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國 人物列錶
元好問
遼國  金(1190年1257年)

神魔志怪 Shenmo to record the weird, occult and myserious《續夷堅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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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裕之,號遺山真隱。鮮卑族,金代大詩人。
  1190年,元好問出生於山西太原府忻州秀容縣(今山西忻縣)係舟山下的一個書香門第、官宦之傢。其先祖出自北魏時期鮮卑族拓跋氏,孝文帝時改漢姓元之句氏。其父德明精通詩文。他從小過繼給叔父為子,叔父元格曾先後出任山東掖縣、山西陵川的縣令。元好問自幼聰穎好學,4歲學詩,7歲可作詩,被人譽為“神童”。少年時代隨叔父遊歷山東、河北、山西等地,通曉各地風土人情。14歲時,跟從山西陵川名儒郝晉卿學習,攻讀經史,貫通百傢,6年學成,對漢族歷史文化有很深入的研究。
  元好問的青年時代,社會動蕩不安,兵荒馬亂。叔父過世後,他陪伴母親流離到河南登封,過着清貧的日子。28歲時,他帶着所作《箕山》、《琴臺》等詩,求教於文壇名人趙秉文,趙秉文對他的詩很是欣賞,自此,元好問聲名鵲起,譽滿京都。
  1221年,32歲的元好問考中進士,37歲纔踏入仕途,任鎮平縣令。1231年,被召入京,任國史院編修、吏部員外郎。次年,入翰林、知製誥。
  1233年,金朝滅亡,元好問無意仕進,便周遊天下,搜尋前朝史跡,寫詩做文,過着清貧的遺民生活。此期間,他采錄金代君臣言行百餘萬言,修《金史》。
  元好問一生著述甚豐,有著名的金詩總集《中州集》、《中州樂府》,金代雜聞集錄《續夷堅志》。其詩體裁多樣,有五言古詩、七言古詩、五言絶、七言絶、五言律、七言律。詩的風格質樸沉鬱,因他出仕時正是中原塗炭、鐵馬幹戈的戰亂年代,所以,他的詩多慷慨悲涼之作,有強烈的時代感,“奇崛而少雕刻,巧綺而謝綺麗”,以其獨特的風格在金朝文學史上占有突出地位,被譽為一代宗工。他的詩描繪、抒發了詩人的憂國之情,戰爭帶給人民的痛苦。其中“離亂”是元好問詩的重要題材,留下了不少名篇佳作。
  除精於詩歌外,元好問還擅長詞賦、散麯、文論,多有佳作,飲譽古今。晚年的元好問專著於詩歌理論,他非常敬佩杜甫、蘇軾,著有《杜詩學引》、《東坡詩雅》等書。元代學者郝經對他的詩備加推崇,贊其詩遠與詩經相接,取法於李、杜,可與蘇軾、黃山𠔌相毗美。
  
  [金詩詞與元好問]
    元好問編《中州集》,於所撰劉西嵓汲小傳中如此大段引錄李純甫的議論,而此種
  議論對認識劉汲的生平、思想、詩歌等並無直接關係,這實在表現了他對純甫這一議論
  的尊崇、贊同。元好問在《中州集》李純甫小傳中於純甫亦極推重,那麽,說元好問在
  文學思想上受有李純甫的影響當並非傅會之語。
    與李純甫一樣,周昂也認為“人才之不同如其面焉。耳目口鼻相去亦無幾,然諦視
  之,未有不差殊者。”(王若虛《滹南詩話》引)由此,他又提出:“文章以意為主,
  以字語為役。主強而役弱,則無令不從。今人往往驕其所役,至跋扈難製,甚者反役其
  主。雖極辭語之工,而豈文之正哉?”
    (參見《中州集·常山周先生昂》及王若虛《滹南詩話》)。由這種理論雖可引出
  反江西派的結論,但他自己卻並未正式提出反江西派的主張。所以,在金代中後期最早
  提出反江西派的主張的,實是李純甫。值得註意的是:李純甫為弘州人,弘州原屬於遼。
  周昂真定人,王若虛藁城人,元好問太原秀容人;這些地方雖原屬於北宋,但都接近遼、
  宋邊界,較易接受遼文化的影響。李純甫的強調“雖役夫室妾悲憤感激之語,與聖賢相
  雜而無愧”,顯與遼文學的任情傾嚮相通。也可以說,金代中後期的這一反江西派的活
  動,與遼文學的傳統不無聯繫。當然,反江西詩派的活動能以如此的規模展開,尚有其
  現實基礎:金的衰亡給士大夫帶來的內心痛苦和感情的激蕩迫切地需要在詩歌裏得到表
  現,江西詩派的主張跟這樣的要求之間顯然存在矛盾。
    王若虛的《滹南詩話》除復述周昂的主張外,並明確提出:“哀樂之真,發乎情性,
  此詩之正理也。”又說:“古之詩人,雖趣尚不同,體製不一,要皆出於自得,至其辭
  達理順,皆足以名傢,何嘗有以句法繩人者?魯直開口論句法,此便是不及古人處。”
  在他看來,詩歌衹要出於詩人的“自得”,又能文字通順,在邏輯上沒有毛病(即所謂
  “辭達理順”),不管趣尚如何,都是名篇;因為詩歌的根本要求,就是“發乎情性”
  的“哀樂之真”。所以,他反對黃庭堅的“以句法繩人”和其所倡導的在形式上的種種
  清規戒律,他認為那衹能損害詩歌的情性之真。“山𠔌之詩,有奇而無妙,有新絶而無
  橫放,鋪張學問以為富,點化陳腐以為新,而渾然天成、如肺肝中流出者不足也。”
    他的《滹南詩話》不但對黃庭堅的詩作了很多抨擊,對理學家的詩說也有所譏諷。
  如雲:“歐公寄常秩詩云:‘笑殺汝陰常處士,十年騎馬聽朝雞。’伊川雲:‘夙興趨
  朝,非可笑事,永叔不必道。’夫詩人之言,豈可如是論哉?程子之誠敬,亦已甚矣。”
  這與李純甫的不服膺理學,可謂一脈相承。
    元好問的論詩主張集中於其絶句《論詩三十首》。下面幾首常被引用:
    曹劉坐嘯虎生風,四海無人角兩雄。可惜並州劉越石,不教橫槊建安中。
    鄴下風流在晉多,壯懷猶見缺壺歌。風雲若恨張華少,溫李新聲耐爾何!
    瀋宋橫馳翰墨場,風流初不廢齊梁。論功若準平吳例,合著黃金鑄子昂。
    古雅難將子美親,精純全失義山真。論詩寧下涪翁拜,未作江西社裏人。
    他肯定建安、魏晉,否定齊、梁,從而大為贊頌陳子昂,並緻憾於瀋、宋的不廢齊、
  梁;他對溫、李含有不滿;對黃庭堅還有所肯定,對江西詩派則顯含輕衊。這跟李純甫
  為劉汲《西嵓集》所作序中的論點以及《滹南詩話》中的上引見解都有相通之處。他在
  別的文章中,還說《詩經》中《氓》、《伯兮》、《靜女》等篇,“皆以小夫賤婦滿心
  而發,肆口而成,見取於采詩之官,而聖人刪詩,亦不敢盡廢。”(《陶然集詩序》),
  更與李純甫的“雖役夫室妾悲憤感激之語,與聖賢相雜而無愧,亦各言其志也已矣”,
  同一機杼。不過,元好問又以為“蓋秦以前,民俗醇厚,去先王之澤未遠,……故肆口
  成文,不害為合理。使今世小夫賤婦,滿心而發,肆口成文,適足以污簡牘”(同上),
  將道德評價作為文學批評的首要標準,給“滿心而發,肆口而成”的創作原則設定了限
  製,顯示了儒傢思想對他的影響。但從下文所引的他的有些作品來看,他的限製並不嚴
  格,對率真、任情仍很堅持。
    不過,對元好問來說,在其文學活動中最重要的並不是文學批評,而是詩歌創作。
    他既生活在動亂的時代裏,其詩也常與政治現實相關連。
    一般說來,他那些直接寫人民的貧睏、饑餓、受官府欺壓之類現象的詩,還不如他
  的那些着眼於現實、抒發其自身悲慨的作品來得動人。例如他的《雁門道中書所見》:
    金城留旬浹,兀兀醉歌舞。出門覽民風,慘慘愁肺腑。去年夏秋旱,七月黍穟吐。
  一昔營幕來,天明但平土。調度急星火,逋負迫捶楚。網羅方高懸,樂國果何所?食禾
  有百螣,擇肉非一虎。呼天天不聞,感諷復何補?單衣者誰子,販糴就南府。傾身營一
  飽,豈樂遠服賈?盤盤雁門道,雪澗深以阻。半嶺奉驅車,人牛亦何苦!
    這詩雖寫了人民的苦難,統治者的貪暴,但帶給讀者的感受卻比較一般,難以引起
  較強的同情或憤恨。那主要是因為作者自己跟那些處在水深火熱中的人民本有相當的距
  離,無法對他們的苦辛感同身受,從而對統治者的暴戾的憎恨也就不能真正強烈起來。
  但下面的這些詩卻很能導致讀者的共鳴。
    百二關河草不橫,十年戎馬暗秦京。岐陽西望無來信,隴水東流聞哭聲。野蔓有情
  縈戰骨,殘陽何意照空城。從誰細嚮蒼蒼問,爭遣蚩尤作五兵?(《岐陽》三首之二)
    萬裏荊襄入戰塵,汴州門外即荊榛。蛟竜豈是池中物,蟣虱空悲地上臣。喬木他年
  懷故國,野煙何處望行人。秋風不用吹華發,滄海橫流要此身。(《壬辰十二月車駕東
  狩後即事五首》之四)
    這兩首都悲憤虯結而深具力度,戰爭的巨大災難給詩人帶來的焦慮、痛苦以十分凝
  煉、集中的形式表現出來。前一首所寫的戰事雖發生在岐陽(今陝西鳳翔一帶),詩人
  則處於今河南省境內,但金王朝已一蹶不振,這樣的禍難也隨時可以降臨到詩人頭上。
  所以,他對此實有切膚之痛,篇末的“從誰細嚮蒼蒼問,爭遣蚩尤作五兵”,已經不僅
  是基於對戰區民衆的同情,更是從自己命運出發的悲嘶。後一首雖有“喬木他年懷故國”
  之句,流露出對金王朝的情愫,但其重點仍在顯示戰禍的慘酷。意謂汴梁(今河南開封)
  即將毀滅,衹剩下喬木、野煙,再也沒有行人了,與前一首中殘陽空城的境界相仿。
  是後一首還突出了對不能衛護國傢的群臣的蔑視和對自己有能力輓狂瀾於既倒的信心,
  較前一首的內容復雜;但無論哪一首都含有巨大的、感情的分量。這種渾厚、強烈的感
  情和由此導致的自然、豐富的想象,再配以高度的表現能力,就是元好問詩歌藝術成就
  的所在。
    以上引的“岐陽西望”四句來說,所寫的是對於被元兵包圍的岐陽的極度關心及其
  想象中的當地的悲慘情景。其想象十分逼真而細膩,而所以能做到這一點,實不僅有賴
  於想象力的豐富,更有賴於對備受戰爭荼毒的岐陽(以及所有類似地區)的民衆的深厚
  感情。沒有這樣的感情基礎,想象力也就無從發揮作用。而且,在這樣的想象中,連
  “野蔓”和“殘陽”都被賦予了感情,這也正是詩人自身感情的外化。
    至於其表現力之強,首先在於場景的創造和選擇。如“野蔓”二句,分別寫戰死者
  的暴骨郊野與平民的大量被殺和逃亡而帶來的城市的破滅,這正是戰爭的殘酷最怵人心
  目之處。而這類場景並非詩人所見的實事,是在其想象中創造出來的。但當其想象之初,
  戰爭的種種恐怖場景必然紛至沓來,絶不止這兩個,故要經過選擇。同時,這些想象中
  的場景想來不會在一開始出現時就如此豐滿,而應經歷過由簡單至繁復的、不斷創造的
  過程。
    其次是錘煉字句的功力。詩人力圖以最少的字句來表現盡可能多的內容。這仍可以
  “野蔓”兩句為例。贊“野蔓”的有情實是斥責元兵的殘暴。問殘陽“何意”照射空城,
  是說空城的情景已經慘不忍睹,殘陽為什麽還要照射它呢?“何意”一詞雖似對殘陽而
  發,其實是間接抒發自己的悲痛。換言之,有了“有情”、“何意”四字,這兩句就兼
  具了寫景物、抒感情兩種性質。其錘煉字句的造詣,於此可見一斑。又,“殘陽”本指
  夕陽,但“殘”字也有殘缺、殘滅等意義;這裏不用“夕陽”而用“殘陽”,也就有可
  能使讀者産生連太陽都已殘破的聯想,增加恐怖的氣氛,同樣是煉字的結果。
    第三是典故的運用。這有助於增加敘述的靈動。例如“隴水東流聞哭聲”一句,在
  全詩中實具承上啓下的重要作用。
    但既然“岐陽西望無來信”,詩人又怎麽能知道“野蔓”二句所述的那些情況呢?
  如說是料想所得,就必然削弱了感染力。
    現在用了“隴水”一句,使上面所述成了傳來的“哭聲”所顯示的內容;雖然實際
  上仍出於詩人的料想,在讀者的感覺上卻泯滅了料想的痕跡,在表現方面也顯得玲瓏剔
  透,一氣呵成。那麽,詩人又怎能聽到那裏傳來的哭聲呢?這是藉助於典故。北朝《隴
  頭歌》說:“隴頭流水,鳴聲嗚咽。回望秦川,肝腸斷絶”。“嗚咽”本也可形容哭聲,
  《南齊書·王儉傳》就有“流涕嗚咽”的話。所以,詩人把東流隴水的嗚咽之聲理解為
  哭聲而寫出了這一句。
    元好問詩的寫景也很有特色。既有“寒波澹澹起,白鳥悠悠下”(《潁亭留別》)
  那樣的恬靜,又有“兩峰突兀何許來,元氣淋漓洗秋碧”(《〈雙峰競秀圖〉為參政楊
  侍郎賦》)
    那樣的壯闊。但無論是恬靜或壯闊,流動於其間的都是充沛的的感情。寫《潁亭留
  別》時,他已經歷了現實的政治生活的許多痛苦,因而在遠離政治喧囂的大自然中獲得
  某種解脫感,並對於他所認為的寧靜景色歡喜贊嘆,以致進到物我差別的泯滅①。至於
  “元氣淋漓洗秋碧”那樣的景象,與其說是對象(《雙峰競秀圖》或作為該圖原型的自
  然景色)本身就具有的特色,毋寧說是詩人的感受;因為那既非景色的自然屬性,也非
  畫面所能表現(畫面至多衹能表現得氣勢磅礴,卻無法達到“元氣淋漓”,何況還要用
  以“洗秋碧”)。如果考慮到詩人“滄海橫流要此身”的自許,就可以瞭解他內心是在
  怎樣強烈地渴求偉大和超衆;所以,這詩句其實也正是其強烈的內心渴求的投影。總之,
  元好問的文學成就的獲得,與遼文學以來的、在中國北部文學中的任情率真的傳統具有
  不可分割的聯繫。然而,顯示詩人表現能力的以上三點,尤其是其二、三兩點,卻主要
  源於漢族的詩歌傳統。因此,在元好問的詩歌創作中,實已把遼文學以來的任情率真的
  特點與漢族在詩歌的藝術表現方面的積纍有機地結合了起來,並取得了顯著的成就。
    ①李光庭《廣元遺山年譜》說此詩是金興定二年(1218)至正大四年(1227)即元
  好問虛歲二十九歲至三十八歲間所作,具體作年不詳。按,元好問於正大元年為權國史
  院編修官,次年請長假出京,作《出京》詩,有“從宦非所堪,長告欣得請。……塵泥
  免相涴,夢寐見清潁”語。而《潁亭留別》則說:“故人重分攜,臨流駐歸駕。……懷
  歸人自急,物態本閑暇。壺觴負吟嘯,塵土足悲咤。回首亭中人,平林淡如畫。”可見
  此行實是返歸。倘不是已經入仕,且傢屬亦在任所,於返歸不當有“塵土足悲咤”之嘆。
  衡以《出京》詩中以“從宦”為“塵泥”“相涴”之說,作《潁上留別》時當已入仕,
  故詩中又有“壺觴負吟嘯”語,且對留在當地的友人(即“亭中人”)不勝豔羨。從
  “從宦非所堪”、“愧我出山來,京塵滿徵衣”(《李道人崧陽歸隱圖》)、“離官寸
  亦樂”(《飲酒五首》之三)等自述來看,他在仕宦生活中感受到了很多痛苦。此詩當
  作於正大元年入仕之後。
    或問:元好問既已受有儒傢文學思想的影響,上引詩歌所含孕的感情也可從儒傢忠
  君愛國的角度去解釋,那又怎能說其強烈的感情源於遼文學以來任情率真的傳統呢?現
  引其《摸魚兒》詞為例。詞前有小序:
    泰和中,大名民傢小兒女有以私情不如意赴水者。官為蹤跡之,無見也。其後踏蕅
  者得二屍水中,衣服仍可驗,其事乃白。是歲,此陂荷花開無不並蒂者。……此麯以樂
  府《雙蕖怨》命篇,“咀五色之靈芝,香生九竅;
    咽三危之瑞露,美動七情。”韓偓《香奩集》中自敘語。
    全詞如下:
    問蓮根、有絲多少,蓮心知為誰苦?雙花脈脈嬌相嚮,衹是舊傢兒女!天已許,甚
  不教、白頭生死鴛鴦浦?
    夕陽無語。算謝客煙中,湘妃江上,未是斷腸處。
    《香奩》夢,好在靈芝瑞露。人間俯仰今古。海枯石爛情緣在,幽恨不埋黃土。相
  思樹,流年度,無端又被西風誤。蘭舟少住。怕載酒重來,紅衣半落,狼藉臥秋雨。
    這對為了私情投水而死的青年男女顯然是觸犯禮教的,但他卻為他們的不能結合而
  憤慨,發出了“甚不教、白頭生死鴛鴦浦”的質問。他認為:真誠相愛而不能結合,這
  是最無法忍受的痛苦,與此相比,“謝客煙中,湘妃江上”都還不算斷腸。他甚至對他
  們的殉情給予熱烈的歌頌,說是人生有限,他們的精神卻將長存天壤,也即所謂“海枯
  石爛情緣在,幽恨不埋黃土”。在金代以前,中國文學從沒有對男女私情作這樣強烈、
  鮮明的頌贊的。詞也寫得情深一往,悲憤、慰藉,兼而有之,結尾數句更顯示出感情上
  的深刻共鳴。
    明乎此,也就可以知道元好問雖受到儒傢文學觀的影響,但任情率真的傳統仍在他
  的文學創作中起着不容忽視的作用。其實,不僅這首《摸魚兒》,就是在上引的兩首詩
  中也存在着違禮之情的痕跡。“從誰細嚮蒼蒼問,爭遣蚩尤作五兵!”
    這是對天的指責,已與後來關漢卿雜劇《竇娥冤》的怨天恨地相通;至於“蛟竜豈
  是池中物?蟣虱空悲地上臣”及“滄海橫流要此身”等句,其“露纔揚己”實已超過屈
  原。這樣的情至少為宋儒所不取。
    但也正因此,以元好問為代表的金代文學具有與宋代文學的不同特色,和元代文學
  ——尤其是元雜劇——的聯繫也比宋代文學來得密切。這種特色使元好問自己的詩詞受
  到了後人相當高的評價。趙翼說:“(遺山古體詩)構思窅渺,十步九折,愈折而意愈
  深,味愈雋,雖蘇(軾)、陸(遊)亦不及也。七言詩則更沉摯悲涼,自成聲調,唐以
  來律詩之可歌可泣者,少陵十數聯外,絶無嗣響,遺山則往往有之。”
    (《甌北詩話》)況周頤評其詞,則謂為“亦渾雅,亦博大,有骨幹,有氣象”
  (《蕙風詞話》)。這些評價雖不盡確,但也足以說明他在文學史上曾起過不小的影響。
  現再引他的另一首《摸魚兒》詞,以見其對於情的推崇。詞前亦有小序。
    乙醜歲赴試並州。道逢捕雁者雲:“今日獲一雁,殺之矣。其脫網者悲鳴不能去,
  竟自投於地而死。”予因買得之,葬之汾水之上,絫石為識,號曰“雁丘”。同行者多
  為賦詩,予亦有《雁丘詞》。舊所作無宮商,今改定之。
    問人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
  別苦,是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裏層雲,千山暮景,衹影為誰去?橫滄路,當年寂寞簫鼓。荒煙依
  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自啼風雨。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千秋萬
  古。為留待路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中國文學史,章培恆 駱玉明,youth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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