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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生活 》 朝野 》
正文第一章
李新軍 Li Xinjun
長篇小說《朝野》,是一部以主人公朝旭棄政經商為軸綫,通過一群鮮活人物的描寫,充分展示了朝旭這個富有時代特徵、敢於直面人生的血性男兒,在官場、商海、家庭、愛情、事業等諸多矛盾中,用自己的聰明才智,迎着驚濤駭浪,勇往直前的故事。這部長篇小說語言樸實明快,人物性格鮮明,褒貶直率,筆觸辛辣,對幹部的官僚腐敗作風進行了淋漓盡致的鞭苔。通讀《朝野》,給人一種藝術與美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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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一章
紫英賓館---楚雲市最早、最豪華的一棟神密建築物。位於秀麗的玉屏公園東北角,距市委後門百米之遙。很早以前,紫英賓館就披上了一層神密的色彩。當年,賓館建成竣工之初,負責大樓的總設計、總營造師神密被捕。據說是因為一處不起眼的墻壁裂了道小縫,被他的徒弟兼助手給賣了。家庭出身不好,身陷囹圄的他,雖有萬般冤屈,卻是做聲不得。半個多世紀過去了,這棟賓館不論從整體佈局、造型、結構、質量、乃至容積率等,仍然是楚雲市獨一無二的經典之作,再過多少年也不落後。
紫英賓館的地理位置在楚雲是最好的,依山傍水,風景宜人。賓館後面是公園,四季鮮花盛開,香風不絶。最是八月桂花盛開之時,賓館大院內外飄溢着濃郁的桂花馨香,從賓館出來的人,身上都帶着絲絲桂花香味兒。這裏原來是楚雲市唯一一傢涉外賓館,自從改為市委、市政府的接待處後,這些年又有不少改變。作為接待賓館,市政府財政再睏難,每年還是撥了不少錢給紫英。整個賓館設施、功能,在楚雲首屈一指。寬敞舒適的特色套房,勘稱一絶;裝潢考究,富麗堂皇的中、西餐廳,湘、川、粵三幫菜餚齊備,尤以楚雲菜看傢,可謂天上人間。這裏,衹接待會議、領導,不對外經營,消費少有貨幣交換,連簽單都少見,但它富得流油。賓館的前門對着市委的後門,領導們進出賓館,安步當車。大會小會、酒會、呷談會、熱舞會、冷餐會、各式聚會,甚是便捷,歷屆領導們都認為這裏有傢的感覺。
紫英賓館屬市委會議處與市政府接待處兩傢共管。
紫英的神密,不僅是它建築藝術的高妙,她五十年經久不衰,且日見輝煌,也值得琢磨。這裏既是閣老新貴的溫柔富貴鄉,匆匆過客的最後驛站,多少官員在這裏走出、托起,又從這裏消亡,甚至一去不復返,似難以解讀。這裏又是幹部扶搖直上的搖籃,總經理一般都挂副廳或正廳頭銜,個別造化大的甚至上到了副省。既令一般的服務員、司機、理發員或者廚師,當幹部或混到了相當級別官兒的也不乏其例。如此得天獨厚,人傑地靈,別無奧妙,世風所使然矣!
賓館負責膳食、接待及近水樓臺的各綫頭兒,乃至中上層各級腦兒,擢拔升遷之速,權且不論,順風順水,青雲直上,理有可然。然而,一個小小的理發室裏,竟然也出了個了得的人物,怎的不匪夷所思?
紫英賓館的九樓是一處裝飾豪華,別具一格的理發室。設備先進,服務一流。現在看來不乏輻射的電吹風、並不舒適的按摩椅、城鎮普及的洗頭床等,在不時興洋玩意兒的那個時代,則是高貴的象徵,因為它是進口的,衹屬涉外賓館特許,高層領導特例。
理發室裏,剛剛上班的女理發員玉珍,打掃完室內衛生,照例給師父代宇庭沏上一杯茶。然後走到橢圓形立鏡前,對着鏡子又重新打扮一番。
幾個賓館職工先後走了進來想理發,一位職工叼支煙,朝一把特製的單人沙發走過去。正在塗口紅的玉珍從鏡子裏瞧見,忙說:“哎哎!別坐那兒!那是我師父的專椅,他不願別人把他的凳子坐贓了。”那職工一聽,氣鼓鼓地瞪了玉珍一眼,心想,還是忍着點兒吧,得罪代少爺,沒準,他理發時裝不小心在你臉上或別處拉上條口子,或隨便怎麽忽悠你一下,咋整?衹好忍氣吞聲,在一把理發凳上坐了,仰頭看天花板,一口煙霧直直地吐嚮空中。玉珍歪着脖子,又掠了掠鬢發,纔慢慢走過去開始工作。
“代師父還沒來?”
“他來了,一時半會也輪不到我。”
“他一天固定衹理六個人的發哩!”
“師父嘛”
玉珍邊給一職工理發邊說:“那也不一定,有時候頭兒腦兒來了,他還加班哩!”
“因為……。”
一條人影從門口迅速移了進來,代宇庭走進了理發室。
幾個人停止了議論,不約而同地轉過頭,看着代宇庭。
一貫保持着西裝革履的理發師父代宇庭,高挑個兒,大背頭,削瘦的臉上經常帶着笑。他有一個衆所周知的習慣性動作,即與人交談時,總喜歡在自己的臉上摸一把,右手全掌從額頭一直颳到下巴,在沒有人的時候也是這樣。動作嫻熟,好象經過專門訓練的川戲中變臉術一樣。當他正在笑馬上又不要笑的時候,一抹臉,便再也找不着原來的笑了,且一點痕跡都尋不到;需要笑的時候一抹臉,臉上的笑容立即大面積的綻開。再一個毛病或者說也是習慣,就是好動,哪怕是“默哀”的一分鐘,他都腳不停手不停,好象渾身有蚊蟲叮咬似的。好動的特點使得他老也胖不起來,稍遠點兒或不去細看,似乎也還有些風度。
代宇庭走嚮自己的坐椅,將公文包往放理發工具的矮櫃上一放,他這個公文包從不離身習慣,他的公文包很講究檔次,一般隔一年半戴就換一個,基本上是真皮質地,包裏除裝着幾大本名片和電話簿,別無他物。看樣子,他顯得很疲倦,伸懶腰打了個哈欠,側身熟練地端起玉珍為他沏好的茶,看了看玉珍。玉珍嚮他詭秘地咬着笑繼續理她的發。代宇庭喝了一口茶,咳嗽一聲“咳!”,開腔道:“嗨!昨晚陪統戰部領導打牌,兩點了,還要我帶他們去西餐廳吃宵夜、喝酒。”玉珍笑道:“好嘛!有吃有喝有玩,又常和領導在一起,你能啊你!”代宇庭:“能啥呀!玩完就拿倒,統戰統戰,統而不戰,沒吊實權。唉!纍他媽夠嗆!他們纔不管你白天還要上班哩!”說完,眯縫眼睛仰靠在椅子上,似睡非睡。
這時,又進來兩個理發的職工,見代宇庭仰靠在那兒打盹,側頭瞅了瞅坐在條發上排隊的人,他倆對視一眼,走了。
“小代在嗎?”隨着一個聲音從室外傳了進來,一位紅光滿面,穿着入時,一副領導模樣的中年男子進了理發室。代宇庭微微一睜眼,見了來人,“嗖!”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說:“啊!袁書記!在!在!我在在在!”笑呵呵地迎上去,把他讓到自己的坐位上坐了,隨袁書記進來的還有一位中年幹部。袁書記嚮代宇庭介紹說:“小代呀!你上次不是給我說有些小睏難嗎?今天我給你把吏部的人帶來了。”笑笑指了指身旁的中年人“方格明!方處長”
來自農村,衹有高小文化的代宇庭,對於“吏部”這一類高深的名詞,那叫做蛤螞跳到井裏——撲嗵(不懂),他瞪着眼睛望着方格明發楞。
“怎麽?吏部都不懂?就是管幹部的幹部呀!方處長,以後你們多接觸接觸。”袁書記邊坐上理發椅,邊說
“啊啊!我懂我懂,組織部的。”代宇庭恍然大悟,喜出望外,上前一把拉着方格明的手,忙不迭地使勁搖着,說:“好好!方處長,方處長請多關照、請多關照。”衹差點沒把人傢的關節甩脫臼。
不知是代的形象不佳還是職業低賤,抑或他過於熱情使方格明有些受不了。他的手被動地、毫無反應地讓代宇庭使勁握着,足足有好幾分鐘。方看着袁書記點了點頭,應付道:“好說,好說”,心裏似乎在說,堂堂市委副書記怎麽結交這麽個人?代宇庭喜孜孜,急忙給倆人沏上茶,又往袁書記坐的椅子上灑上幾遍香水。然後把袖子一輓,對方處長說:“方處長!您稍坐會兒,我給袁書理完,馬上為您效勞。”方格明說:“沒事兒!”自個兒端起茶杯,慢慢品茶,毫無表情的環視幾個等待的職工,瞅了瞅緊張忙碌的代宇庭,順手拿了張報紙看起來。
早已坐在條發上排隊的幾名職工,開始燥動不安,有的起身低着頭默不作聲地走了,有的還呆坐那兒,望着他們出神、微笑。
代宇庭穿上白大褂,戴着口罩,很規範地給袁書記理發,他先給袁耳朵裏塞上棉球,扶着他慢慢躺在洗頭床上,一遍又一遍洗、摳、揩抹,接着,小心翼翼地輕輕修臉,那程序有條不紊。袁書記對他說:
“小代呀!我那脖子酸痛得厲害,你能不能幫我捏幾下?”
代宇庭放下剃刀說:“行!試試!”
“是不是這兒?”
“對,對!”
“這樣捏行嗎?”
“行,行!還可以稍微重點!”
“好,好!這樣呢?不重吧?”
“可以,可以,哎呀!好舒服啊!”
袁書記這個頭被代宇庭擺弄了足足一個半鐘頭,代宇庭笑容可掬地把袁書記送上電梯,回到理發室,直到為方格明照此辦理完畢,纔回到自己的特製椅落坐。今天,他沒象平時那疲倦,倒顯得很是精神,笑眯眯地看着徒弟玉珍打掃衛生,倆人閑聊着。
這天夜裏,月光從單身宿舍窗口斜進寢室,照着躺在床上如同烙餅的代宇庭。已經轉鐘兩點多了,他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覺,腦子裏時不時閃現着“幹部處長,就是管幹部的幹部,嘿!幹部……。”這詞兒宛如那美妙的音樂,魔似幻地在腦際纏繞。他想着幹幹部的滋味,別人叫他代幹部的感覺,甚至想到那漂亮的妞兒,聽說他是代幹部給他丟來的媚眼。他决心告別長期以來洗洗摳摳侍候人的下賤工作,一定要先幹上一步,甚而至於還想搭着梯子操腚——高幹一下,躋身到上流社會,到那時……。
費盡心機的他,頭髮開始一把一把地脫落,前額開始不知不覺地往上嚮後推移。
袁書記常來理發室,就是不理發也要叫代宇庭給他按一按脖頸,後來發展到頭部、肩部、腰、背、腿部。這位領導還嚮他的同僚推介代的推拿按摩技術。他,代宇庭落得個無佛處稱尊,成了領導層心中最權威的開光大師,領導們有事沒事也要來韻韻味。他本人也樂此不疲,求之不得。嘿!理發----摸頭頭---!嗨!衹此一招,那就好有一比,好比那高俅踢蹴鞠球,一蹴而就,高就有望了。他將理發行當別有一番新意的理解,深深地埋藏在心底。這不可溢於言表的打算,一直成為他賣力結交領導的潛動力。大凡重要一點的領導來理發室,代宇庭總是要盡力地施展其獨創的按摩技術。兩三小時下來,常常是一身大汗,卻把頭兒腦兒們,一個個弄得舒舒服服,暈暈乎乎。賓館領導更是站得高看得遠,既然市級頭頭對這裏感興趣,何不因勢利導?索興把九樓用作專為市領導服務的貴賓間,於是,又進行了一番豪華裝修,並在側面再開個房間,供職工理發用。此舉正月合代宇庭心意,從此,他接觸高檔次、大權在握的人與日俱增。至於一般幹部和職工理發,他都交給徒弟玉珍到側室便了,等級由此拉開。文品不高的代宇庭敢說、能說,最善於調侃,儘管不什麽精到,一般搞笑也還湊合。這源自他和領導打交道多,混熟了,也就沒什麽顧忌。他經常邊理發邊要求客人講些笑話和故事,既套了近乎,又學到了一些應付場面的聊資,象拾破爛一樣,日積月纍。他為了鞏固成果,常常把這個客人講的東西說給那個客人聽,又把那個客人講的笑話之類對新來的客人侃,久而久之,變成了他豐富的調侃資料,講得多,口齒也就變得玲俐了。
首腦們邊享受他到位的推拿捏揉,還聽他講些開心的故事,高興得不得了,不知不覺,輕輕鬆鬆地幾個小時過去了。時間一長,給一些重要領導留下了“人才難得”的特好印象。
隨着給領導印象的加深,那些曾經令代宇庭長吁短嘆的睏難,神奇般一個一個地解决了。自視清高的方格明,其實也並不什麽格外高明,在對代宇庭的印象上,他比那位袁書記更好,除了在代“是個人才”上與其他領導人有共識外,代宇庭還成了方傢的常客。
方的直接關照,代宇庭在很短的時間內,結束了他摳摳摸摸的理發生涯,噔噔噔,一躍成為紫英賓館的接待幹部、副科長、科長。就在方格明離開市委組織部,就任市財政局長之前,代愛人的“農轉非”解决了,小孩的戶口辦妥了。過關斬將,所嚮披靡。他怎麽不稱方格明為“再生父母”。真叫人走起運來,門板都檔不住。他,就是這麽走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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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给我换一个看看! 拜托,快把噪音停掉!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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