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 香雪海 Hornsey sea   》 01      亦舒 Yi Shu

祖籍江苏的香氏,有一妾侍之女,名叫香雪海,由于母亲失宠,雪海从小便在修道院过着孤独的寄读生活,直到父亲临终才与她相认,让她继承其在香港的产业。雪海的作风豪爽,我行我素,经常一袭黑衣,行为神秘,常人都认为她恃财傲物。 关大雄在香氏企业谋得一职,对香暗中观察。相处中却被香之气质深深吸引,不能自拔,当他发现香亦对其有仰慕之意时,感情的天平失去了平衡…… 大雄的女友叮噹察觉其心意有变,一改过往开朗潇洒的作风,并与追求她的赵三订婚,迫使大雄作出抉择。 憨厚朴实的大雄不愿放弃与叮噹多年的感情,又得知香患了骨癌,将不久于人世,于是陷入极度的矛盾之中…… 第01节 第02节 第03节 第04节 第05节 第06节 第07节 第08节 第09节 第10节
01 我与叮噹踏入市立音乐厅的时候,就觉得气氛不对。 偌大的音乐厅有两千六百多个位子,我们进场的时候己是八时二十五分,演奏将在八时三十分开始,但全部座位都空着。 说正确点,只有最前三排,与最后三排坐着观众,其余的座位全部无人。 叮噹第一个忍不住,她轻轻说:“明明一早挂出满座牌子。” 显然其他的观众也有同感,互相窃窃私语。 我说:“这次演奏早三星期出售门券,我们险些儿向隅。” 八点半正。 在深紫色丝绒幕升起之前,有一行观众约五六人,静悄悄进入音乐厅。 我看清楚他们的成员是五男一女。 女的独自霸占音乐厅最正中的位子,其余那五人并不坐她身边,分散在四角,仿佛在保护她。 叮噹困惑不解:“这是什么意思?这难道不是一场公开演奏?” 很明显,除了前三排,后三排,全部的票子已被人以滑稽的手法包了下来。 而这个人明明就是坐在音乐厅中央的女客。 我忽然感到愤怒。 这是一场难得的小提琴演奏会,演奏人是鼎鼎大名的重阳庆子,这城市里有那么多的音乐爱好者,市政府花了纳税人不少钱,才礼聘得名家来演奏出一场,这女人凭什么买下所有的票子,来剥夺其他市民的权利? 八时三十二分,丝绒幕升起,演奏开始。 我无法集中精神聆听演奏。 我不能理解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事。 我盯着这女人的背部,只见她穿着一袭黑衣,一动不动,端坐着,全神贯注地听重阳庆子表演。 我嘟哝:“这城里精神不平衡的人实在太多了。” 叮噹说:“嘘,听,出神入化的弓法。” 那女人长发、梳髻。 我看不清她的容貌。 完场时观众零落但热烈地鼓掌,零落因为总共才那几十人,热烈是因为演出实在精彩。 大概只有我一个人听而不闻。 散场我们走的时候她仍然端坐。 其余的观众都是知识分子,但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还是禁不住向她投去好奇的一眼。我与叮噹坐在后三排,没有这种机会。 我问:“她是谁?” 叮噹说:“城里那么多有钱人,谁知道?” “要不就包下整座音乐厅,干吗包剩前三行,后三行?”我按捺不住。 叮噹“咭”的一声笑出来。 “关大雄,说你笨,你还真笨,若是整间音乐厅包了下来,又有谁议论纷纷,知道她今晚的威风史?” 我长叹一声,“叮噹,你真聪明。” 她嫣然一笑,“不敢当,大雄。” 第二天,报上便有花边新闻刊出: “黑衣女包下音乐厅独自欣赏名家提琴演奏。” 记者言下之意,大对这个女人的“豪爽”作风表示敬意,这个势利可怕的社会,只要能够哗众取宠,就有跟尾的狗。 音乐会虽已成过去,我仍然不甘罢休,打电话到相熟的朋友处询问。 老陈是市政府音乐厅的经理。 我开口便似审犯:“有人垄断演奏会的票子,你罪该何当?” “我知你指什么,”老陈笑,“早有记者来鼓噪过,你们根本不知事情首末,就乱叫乱嚷。” 我冷笑一声,“愿闻其详。” “重阳庆子这次来港,全属私人性质,与我们无关,音乐厅亦由私人租下,而出售六排座位,只是事主一片好心,想与他人共赏重阳氏的奇技。明白没有,关大雄先生?” 我作声不得。 “真的那么简单?”我问。 “当然就是那么简单,人家租借音乐厅确是作正当用途,我们又有什么理由拒绝?” 我挂上电话。 神秘,无限的神秘。 唉,大城市一向多奇人奇事,不提也罢。 至于我。 我是一个小人物。 关于我本人的资料: 关大雄、男、三十岁、独子、伦敦大学文学士,哈佛大学管理科学硕士,现任职美国元通银行营业部经理,月薪一万三千七百五十元,足够我七日零十二小时花用,余二十二日零九小时之生活费由父亲资助。 我的缺点:好色、多心、贪图享受。 我的优点:勤力、苦干、不喜出风头。 致命伤:很有点脾气。 最大的收获:我的女友叮噹。 叮噹姓凌,信不信由你,她的本名就真叫叮噹。 叮噹是一个作家。 伊的小说畅销,可读性强,并且获得知识分子的好评,她每天工作时间只有两个钟头,短短时间内,一枝生花妙笔将故事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天中,其余的时间,叮噹用来玩,“玩”包括学葡萄牙文、摄影、杖头木偶、篆刻,也有音乐和各种游戏、逛书店、设计时装,更连带约朋友出来闲谈、喝酒、听音乐。 叮噹最近的嗜好是跟一位西洋老太太研究邮票设计,又查访世上所剩余年份最好的白兰地,到底还有若干瓶。 叮噹的生活无聊透顶,但是也丰富到绝顶。 她之所以会看上我,可说是奇迹。伊摊摊手,“嗜好太多,没时间挑男朋友,只好随便拣一个。”吐吐舌头。 其实不是这样,其实是我辛辛苦苦追求她。 至于那半欢愉半辛酸的经过,不谈也罢,每个有女朋友的男人,相信都有此类经验。 世上几乎没有一件事不引起叮噹的好奇,对于生活,她非常热忱,太阳底下,都是新事,她性格全属光明面,给我带来热量。我爱这个女人。 而且你别以为她长得不好,她是一个漂亮的女郎,又洒脱、聪明、圆滑、懂得穿懂得吃,经济独立、性格强、有毅力。 想想写小说是多么寂寞的工作,伊坚持了十多年,且从不断稿。 我们打算在今年底结婚。 叮噹说:“婚后养五个孩子,从此退出江湖。” 我打趣她:“你进过江湖吗?” 她会拍打我的背部:“宝贝,我曾经历的一切,你半丝头绪都没有。” 我拉住她的手:“半斤八两,关于我,你又知道多少?”我笑,“你知否我一见金发蓝眼的妞,马上一颗心会咚咚跳?” “今天晚上的节目,难保你可怜的心不跳出口腔。皇家芭蕾舞团全体明星合演吉赛尔。” “你买了票子?”我问道。 “是的,排半天的队。” “你找别人陪你去,我不再想踏入那间古怪的音乐厅。” “音乐厅有什么古怪?” “那个穿黑衣的女人,自以为可以包下一切。” “真奇怪,一个陌生人能令你困惑良久。” 我说:“我问过老陈,他说重阳庆子音乐会由香氏航业主办。” “咄!” “咄什么?” “多日之前的事,你还记住干什么?” “香氏航运一一你有没有听过?据说这间大企业的主人很爱好艺术,老接持艺术家。” “一一成了名的艺术家。”叮噹笑眯眯加一句。 我也笑。 叮噹问:“我去看芭蕾舞,你上什么地方?” “找金发女郎喝酒去。” “祝你有一个愉快的晚上。” 我们下午就出发了,我约好黄森玩风帆。 我们到达茜草湾附近的海湾,清澈的水,深紫色的天空,太阳已经下山,天色犹自未暗,半明半灭,有种出奇的宁静美丽。 黄说:“真想睡在这里。” “风帆专家,当心令夫人发脾气。”我说。 他耸耸肩膀。 风帆的篷犹如蝴蝶般彩艳,我俩顺风驾腾,左右回旋,享尽清风白浪,如此享受,做人夫复何求。 就在这个时候,黄森说:“大雄,你看!” 我随他所指看过去,只见一艘黑色的快艇以全速向我们驶来,黑色诡秘,船型凶恶,激溅起几乎近一米高的海浪。 我大声说:“不要紧,我们目标大而且明显,不会看不到我们。” 黄森到底是老手,“大雄,快,跳水游逃。”他嚷。 “为什么?” “快艇正向我们撞来,快!” 我说:“不可能一一” 快艇已似一支黑色的炮弹向我们冲来,黄森早已弃船不顾,游出去老远,我只好跟他做。 说时迟那时快,快艇已经撞上来了,将我们的彩色船帆扯成碎片,随即不顾而去。 我气炸了肺,在水中握紧拳头,大声叫:“他妈的,这简直是谋杀!草菅人命,报告海事处,马上叫水警轮来,马上。” 我得不到答案,吓一跳:“黄森,黄森。” “我在这里。”他很镇静。 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他说,“正像你所说,让我们通知水警。” “你可记得快艇的号码?” “快艇上没有标明号码,但漆有一个字。” “什么字?” “一个‘香’字。” 我心一动,像是触动件很重要的事,一时间却茫无头绪。 我以最激动的语气向水警报告一切。 水警说:“茜草湾对外三百米处的无名小湾,属私家水域。”他冷冷看着我,仿佛是说我自取其辱。 我涨红脸,“胡说!” “先生,我怎么会胡说?”水警向我瞪眼。 黄森阻止我发作:“大雄,听他说下去。” “这个小湾风景好,不少私人闯迸,主人忍无可忍,投诉多次,两位先生,你们恐怕没有留意告示牌吧?” 我挥动手,“什么,我们差点惨遭谋杀,不但不获保护,且还被当贼看待一一” 黄森打断我,“即使我们误闯私家地,所遭待遇,也太离谱了。” 水警摊摊手,“可是你们又不记得快艇号码,没有证据。” 我啼笑皆非,“我一向以为这是个法治城市。” 水警面孔森严地看着我们。 黄森说:“我记得游艇上有一个‘香’字。” “香?”水警不感兴趣,“那可能是任何人的标志。” “香一一”我仍然觉得这个字像是唤起了什么回忆。 我同叮噹说起这事情始末,一再申明,气得不得了。 “你是越来越小心眼了,”叮噹说,“最好一整条街都由得你关大雄一个人走。” “不是这样的,”我解释,“这跟走路无关,多少个下雨天,中环人挤人,伞擦伞,那些打字员模样的女孩‘啧啧’对我有烦言,我都不动声色。” “太伟大了。”叮噹白我一眼。 我气结,“你根本不是在听。” “我是在听,你说下去呀。” “叮噹,你在家太久了,闲时取出鸡血石的印章,往朱砂印泥上盖一盖,对牢亮光盖个印,慢慢鉴赏,你根本不知道外头在发生什么事。” 叮噹微笑,“好,讽刺我与时代脱节。” “你只知道特地在大雨的时候约好诸闲杂太太小姐到半岛喝下午茶,贪其情调好,你可知柴湾的居民在下雨天早上六点便得出门,为了怕堵车迟到?” “这跟你放风帆受了气回来,有什么关系?” 我气结。 “你想我替你报仇?在专栏中把那艘黑色魔鬼游艇骂个半死?此间不少女作家具此类作风,可惜我不是其中之一,对于社会问题,我无能为力。” “最低限度,你有的是时间,你可以帮我调查的。” “你应当委托私家侦探。” “叮噹!” “大雄,你的脾气老不改,去年有一部法拉利在香岛道超你的车,你就千辛万苦把车主找出来,在一盘国际象棋中把他击倒,才算出口气,大雄,你都三十多了,这样好意气,辛不辛苦?” 我声音低了下来,“对,叮噹,你说得对。” “这种无谓的意气,争来干什么?忘记它,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下不了台。” “如果我去买东西,跟态度不良的售货员争执,你会不会同情我?” “不。”我说,“好了,叮噹,我答应你,我不再追究这件事。” “香港太挤,下个月我们到菲律宾去玩风帆,可好?” 我“破涕为笑”。 我非常努力地把这件事忘掉,同时安排假期,与叮噹到马尼拉去。 我们买的是头等机票。 叮噹这个人平时衣食住行都很经济,但坐飞机,不论长程短程,她一定搭头等,她说她的身体无法折叠,歉甚。 对于她这些小习惯,我一律尊重,并无异议。 飞机往马尼拉只需三小时左右,我们的一班飞机却迟迟不开,足足延时二十分钟。 这次是叮噹不耐烦:“发生故障吗?” 我说:“恐怕是在等什么重要人物吧。” “最恨这种人,”叮噹说,“要摆架子,耍大牌,干吗不自备小型喷射机?” 我笑,“那岂非风流不为人知,犹如锦衣夜行?” 隔壁一位洋太太说:“可不是!这些人非要令到别人不便,才会满足到虚荣心。” 叮噹说:“所以说可恶。” 我笑:“现在看看是谁暴躁?” 她翘起嘴唇,不语。 后座的外国老先生说:“等一会儿迟到客上机,我们该有所表示才是。” 叮噹说:“对,我们鼓掌表示欢迎。” 洋太太说:“妙极。” 我召来侍应生,“到底是谁迟到?为什么要等他?” 侍应生很尴尬,证明我们的猜想是对的。 叮噹正颜地说:“就算这架飞机是他的,既然出售机票载客,顾客的权利就大于他,什么意思!” 侍应生低声下气,“对不起,对不起,已经上来了。” 我转过头去,只见一行五个男人,夹着一个女子上机舱来,我不顾三七二十一,先替女朋友出了这口气再说,一个眼色,头等舱六七个乘客便大力鼓掌。 那五个男人面色发青,又自知理亏,便佯装低头,那女子身穿黑衣,头戴一顶黑色网纱帽子,看不清楚容貌,独自坐开。 兴奋完毕,我同叮噹说:“很面熟,是不是?” 叮噹陷入沉思当中。 我们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女人? 可能吗?根本看不清楚她的容颜。 忽然之间我脑中灵光一现,冲口而出一一“音乐厅!” 而叮噹与我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黑衣女!” 我连忙压低声音,“记得吗?重阳庆子的小提琴音乐会。” “香氏企业独自资助的音乐会。”叮噹悄悄说。 “香氏一一香。”我睁大眼睛,“叮噹,有没有可能?是否会得来全不费功夫?” “那艘撞上来的黑色魔艇。”叮噹紧张地说,“我们这是第三次与她交手。” “这次她有什么理由?” “她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她心理变态。” “叮噹,”我笑,“现在是谁武断兼心急?” “你想想,一而再,再而三地耀武扬威,唯我独尊、表现自我,这种所作所为,是心理正常的人做得出来的?”叮噹说。 我半晌无语。 后座静得很。 叮噹说:“幸亏这是个资本主义社会,有钱好说话。” “可是人家的钱比你多。” “不,”叮噹马上回驳,“我与她所付的飞机票资是同样数目。” 我点点头,“说得好。” “所以她没有资格叫我们等。” “算了,”轮到我开解她,“我们已经令得她十分难堪,别因她而损失一个愉快的假期。” 其实我与叮噹十分臭味相投,两个人都沉不住气,却偏偏会教训对方。 叮噹想一想,把头靠在我肩膀上瞌睡。 叮噹有时候也颇恃才傲物,颇有狂态,但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觉得她就算嘴巴上占些便宜,也带些自嘲性质,无伤大雅。 不比这位黑衣女,简直有点“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味道。 也许她已是老太太了,黑色面幕一掀开来,木乃伊似的面孔,吓得我们大声惊喊。 我们怎能与一位老太婆争持? 但看情形她身型又不似七老八十,我偷偷往后面看,没瞧到什么,便起身往洗手间,企图经过她身边时瞄一瞄,可是我一站起来,她身边的五名大汉也都忽然齐齐站起来,像肉屏风似的挡住视线。 我撇撇嘴,心想:“好稀奇吗?香饽饽乎?” 叮噹像是会读我的心意,闭着双眼,抿着嘴笑,这小娘! “瞧我的。”她说。 “你有什么好瞧?” “我去打听她的来龙去脉。” 我拍一下自己的头,“我怎么没想到,现成放着赵世伯。” 叮噹笑,“最好是原机回香港,风帆也不必理,是不是?” “是。” 她深得我心。 她叹口气,“这就是我们住在这挤迫的香炉峰下原因之一吧!太热闹太精彩的生活,谁舍得放弃?” 下飞机的时候,神秘女子身边仍然挡满保镖,我只看到黑纱被一阵热风带起。 洋太太喃喃地说:“她以为她是积姬奥纳西斯。” 看来不止我一个人对她有好奇心了。 我与叮噹在马尼拉胡混数天便折返回香港,马上捉住赵世伯来查黑衣女家底。 赵世伯人称赵翁,是一个白手兴家的好汉,他有三个儿子,两个留美,不肯回来,一个承继了他的事业,干得有声有色,却又没有公子哥儿的积习,赵三是个极难得的人物。 我认识赵三的过程,说来渐愧一一开头他对叮哨也颇有意思,可以说是我自他手中把叮噹抢过来的,但后来大家成为好朋友,进一步也认识赵翁。 赵翁好客、可亲,长者之风表露无遗,他不是寂寞的老人,大家都乐意同他亲近,他的女朋友年轻貌美得令我们小一辈都咋舌。 我探访赵翁那日,叮噹有点事,不克陪我,我单刀赴会。 赵翁坐在书房内,豪华四声道音响设备,在遥控设计下千变万化,播出悦耳的音乐。 赵翁在吸烟斗,烟丝甜甘甘的香味令我深呼吸不已。 他“卜卜”地把烟灰敲出来,又再燃上。 “凌小姐呢?”他问。 我说:“叮噹她没空,有点事。” 赵翁说:“城内那么多女孩子,就数她有格,中文那么流利,文字在她手中,出神入化,谁敢不看她的作品?” “赵世伯过奖,也不过是供太太小姐消遣而已。” “我儿子一直很欣赏叮噹,可惜被你追了去,不过也罢,你也是个人才。” “多谢赵世伯。”我微笑。 “许多人以为女人写作,必然是家庭手作式,屈居小住宅中,书些婆妈见解,爱皮西东南西北不通,凌小姐不一样。” 我沉默。 看来喜欢叮噹的人还真不少。 待赵翁赞完叮噹,我们便沉默下来。 偷得浮生半日闲,我乘机享受一下这间宽大宁静书房内的独特气氛。 “一一你要向我打听的这个人……” 我欠欠身。 赵翁肯出马,无往不利,他处于半退休状态已有多年,闲来喜结交三教九流人马,否则我与叮噹也不能够登堂入室,成为他的朋友,赵翁认识的人,包括卫斯理与白素! 他说:“香氏企业的根据地,并不是香港。” 我耐心地聆听。 “是以香氏的后人,并不时在香港出现。” 我“张大”了耳朵。 “最近香港部分的事业,由香氏的一个女儿来接手管理。” “呵!” “香氏本人在去年去世,这件事你是知道的了?” “我不知。” “也难怪你,他在苏黎世过身,没有宣扬。香氏不比我,我颇喜出风头,追女人。”他朝我眨眨眼,“人家是大企业家,生活严肃沉朴。” 我笑了。 “我死的时候,讣闻一定登满全港报纸全版首页。”他长叹一声,“要每个晚辈来鞠躬。”赵翁说。 “到时我也成为老伯伯。”我捧他一捧,安他一慰,“怕弯不下腰。” 赵翁又沉默下来。 又过很久,他说:“大雄,你所说的这个女子,我也见过。” 我震惊,没料到会得到一手资料,不知怎地,兴奋无比。 为什么?自己也说不上来。 我屏息等候赵世伯说下去。 “我与香氏素有往来,从未听过香某人有这个女儿,香某虽有子有女,但几个女儿都是坐四望五的人了,又不理外头的事,所以我也罕纳。” “她很年轻?” “不是很年轻,三十来岁年纪。” 我盼望地问:“长得可美?” 赵世伯很肯定地说:“不,不美。” “呵。”我一阵失望,死心不息,“比叮噹如何?” “当然是凌小姐漂亮——艺术家有艺术家的风度。” 但叮噹也并不是绝色的美人,正如赵世伯所说,她以气质取胜。 “这个女人嘛——”赵世伯陷入沉思中。 我已经不大感兴趣。 “来历不明,但既然自香氏处承继了本港的产业,虽说是九牛一毛,到底证明她与香氏的血缘。” “她叫什么名字?”我问。 赵世怕说:“她叫香雪海。” “什么?” “香雪海。” “多么奇怪的名字。”我的兴趣又钩起来,“多么美丽的名字。” 赵世伯就手取出一本辞海,查给我看。“……江苏省吴县之邓尉山,以多梅著名,花时香风十里,一望如雪,清苏抚宋荦题镌香雪海三字于支峰石上。” 我问:“香家是江苏人氏。” “正是。”赵世伯微笑。 “难怪。”我点点头,“她家里其他的人呢?” “俱不在香港。”赵世伯说,“事实上下星期我们与她有一个会要开。” “唷,赵世伯,”我笑,“早知当初贵公司要吸收我,我应当答应下来才是。” “现在也还不迟呀。”他打趣。 “是。” 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 我可以出席做旁听生。 赵世伯欲言还休。 我问:“还有什么消息?” “我总是她的长辈,不便说她的是非,但听说她是香氏的外室所生,一直流落在外,争产业争了好一阵子才得到香港这个地盘,所以表现得很奇怪。” 呵,这很重要,这么说来,叮噹说她心理变态是有点道理的。 我觉得收获已经很好,于是告辞。 赵翁再三挽留我,叫我与叮噹去玩。 我诚心诚意地接受他的邀请。 我转头便去找赵三。 赵三真够朋友,一点架子也无,这个优点像足他父亲,但赵世伯到底已历尽沧桑,看破世事,返璞归真也不稀奇,赵三年纪轻轻就能做到这样,太不容易。 他的办公室面积足有五十平方米,一个角落遍植花草,简直似一个小型温室。 我说:“谁都会羡慕这间办公室。” “是?一间变相监狱,设计得略为雅致,也值得羡慕?” “这是什么话?”我愕然。 “每早我准九时半到达这里,坐下来直到下午六时,这不是一所监狱,算什么?” 我释然,跟着温和地说:“赵三,你们家也算是城中首富之一,子孙八代都不必愁。” 赵三用双手支着下巴,“不做就难以维持这个地位,大雄,一旦失去财势的依傍,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他苦笑。 我下结论,“别人会,你不会,赵三,你是条好汉。” “大雄,大家硬碰硬追叮噹,我未必输给你。”他忽然说。 这是我们之间第一次谈到叮噹。 我支吾,“多年前胜负已分,还说它作甚?” “不,真的,你我对胜负都看得很重。”他不肯移转话题,“我认识叮噹在先,她应扶轮社之邀在午餐例会上讲述中国小说之起源及发展,初见不觉如何,扁扁一张面孔,似婴儿般黑发既浓且密,但她开始演说时我己为之神夺,座上诸世叔伯并没有专心听她的讲题,伊说到一半,不耐烦起来,用手指弹麦克风要求各位留神……”赵三嘴角的微笑渐渐凝住,“我想,呀,城里那么多女人,就数她有格。” 我点头附和,赵世伯也这么称赞叮噹。 “但是她没有跟我,她说她不是受不了我,而是受不了我的生活方式。她酷爱自由,一个星期上三次大型舞会,与那些呆笨而跋扈的名流夫人打交道,她吃不消。” 我笑,典型的叮噹。 “她的世界是美丽而广阔的,她能飞,我不会。”他用手掩住脸,“一个人的享受是有尽头的,她不贪钱。” “你几时成为诗人了?”我笑说,“别颓丧,得到一些,必然失去一些,赵三,你如今拥有的,可不少哇。” 他不响。 “而且叮噹的世界不易闯进去,”我说,“你好比一只骆驼,如何穿过针眼” 他也只好笑。 “听说一一”我带人正题,“听说你与香氏有业务轇轕?” “香氏?呵是,香氏航运一支。” “你知道香雪海这个女人?” “自然,她是航业会议主席。” “她有多大年纪?” “噫,”赵三不大为然,“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你别误会。”我把来龙去脉说一遍。 “不稀奇。”赵三说,“这个女人非常古怪。” “她长得可漂亮?” “不漂亮。” 呵。


Jiangsu's ancestral incense, the daughter of a concubine named Hornsey sea, because the mother of favor, Xue Hai lived in the monastery from the urine Jidu lonely life, until his father was dying and she had, so she inherited it in Hong Kong. industries. Xue-Hai forthright style, its own way, often dressed in black, mysterious behavior, ordinary people believe that she relies on fiscal Alwutech. Off Nobita's business in Hong finding a job, to Hong secretly observed. Hong's temperament to get along but was attracted to extricate himself, when he discovered the meaning of incense also have admiration for him, emotional balance lost his balance ...... Doraemon Nobita's girlfriend noticed a change in his mind, a cheerful and chic style changed in the past, and with her pursuit Zhao three engagement, Nobita forced to make a choice. Honest and simple Nobita and Doraemon reluctant to give up the feelings of many years, and that incense is suffering from bone cancer, will die soon, so into extreme contradiction ...... Section 01 Section 02 Section 03 Section 04 Section 05 Section 06 Section 07 Section 08 Section 09 Section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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