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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馮夢竜在小说之家的作品!!! |
馮夢竜是南直隸蘇州府吳縣籍長洲(今蘇州)人,出身名門世傢,馮氏兄弟三人被稱為“吳下三馮”。其兄夢桂是畫傢,其弟夢熊是太學生,作品均已不傳。馮夢竜自己的詩集今也不存,但值得慶幸的是由他編纂的三十種著作得以傳世,為我國文化寶庫留下了一批不朽的珍寶。其中除世人皆知的“三言”外,還有《新列國志》、《增補三遂平妖傳》、《智囊》、《古今談概》、《太平廣記鈔》、《情史》、《墨憨齋定本傳奇》,以及許多解經、紀史、採風、修志的著作。
他一生有涉及面如此廣,數量如此多的著作,這除了和他本人的志趣和才華有關外,也和他一生的經歷密不可分。他的童年和青年時代與封建社會的許多讀書人一樣,把主要精力放在誦讀經史以應科舉上。他曾在《磷經指月》一書的《發凡》中回憶道:“不佞童年受經,逢人問道,四方之秘復,盡得疏觀;廿載之苦心,亦多研悟。”他的忘年交王挺則說他:“上下數千年,瀾翻廿一史。”然而他的科舉道路卻十分坎坷。直到崇禎三年(1630),他五十七歲時,纔補為貢生,次年破例授丹徒訓導,七年(1634)升任福建壽寧知縣。四年以後回到家乡。在天下動蕩的局勢中,在清兵南下時,還以七十高齡,奔走反清,他除了積極進行宣傳,刊行《中興偉略》諸書之外,應該也直接參與了抗清鬥爭。在清順治三年(1646)春憂憤而死,也有說他是清軍所殺。
縱覽他的一生,雖有經世治國之志,但他不願受封建道德約束的狂放,他對“敢倡亂道,惑世誣民”的李卓吾的推崇,他與歌兒妓女的廝混,他對俚詞小說的喜愛……都被理學家們認為是品行有污、疏放不羈,而難以容忍。因而,他衹得長期沉淪下層,或舌耕授徒糊口,或為書賈編輯養傢。也正因為如此,不但奠定了他在中國文學史上的崇高地位,也奠定了他中國出版史上的崇高地位——這一點,我們至今研究、認識得還很不夠,如果沒有他的辛勤勞作和超出同時代人眼光百倍的見識,那些到明代已散佚殆盡的宋元話本以及在民間流傳的歌謠、笑話、戲麯,都將自生自滅,使文學史上留下大段大段的空白。馮夢竜的這些工作成就,實可與孔子刪定《詩經》的意義並肩媲美!
馮夢竜所編纂的這些書,從出版學的角度來看,有一個共同的重要特點,就是註重實用。他的那些記錄當時歷史事件的著作在當時具有很強的新聞性;他的那些解說經書的輔導教材受到習科舉的士子們的歡迎;他的那些供市井細民閱讀的擬話本、長篇說部、小說類書,以及劇本民歌、笑話等有更大的讀者群,為書商帶來了巨大的利潤。這使得馮夢竜的編輯工作,具有一定的近代市場經濟下的出版業的特色。在《智囊》一書中,也充分體現了這些特點。
《智囊》、《古今談概》、《情史》三部書,可謂馮夢竜在“三言”之外的又一個“三部麯”係列的小說類書。《智囊》之旨在“益智”、《古今談概》之旨在“療腐”、《情史》之旨在“情教”,均表達了馮夢竜對世事的關心。而《智囊》是其中最具社會政治特色
和實用價值的故事集。他在《智囊敘》中說:
人有智,猶地有水;地無水為焦土,人無智為行屍。智用於人,猶水行於地,地勢坳則水滿之,人事坳則智滿之。周覽古今成敗得失之林,衊不由此。
他想由此總結“古今成敗得失”的原因,其用意不可謂不深遠。
《智囊》初編成於明天啓六年(1625),這年馮夢竜已屆天命之年,還正在各地以做館塾先生過活,兼為書商編書以解無米之炊。此時也是姦黨魏忠賢在朝中掌權,提督特務機關東廠,大興冤獄,正紅得發紫之際,是中國封建社會最黑暗的時期之一。馮夢竜編纂這部政治色彩極濃,並且許多篇章直斥閹黨掌權之弊的類書,不能不令人對馮氏大智大勇的膽識表示敬佩。
以後此書又經馮夢竜增補,重刊時改名《智囊補》,其他刊本也稱《智囊全集》、《增智囊補》、《增廣智囊補》等,內容上均同《智囊補》。全書共收上起先秦,下迄明代的歷代智慧故事1238則,依內容分為十部二十八捲。《上智》、《明智》、《察智》所收歷代政治故事表達了馮氏的政治見解和明察勤政的為官態度;《膽智》、《術智》、《捷智》編選的是各種治理政務手段的故事;《語智》收辯纔善言的故事;《兵智》集各種出奇製勝的軍事謀略;《閨智》專輯歷代女子的智慧故事;《雜智》收各種黠狡小技以至於種種騙術。馮夢竜在《雜智部總敘》中說:“正智無取於狡,而正智反為狡者睏;大智無取於小,而大智或反為小者欺。破其狡,則正者勝矣;識其小,則大者又勝矣。況狡而歸之於正,未始非正,小而充之於大,未始不大乎?”點明了這些雜智故事的認識價值。全書既有政治、軍事、外交方面的大謀略,也有士卒、漂婦、僕奴、僧道、農夫、畫工等小人物日常生活中的奇機智。這些故事匯成了中華民族古代智慧的海洋。書中涉及的典籍幾乎涵蓋了明代以前的全部正史和大量的筆記、野史,使這部關於智慧和計謀的類書還具有重要的資料價值、校勘價值。書中的一千多則故事,多數信而有徵,查而有據,真實生動,對我們今天學習歷史,增強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也是十分有益的。應當特別提及的是書中專輯《閨智》一部,記敘了許多有才智、有勇謀、有遠見卓識的婦女,這在“女子無纔便是德”的封建時代,使此書具有鮮明的反封建的人民性。
書中各部類之前的總敘、分敘,各篇之後的評語,文中的夾批,均由馮夢竜撰寫。這些地方是馮氏政治態度、人生見解、愛憎之情的最集中、最直接的表達,嘻笑怒駡皆成文章,是研究馮氏思想的第一手材料。《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謂此書“間係以評語,佻薄殊甚。” 這一站在封建正統道德一邊的評價是不公平的。不過書中確實有一些迷信觀念,對少數民族、農民起義有一些誣衊之詞,這些落後的東西今天並不難識別,這裏就不再贅言了。
《智囊》的刻本很多,我們這次校譯所用的底本名《增廣智囊補》,題為馮夢竜重輯,張明粥、瀋幾、張我城同閱。雖然是清初的印本,但和其他清刻本相比,此本不避“夷”、“虜”等字,如捲三《薛簡肅》中的“虜酋”,他本改作“鬍人”或“汗”;同捲《高拱》中的“夷民”、“夷俗”、“夷人”,他本改作“其民”、 “民俗”、“民人”,證明此本可能是明末的原刻本或離原刻本很近的翻刻本。
馮子曰:人有智猶地有水,地無水為焦土,人無智為行屍。智用於人,猶水行於地,地勢坳則水滿之,人事坳則智滿之。周覽古今成敗得失之林,衊不由此。何以明之?昔者梁、紂愚而湯、武智;六國愚而秦智;楚愚而漢智;隋愚而唐智;宋愚而元智;元愚而聖祖智。舉大則細可見,斯《智囊》所為述也。或難之曰:智莫大於舜,而睏於頑囂;亦莫大於孔,而厄於陳蔡;西鄰之子,六藝嫻習,懷璞不售,鶉衣彀食,東鄰之子,紇字未識,坐享素封,僕從盈百,又安在乎愚失而智得?馮子笑曰:子不見夫鑿井者乎?鼕裸而夏裘,繩以入,畚以出,其平地獲泉者,智也,菲夫土究而石見,則變也。有種世衡者,屑石出泉,潤及萬傢。是故愚人見石,智者見泉,變能窮智,智復不窮於變。使智非舜、孔,方且灰於廩、泥於井、俘於陳若蔡,何暇琴於床而弦於野?子且未知聖人之智之妙用,而又何以窺吾囊?或又曰:舜、孔之事則誠然矣。然而“智囊”者,固大夫錯所以膏焚於漢市也,子何取焉?馮子曰:不不!錯不死於智,死於愚,方其坐而談兵,人主動色,迨七國事起,乃欲使天子將而已居守,一為不智,讒興身滅。雖然,錯愚於衛身,而智於籌國,故身死數千年,人猶痛之,列於名臣。(左車右免)鬥宵之流,衛身偏智,籌國偏愚,以此較彼,誰妍誰媸?且“智囊”之名,子知其一,未知二也。前乎錯,有樗裏子焉;後乎錯,有魯匡、支謙、杜預、桓範、王儉焉;其在皇明,楊文襄公並擅此號。數君子者,跡不一軌,亦多有成功竪勳、身榮道泰。子捨其利而懲其害,是猶睹一人之溺,而廢舟揖之用,夫亦愈不智矣!或又曰:子之述《智囊》,將令人學智也。智由性生乎,由紙上乎?馮子曰:吾嚮者固言之:智猶水,然藏於地中者,性;鑿而出之者,學。井澗之用,與江河參。吾憂夫人性之錮於土石,而以紙上言為之畚鍤,庶於應世有廖爾。或又曰:僕聞“取法乎上,僅得乎中”。子之品智,神姦巨猾,或登上乘,雞鳴狗盜,亦備奇聞,囊且穢矣,何以訓世?馮子曰:吾品智非品人也。不唯其人唯其事,不唯其事唯其智,雖好猾盜賊,誰非吾藥籠中硝、戟?吾一以為蛛網而推之可漁,一以為蠶繭而推之可室。譬之𠔌王,衆水同歸,豈其擇流而受!或無以難,遂書其語於篇首。東吳之畸人也。
智囊自敘智囊補自敘
憶丙寅歲,餘坐蔣氏三徑齋小樓近兩月,輯成《智囊》二十七捲。以請教於海內之明哲,往往濫蒙嘉許,而嗜癡者遂冀餘有續刻。餘菰蘆中老儒爾,目未睹西山之秘籍,耳未聞海外之僻事,安所得匹此者而續之?顧數年以來,聞見所觸,苟鄰於智,未嘗不存諸胸臆,以此補前輯所未備,庶幾其可。雖然,嶽忠武有言:“運用之妙,在乎一心。”善用之,鳴吠之長可以逃死;不善用之,則馬服之書無以救敗。故以羊悟馬,前刻已慶其繁;執方療疾,再補尚虞其寡。第餘更有說焉。唐太宗喜右軍筆意,命書傢分臨蘭亭本,各因其質,勿泥形模,而民間片紙衹字,乃至搜括無遺。佛法上乘,不立文字,四十二章,後增添至五千四十八捲而猶未已。故致用雖貴乎神明,往跡何妨乎多識?茲補或亦海內明哲之所不棄,不止塞嗜痂者之請而已也。書成,值餘將赴閩中,而社友德仲氏以送餘,故同至鬆陵。德仲先行餘《指月》、《衡庫》諸書,蓋嗜痂之尤者,因述是語為敘而之。
吳門馮夢竜題於鬆陵之舟中
“三言”即《喻世明言》、《警世通言》、《醒世恆言》的合稱。作者為明代馮夢竜。又和“二拍”合稱“三言二拍”。(《喻世明言》初刻時名為《全像古今小說》,後來為了和三言之意,改名為《喻世明言》
馮夢竜的思想非常復雜,充滿了矛盾。如果要全面研究馮夢竜思想的來源,至少要涉及以下三個方面:第一,以孔子為代表的正統的儒傢思想;第二,明中葉以降東南沿海一帶市民階層的思想觀念;第三,明代影響較大的哲學思潮。就馮夢竜與明代哲學思潮的關係而言,筆者以為,對馮夢竜思想影響最大的是李卓吾和王陽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