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姚铉在诗海的作品!!! |
[北宋初期诗歌的三大流派]
李商隐一路的诗歌风格,在宋初也有人效仿。一些文人出身的高级官僚,以文学为
显示才学与身份的手段,在唱酬应和时往往写一些深婉绮丽、多用典故的诗篇,在表面
特征上很容易向李商隐诗的方向靠拢。宋太宗时,姚铉以一首《赏花钓鱼侍宴应制》赢
得太宗的激赏,为时人所羡,所以这种诗在上层有相当的影响。到真宗时期,以杨亿
(974—1021)、刘筠(971—1031)、钱惟演(977—1034)为首的一批馆阁诗人,大
量地写作辞采华丽、属对精工的诗篇,彼此唱和应酬,使这种诗风进一步流行起来。正
如当时人所记载:
“咸平、景德中,钱惟演、刘筠首变诗格,而杨文公与之鼎立……大率效李义山之
为,丰富藻丽,不作枯瘠语。”(《宋诗纪事》引《丹阳集》)大中祥符二年(1009),
杨亿把这些诗作编为《西昆酬唱集》问世后,这种被称为“西昆体”的诗风进一步在社
会中盛行,如《六一诗话》说:“自《西昆集》出,时人争效之,诗体一变。”
平心而论,西昆诗人对晚唐五代至北宋开国初的诗风是有一定冲击力的。在那一段
时期中,习白体者每有俚俗滑易之弊,而西昆体较之有精致含蓄之长;习姚、贾体者每
有细碎小巧之弊,而西昆体较之有丰赡开阔之优。而且,西昆诗人的作品也并不如一般
批评者所说,完全是内容空泛的,如刘筠、杨亿等七名馆臣以《汉武》为题的唱酬诗,
即是针对真宗妄信符瑞、东封泰山之事,而以汉武故事借古讽今。刘筠一首如下:
汉武高台切绛河,半涵非雾郁嵯峨。桑田欲看他年变,匏子先成此日歌。夏鼎几迁
空象物,秦桥未就已沉波。相如作赋徒能讽,却助飘飘逸气多。
此诗多用典故,但喻示切实,包涵丰富的内容,并无堆垛之病;语言典丽,组织细
密,显示了较高的艺术技巧。除此以外,他们的咏史诗和交游赠别之作中,也有写得比
较有意思的。
但李商隐的诗实在很难学。它的表面特征很强烈,只要有相当的文化素养就能把握,
而李商隐那种深刻的思想、炽烈的情感、痛苦的经历蕴涵于语言所形成的诗歌的张力,
却非常人所能摹仿。《西昆酬唱集》中固然有些佳作,但这些佳作也难以同李商隐的诗
相提并论;更何况,他们在大多数情况下是为写诗而写诗,如杨亿在《西昆酬唱集序》
中所说:
“历览遗编,研味前作,挹其芳润,发于希慕,更迭唱和,互相切劘。”因此,他
们诗歌的弊病也就很明显。譬如说,李商隐用典,主要是借典故所包含的情绪色彩和象
征意蕴,来显示与烘托一种朦胧迷离的内在心境,而不是作为指示符号,即不是用“故
事”替代某一事物,以甲换乙,显示有学识有材料。西昆诗人却容易犯这种毛病,像杨
亿、刘筠、钱惟演的《泪》诗,就只是把古来有关悲哀的故事集中在一起,好像是一堆
谜语。又如他们学李商隐诗的绚丽色彩与绮瑰意象,但并非如李商隐那样是出于表现内
在情感的必须,而往往只是停留在外在物象上。如杨亿写《夜宴》,便是用些“绮宴”、
“芳罍”、“飞舄”、“珠喉”、“薄云”、“流雪”之类的辞藻,除了显示富贵的生
活氛围和高雅的文化素养,再无其他意味,感情是很贫乏的。
在下一阶段,西昆体遭主张诗文变革的人们的集中攻击,这里面有多方面的原因。
一则西昆体确有很大的弊病,而这种诗体出于朝廷馆阁诗人之手,在社会中的影响又特
别大,所以主张变革文风的人首先要对付它。而另一方面,也要注意到历史文化方面的
因素:西昆体实际上带有浓厚的贵族趣味,这和宋代社会的特点不相容;西昆体有明显
的娱乐倾向,这和道统文学观的日渐强化相抵触。
(中国文学史,章培恒 骆玉明,youth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