到了!……而那些船只,比天国白孔雀下面的伊利翁更高,越过沙洲,停留
    在这死水中,那儿漂浮着一只死驴。(我们必须决定这条茫然的苍白的河流的命运,它的颜色象被压出液汁来的蝗虫的颜色。)
    在那边岸上新升起的巨大的喧哗中,铁匠是他们的炉火的主人!鞭子的噼啪声在那些新的街道上卸下成车成车的尚未出世的罪恶。啊,母骡,我们在铜剑的写真下!四颗倔强的、和拳头联结在一起的头颅,构成一个活的花序,衬托着蓝天,庇护所的建者们在树下聚会,探讨他们对选择场地的看法。他们使我懂得了建筑物的意义和目的:正面要装饰,背面要掩藏;红土走廊,黑石门厅,影明水净的地方设置藏书室;阴凉的地方放置药剂师的药品。于是银行家来了,吹嘘着他们的钥匙。而在大街上已经有一个人独自唱歌,他是那些在前额上画上他们的上帝的密码的人们中的一个。(在这个空旷的垃圾区,昆虫的嘈叫声不停地响着)……这不是向你讲述我们和彼岸的人们之间联合的场合;水在羊皮袋里,为港口工程提供骑兵和亲王们的费用是用鱼通货支付的。(一个孩子因猴子死去而悲痛————他有一个很漂亮的姐姐————却给了我们一只放在玫瑰色缎鞋里的鹌鹑。)
   
    寂寞!一只巨大的海鸟产下蓝色的卵,而在清晨海湾的树叶间缀满了金色的柠檬!————这是在昨天!鸟儿已飞走了!
    明天,节日和喧哗,栽上苹果树的街道,而在清晨,清洁工人运走大片的枯棕榈叶,巨大的翅翼的断片,……明天节日,
    码头官员们的选举,郊区的练声,在温和的风暴酝酿期,
    黄色的城市,戴着阴影的头盔,窗子上悬挂着女孩子们的裤衩。
      
    在第三个朔望日,那些在山顶警戒的人叠起了他们的帐蓬。一个女人的身体在沙地焚烧着。一个男人走向荒漠的门槛————他的父亲的职业是:推销香水瓶子的商人。
  
  罗洛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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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颂词(节选)
  
   
  1
  
  肉在野风中烘烤着,调味汁已预备好了,
  而烟活泼地回到路上,赶上行路的人。
  那时,一个梦游者,两颊污浊
  从一个古老的缀着强烈、诡橘而又亮丽的条纹的梦里
  走了出来,
  被汗珠装饰着,朝着肉的香味,
  他向下走去,
  象一个懒散的妇人:他的帆布衣、内衣和他的发都散乱着。
   
  2
  
  我爱一匹马————它是什么呢?————它确是直直地望着我,
  在它的鬃毛下。
  它的鼻孔的两个富有活力的孔穴是两个看上去很漂亮的
      东西,在每一个富有活力的孔穴上面都有一只鼓起的
      眼睛。
  当它奔跑时,它出汗了:那就是闪着光泽!————而我把
    那一个个明月压在它的肋部,在我童稚的膝下。……
  我爱一匹马————它是什么呢?————有时候(因为动物熟
    悉什么样的力量会引起我们的赞美)
  它向它的神抵昂起青铜的头,喘息着,鼓起脉网般的纹路。
   
  3
  
  自负的韵律降落在红色的小山上。
  海龟在海峡里翻滚着,象黝黑的星星。
  停泊处酿成了一个充满孩子头脑的梦。……
  做一个具有安详的微笑着的眼睛的人,
  一个沉默的人,微笑在他眉毛的安详的羽翼下,飞翔的
    极致(用他那不动的睫毛的船舷,取道欺诈的大海的
    路,他返回到他曾见过的事物上……用他那不动的睫
    毛的船舷
  他给我们不止一个关于岛屿的许诺,
  有如他对个更年轻的人说:"你将看见!"
  而这就是他,和船长一起,领会了。)
   
  
  4
  
  苍天!我们的动物拥挤着发出一声叫喊!
  我醒着,梦着安尼柏黝黑的果实在它多疣的截短了的荚
    斗里……确是如此!蟹吃光了整整一株软果树。另一
    株树伤痕累累,过去,它的树干上常开着多汁的花。
    而另一株,你不能用手触摸它,如同你触摸木头,它
    不会下雨般落下那些苍蝇和颜色来!……蚂蚁朝着两
    个方向跑着。妇女们在开花的枫树丛中自个儿笑着,
    那些基部黑紫的黄花是供有角的动物下痢用的。……
    性器闻着是香的。汗水为它自己开辟出一条凉凉的 路。
    一个孤单的男人会把他的鼻子埋进他胳臂的皱褶中。
    那些河岸肿胀起来,在疯狂地举行婚礼的昆虫的夹层
    下崩毁了。船桨在划桨者的手中发芽。钩端的一只活
    狗是钓取鲨鱼最好的诱饵。……
  我醒着,梦着安尼柏黝黑的果实;梦看叶腋下的一束束花朵。
   
  5
  
  ……现在这些平静的水象牛奶一样,
  一切都倾注在清晨的柔和的虚空中。
  甲板在前一天选刷过,用的水同梦中黎明的混合物相似,
    描述着美妙的天空。而白昼的令人喜爱的童年,穿过
    卷起的遮帘的格子,降落到我的歌上。
   
  童年,我的爱,它只是那样的吗?……
  童年,我的爱……这眼的双环和爱的舒适……
  它是那么平静而又那么冷淡,
  它又是那么绵绵不断,
  它在那儿是陌生的,被一双手联结于
  白昼的体贴……
   
  童年,我的爱!除了给与,什么也不做。……那时,我
    说起过它吗?我甚至不想动一动
  这些衣服,在绝望中,在请晨的绿色的虚空中。……那
    时,我谈起过它吗?我们只须被利用
  象一根旧绳子。……而那颗心,而那颗心,在那儿!让
    它在甲板上拖来拖去,比一条旧拖把更卑贱,更杂乱,和
  更破烂……
   
  6
  
  轮到另一些走上甲板了,
  我仍然请求他们不要扬帆……但是至于那盏灯,你最好
    把它熄掉……
  童年,我的爱!这是清晨,这是那些
  温存的在乞求的事物,有如歌中的恨,
  温存有如在唇上颤动着的羞涩,从侧面说出的事物,
  啊温存,和那在乞求着的,有如男性最温存的声音,
    如果他同意向女人的屈从弯下他沙哑的灵魂……
  现在我问你:这不是清晨……轻松的呼吸
  和白昼的挑衅的童年,温存如歌,把眼睛都拉长了吗?
   
  18
  
  现在离开我吧,我要独自走去。
  我将向前走去,因为我忙着呢:一只是虫等着我去商量。
    我欢欣于
  那有许多小眼的复眼:多棱的,意外的,有如丝柏的果实。
  否则,我跟那些有着青色纹理的石头有一个同盟:而你
    也离开我吧,
  坐着,在我的双膝的友谊中。
  
  罗洛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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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
  
  
    于是降雪了,首批别离的阵雪,落到梦幻和现实织成的巨幅布帛上,有记忆的人们忘却了种种苦楚,我们双鬓唯有床单的清香。这是大清早,盐灰的曙色笼罩,约莫早于六点钟光景,犹如客次于一个临时的港口,一处思赐的避难所,在这里,散落着串串静谧的伟大颂歌。
    这一通宵,不知不觉,鹅毛雪片纷扬不息,那座座摩天大厦——被萤火虫剔透的浮石,高高地托起无数心灵的遗痕和重荷,不停地增长,而且将所负的重卓尔忘怀。惟独那些昆虫,略知其中底细,不过它们的记性恍惚,讲述得又很怪诞。心灵对这些非凡事物所起的影响,我们无从知晓。
    谁也不曾诧异,谁也不曾察觉,这丝绒般的时刻,这轻脆、细琐之极的东西首次掠过、触及那高耸的石面,好像睫毛一夹。在青铜的覆盖和铬钢的射角上,在哑然的瓷砾和厚大的玻璃瓦上,落上了阵雪,没有任何人惊动,也没有人玷污,这气息初凝的水汽。
    恰似一柄刚出鞘的宝剑乍现的一颤……雪在下,看呀,我们来说说它的奇妙吧!静悄的黎明周身丰羽,像只传奇的巨枭,一任精气吹拂,鼓起它那白色大丽菊的形体。奇景和欢乐从四面八方向我们涌来。让我们朝那露天茶座的门面五致候吧,恰是旧年夏天,那位建筑师就在那儿指给我们看过夜鹰下的好些卵。
  
  叶汝琏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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