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类 shī jīng chuán   》 shī jīng chuán      zhū Zhu Xi

唐代孔颖达《毛诗正义》和宋代朱熹《诗集传》是诗经学史上两部重要的著作。夏传才《诗经研究史概要》称《毛诗正义》为《诗经》研究的第二个里程碑,《诗集传》为《诗经》研究的第三个里程碑。洪湛侯《诗经学史》认为《毛诗正义》集汉魏《诗》学之大成,《诗集传》是“诗经宋学”集大成的权威之作。 笔者所见的《诗集传》,有1937年初版、1943年再版的世界书局版(书名《诗经集注》),1958年中华书局版,1980年上海古籍出版社版和2007年凤凰出版社版四种。前三种为繁体字版,后一种为简体字版。本文以王华宝整理、凤凰出版社版的《诗集传》为底本,参照其他三个版本及四库全书本《诗集传》,对照中华书局1980年出版的清代阮元的《十三经注疏》(下文简称《注疏》),校勘二者在文字上的一些差异。 一 赪 頳 《周南·汝坟》:“鲂鱼赪尾”,《注疏》“赪”作“頳”。《说文·赤部》作“ ”,又言或从贞,或从丁。《毛诗故训传》作“赪”。《经典释文》亦作“赪”。《广韵·清韵》:“赪,俗作頳。”《康熙字典》:“赪,本作頳。”《汉语大字典》:“頳,同‘赪’。《玉篇·页部》:‘頳,赤也。本作赪。’”《汉语大词典》:“赪,亦作‘頳’。以上三辞书引文亦作“鲂鱼赪尾”。《中华字海》:“ 頳,同赪。”愚按:此处阮元未出校勘记。赪应该是正字或本字,当作赪。 二 秾 襛 《召南·何彼秾矣》:“何彼秾矣”,《注疏》“ 秾”作“襛”。中华书局版、上海古籍出版社版作“襛”。《说文·衣部》:衣厚貌。诗曰:“何彼襛矣”。《毛诗故训传》作“襛”。《经典释文》亦作“襛”。《广韵·钟韵》:襛,襛华,又衣厚貌;穠,花木厚。《康熙字典》“襛”字条引《诗》作“何彼襛矣”;“穠”字条引《诗》作“何彼穠矣”。《汉语大字典》“ 襛”字条引《诗》和《诗集传》作“何彼襛矣”;无“秾”字,“穠”字条亦引《诗》作“何彼穠矣”。《汉语大词典》“穠”字条引《诗》和《诗集传》作“何彼穠矣”;“襛”字条引《诗》作“襛”,又引《五经文字》云:“襛,见《诗·风》,从禾者伪。” 韩诗作“茙”。《康熙字典》:茙,厚貌,又通秾,引《诗》作“秾”。汉·毛亨《毛诗故训传》,唐·陆德明《经典释文》,宋·苏辙《诗经集传》、吕祖谦《吕氏家塾读诗记》,清·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陈奂《诗毛氏传疏》、胡承珙《毛诗后笺》、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吴闓生《诗义会通》等作“襛”;明·朱善《诗解颐》,清·崔述《读风偶识》作等 “秾”。今人高亨、黄焯、陈子展、程俊英、向熹等均作“襛”。愚按:此处阮元亦未出校勘记。襛与秾二者意思略有不同,据下文“唐棣之华”,当作襛。以《五经文字》说为是。 三 鞠 鞫 《邶风·谷风》:“昔育恐育鞠”,《注疏》“鞠”作“鞫”。中华书局版、上海古籍出版社版作“鞫”。《说文·革部》未单列“鞫”字,鞫为 的重文。《毛诗故训传》作“鞫”。《经典释文》:鞫,本亦作諊。《广韵·屋韵》:鞠,姓也;鞫,同 ,同 ,穷也。《龙龛手鉴·革部》鞫为鞠的俗字。《康熙字典》引此诗作“鞫”。《汉语大字典》鞠,通鞫;鞫,同鞠。《汉语大词典》鞠鞫互为通假。 愚按:阮元《校勘记》据唐石经、小字本、相台本、闽本、明监本和毛本,认为当作鞫。鞠,另见于《诗》者,有:《齐风·南山》:“既曰告之,河又鞠止。”《小雅·采芑》:“钲人伐鼓,陈师鞠旅。”《小雅·节南山》:“昊天不傭,降此鞠讻。”《小雅·小弁》:“踧踧周道,鞠为茂草。”《小雅·蓼莪》:“父兮生我,母兮鞠我。”鞫,另见于《诗》者,有:《大雅·公刘》:“止旅乃密,芮鞫之即。”《大雅·云汉》:“鞫哉庶正,疚哉冢宰。”《大雅·瞻卬》:“鞫人忮忒,谮始竞背。”鞠、鞫在各处的意思均不相同。愚以为此处当从阮元作鞫,《诗集传》是用其俗字鞠,误。 四 盼 盻 《卫风·硕人》:“美目盼兮”,《注疏》“盼” 作“盻”。《论语·八佾》引《诗》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说文·目部》:盼,诗曰:“美目盼兮。”盻,恨视也。《毛诗故训传》作“盼 ”。《经典释文》作“盻”。《广韵·裥韵》:盼,美目;《广韵·霁韵》:盻,恨视。《康熙字典》“盻”字条引《字汇》:盻字,乃盻痕之盻。今人混作盼睞之盼,非。“盼”字条云:《举要》盼亦同盻,并非。《汉语大字典》“盻”字条(二),读为pǎn,意为美目貌。引《诗》作:“巧笑倩兮,美目盻兮。”“盼”字条引《诗》作:“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又曰:《诗》今本作“盻”。《汉语大词典》:盼,眼睛黑白分明貌。《诗·卫风·硕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本作“盻”。盻,恨视,怒视。或同“盼”。《中华字海》“盻”字条(二),读为pǎn,意为美目貌。引《诗》作:“巧笑倩兮,美目盻兮。”“盼”字条,引《论语·八佾》作:“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愚按:阮元《校勘记》认为“盼字是也”。当从《说文》与《论语》作“盼”。盻,《说文》作“ 1”;盼,《说文》作“2”。二者字形相近,容易混淆。《广韵·裥韵》“盼”字写作“3”,《中华字海》:4,同“盼”。因为“兮”字的俗字一般写作“3”,所以,人们会误以为“3”是“盻”的俗字。另,疑《汉语大字典》与《汉语大词典》释义均有误。 五 实 硕 《唐风·椒聊》:“实大且笃”,《注疏》“实”作“硕”。现录《诗集传》中全诗如下: 椒聊之实,蕃衍盈升。彼其之子,硕大无朋。椒聊且,远条且。 椒聊之实,蕃衍盈匊。彼其之子,实大且笃。椒聊且,远条且。 世界书局版《诗经集注》、中华书局版、上海古籍出版社版作“硕”。《毛诗故训传》亦作“硕”。 愚按:重章叠句,是《诗经》一大艺术特色,《唐风》就较好得体现了这一艺术特色。今见《唐风》诸诗,凡重章叠句处,每句前几字均相同。现再从《唐风》中摘录几首诗: 扬之水,白石凿凿。素衣朱襮,从子于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 扬之水,白石皓皓。素衣朱绣,从子于鹄。既见君子,云何其忧? 扬之水,白石粼粼。我闻有命,不敢以告人。 ——《唐风·扬之水》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唐风·绸缪》 岂曰无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 岂曰无衣六兮?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 ——《唐风·无衣》 有杕之杜,生于道左。彼君子兮,噬肯适我?中心好之,曷饮食之? 有杕之杜,生于道周。彼君子兮,噬肯来游?中心好之,曷饮食之? ——《唐风·有杕之杜》 “实大”、“硕大”义皆可通。但《椒聊》诗中第一章为“硕大”,则第二章当同第一章,即“实”当为“硕”。《诗集传》误。 六 遘 觏 《豳风·伐柯》:“我遘之子”,《注疏》“遘” 作“觏”。世界书局版《诗经集注》、中华书局版、上海古籍出版社版作“觏”。《说文·辵部》:遘,遇也;《说文·见部》:觏,遇见也。《毛诗故训传》作“ 觏”。《经典释文》作“觏”。《广韵·候部》:遘,遇也;觏,见也。《康熙字典》:遘,与觏通;觏,引《诗》曰:“我觏之子。”《汉语大字典》“遘”字条引郝懿行《尔雅义疏》:“遘训见者,字当作觏。”《汉语大词典》:遘,遇,遭遇;“觏”字条引《诗》作“我觏之子”,遇见、看见之意。《中华字海》:遘,逢,遇;觏,遇见。愚按:遘,从辵,当有遇意;觏,从见,当训有见意。细研诗意,当以“觏”为佳。《诗集传》误。 [参考文献] [1] [宋]朱熹著,王华宝整理.诗集传[M].南京:凤凰出版社,2007 [2] [宋]朱熹.诗经集注[M].北京:世界书局,1943年再版 [3] [宋]朱熹.诗集传[M].北京:中华书局,1958 [4] [宋]朱熹.诗集传[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5] [清]阮元.十三经注疏[M].北京:中华书局,1980 [6] [汉]许慎.说文解字[M].长沙:岳麓书社,2006 [7] [汉]毛亨.毛诗故训传郑笺[M].清同治五云堂刊本 [8] [宋]陈彭年等.宋本广韵·永禄本韵镜[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 [9][清]张玉书等.康熙字典:标点整理本[M].上海:汉语大词典出版社,2002 [10]徐中舒等.汉语大字典[M].成都、武汉:四川辞书出版社、湖北辞书出版社,1986 [11]罗竹风等.汉语大词典(电子版)[M].北京: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98 [12]冷玉龙,韦一心.中华字海[M].北京:中华书局、中国友谊出版公司,2000 [13] [唐]陆德明.经典释文[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14][清]纪昀等.文渊阁四库全书(电子版)[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 (江北过客)
诗经集传序 或有问于予曰、诗何为而作也。 予应之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夫旣有欲矣、则不能无思。旣有思矣、则不能无言。旣有言矣、则言之所不能尽、而发于咨磋咏叹之余者、必有自然之音响节族〈音奏〉而不能已焉。此诗之所以作也。 曰、然则其所以教者何也。 曰、诗者人心之感物、而形于言之余也。心之所感有邪正。故言之所形有是非。惟圣人在上、则其所感者无不正、而其言皆足以为教。 其或感之之杂、而所发不能无可择者、则上之人、必思所以自反、而因有以劝惩之。是亦所以为教也。 昔周盛时、上自郊庙朝廷、而下达于郷党闾巷、其言粹然无不出于正者。圣人固已协之声律、而用之郷人、用之邦国、以化天下。至于列国之诗、则天子巡守、亦必陈而观之、以行黜陟之典。 降自昭穆而后、寖以陵夷。至于东迁、而遂废不讲矣。孔子生于其时、旣不得位、无以行劝惩黜陟之政。于是特举其籍、而讨论之、去其重复、正其纷乱。而其善之不足以为法、恶之不足以为戒者、则亦刋而去之、以从简约、示久远、使夫学者、卽是而有以考其得失、善者师之、恶者改焉。是以其政虽不足以行于一时、而其教实被于万世。是则诗之所以为教者然也。 曰、然则国风雅颂之体、其不同若是何也。 曰、吾闻之。凡诗之所谓风者、多出于里巷歌謡之作、所谓男女相与咏歌、各言其情者也。惟周南召南、亲被文王之化以成德、而人皆有以得其性情之正。故其发于言者、乐而不过于淫、哀而不及于伤。是以二篇独为风诗之正经。 自邶而下、则其国之治乱不同、人之贤否亦异、其所感而发者、有邪正是非之不齐。而所谓先王之风者、于此焉变矣。 若夫雅颂之篇、则皆成周之世、朝廷?郊庙?乐歌之词、其语和而庄、其义宽而密。其作者、往往圣人之徒。固所以为万世法程、而不可易者也。 至于雅之变者、亦皆一时贤人君子、闵时病俗之所为、而圣人取之。其忠厚恻怛之心、陈善闭邪之意、尤非后世能言之士、所能及之。 此诗之为经、所以人事浃于下、天道备于上、而无一理之不具也。 曰、然则其学之也、当奈何。 曰、本之二南、以求其端、参之列国、以尽其变、正之于雅、以大其规、和之于颂、以要其止。此学诗之大旨也。 于是乎、章句以纲之、训诂以纪之、讽咏以昌之、涵濡以体之、察之情性隐微之间、审之言行枢机之始、则修身及家、平均天下之道、其亦不待他求、而得之于此矣。 问者唯唯而退。余时方辑诗传。因悉次是语、以冠其篇云。 淳煕四年丁酉冬十月戊子 新安朱熹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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