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志 閱世編   》 捲一      葉夢珠 She Mengzhu

上海人葉夢珠的《閱世編》十捲,對明末清初以鬆江府為中心的這一地區之自然、政治、經濟、文化、風俗、人事各方面之情形,尤其是社會經濟,記述甚為詳細,其《田産》、《食貨》門,詳記土地、米、布、柴、瓕、煙、茶、糖、肉、藥材、紙張等生活必需品和手工藝品的價格
捲一 ◎天象《易》曰:“天垂象,見吉兇,聖人象之。”至治之世,日月星辰,行有常道,次有常度,無足紀也。然而異日怪風,中天已見,或謂氣運使然,未必全關人事。《春秋》不書徵應,殆為是耶?後世談占驗者,莫精於劉嚮。董子、京房祖述而推廣,言之鑿鑿,卒無補於喪亂。是果修救之無術歟?抑數定不可輓歟? 要之:天道遠,人道邇。不能盡人而不信天,是無天也;不能盡人而任天,是無人也。無天,將太白入井而誣其渴,亂亡固莫救矣;無人,如長星示變而勸之酒,災異其可弭乎?予生也晚,不獲睹景星、慶雲之盛。又不敢習天官言。偶有見聞,惟取法於《春秋》紀災不紀驗之意,憶而紀之,忘者闕焉。至於徵應,以俟明於理數者。 崇禎三年庚午,熒惑入東井,退捨復贏,居數月。 四年辛未四月,太白晝見,熒惑再入鬼宿,犯積屍氣。 八年乙亥九月,熒惑犯太微,兩日並齣。或曰黒光摩蕩也(兩日並見,疑是九年事。時有進述者,潘師魯卿曰:“日豈有二?此即所謂黒光摩蕩也。”予從潘師乃九年,非八年也。或九年述八年事,亦未可知)。 九年丙子六月,夜有大星如鬥,光芒數十丈,自西南東流,聲如雷。 十年丁醜正月朔,日食。春,太白晝見。六月,太白經天。 十一年戊寅二月朔,日光摩蕩竟日。十一月五日,日中有黒子,黒氣摩蕩如兩日。 十二年己卯正月三日,日光摩蕩,自旦及暮。五日,日旁有青黒氣若戰。十月一日,彗星見,朝廷修省免刑。 十三年庚辰閏正月,則正月六日猶十二月節也。大雨震雷,有如夏月。九月望,有兩日齣沒。 順治二年乙酉六月,時聞空中聲響如沸,人皆謂之天愁。又晴皎無纖雲而細雨沾濕。 三年丙戌五月十六日,早有二日相蕩,其一在南。六月二十三日,天星亂落如雨。八月以後,天鳴相繼。 四年丁亥八月,時聞天鳴,惟初六夜尤甚,西南聲沸如雷。廿六日夜亦然。 六年己醜十二月初五,夜有黒虹貫於月下。十九日夜,大寒節,雷電大作。 七年庚寅十月辛巳朔,午、未之交,日食將既,予祭先初畢,撤饌時,忽冥如薄暮,或云直有見星處。十一月二十九日戊寅鼕至,微雪降。夜復震,八年辛卯六月二十乙醜夜,有大星自北斗隕於南箕,光芒數丈。七月二十四日己亥白露,戌時,有星大如鬥,孛於鬥牛之間,光芒丈餘,照耀如雪,牛馬皆驚。 十年癸巳七月,時聞天鳴。惟三十日癸亥,日將暝,四野聲沸如鳴風箏。 十三年丙申閏五月十五壬戌,月食。六月初一戊寅,日食。十一月庚寅望,自申至酉,月食既。九月初十乙卯,黒虹見。 十四年丁酉正月一日甲辰朔,日食。十六己未望,月食。五月十五丁巳望,月食。 十六年己亥三月二十六日丁巳,申、酉之交,大星流於西南,光芒數丈,自天中起,下至於地,形如匹練,聲如震雷。六月初三壬辰,黒虹見於昏之中天。 十六日乙巳,酉末白虹見於中天,自南亙北。 十七年庚子九月初一日癸醜,午後中天有大星如鬥,色赤,隕於西南,轟然有聲。十五日丁卯酉末,月食殆既,內有紅光如火,歷數刻而逆齣。 康熙三年甲辰正月十五戊寅望,戌時,月食殆既,移時方齣。十一月初五壬辰鼕至,夜半,彗星齣東南,上指數丈,光芒如帚,至十四日辛醜,彗芒下指東北,直至月終,漸縮而光淡。十二月戊午朔,申初,日食八分。 四年乙巳四月二日戊午,太白晝見,以後時見。 五年丙年五月十二日壬辰,戌將末,白虹貫月,自東亙天,直至西極。 七年戊申正月二十八日丁卯,彗星見,光芒下指,長數丈。 八年己酉四月癸亥朔,日食,自未至申而復。 十一年壬子二月二十五日辛醜,大雨雹。予方讀書於張氏不窺軒中,午、未之間,忽然雨雹,大者如鬍桃,小者如竜眼,頃刻庭間積與階齊。 十二年癸醜正月五日丙子,震雷。十一月六日辛未,酉刻,雷電大作,時予在郡城旅館,見之。 十三年甲寅十一月二日辛酉,未刻,黒虹貫日,東西亙天,少頃而散。 十五年丙辰六月九日庚申,晝,太白見於西方。 十六年丁巳正月戊寅朔,旦,雷電,俄而大雪。十月二日,京師星隕,朝廷遣使跡之,得巨石,有古文,人莫能辨。 十七年戊午四月二十三日壬辰,未刻,雨雹。六月十三日壬午,青氣竟天,朝廷下詔修省。時予在江陰,不及見,歸閱邸抄知之。八月初十日戊寅夜,天鳴四野,聲沸如雷。 十八年己未正月丁酉朔,辰、巳之間,兩日疊見者久之:一淺黒色,一淡白色。是朝,竟日光不射人。十五日辛亥,酉初刻,雷電大作。八月初二日甲子,京師地震甫息。晚見兩日,始而上下相鬥,既而兩日並行。二十三日乙酉,山西鄉寧縣大雪,凍死種植。十月初一壬戌,風雪閉天,雷聲大作,予在泖上見之。 十九年庚申六月十六日癸酉,未時,京師天鼓鳴,自東南以至西北,有白氣一道下垂。或云星隕也,見邸抄。十一月丙辰朔,鼕至。越一日丁巳,薄暮,長星見於西南,自申及酉而沒,形如匹帛,白光數丈。三四日後,漸趨而北,上貫鬥柄,逾月不滅。二十九日甲申,夜分,白虹亙天,自西及東,雲不能掩。 二十年辛酉正月十五己巳望,月食既。 二十一年壬戌七月二十七日壬申起,毎夜彗星見於西南,光芒四五丈。皇上面諭群臣,衕加修省。 二十二年癸亥正月十六日戊午,月食,自早至暮,時聞雷聲。立春後八日也。 二十三年甲子五月初十日乙亥,太陽生耳。十四日己卯,月邊有白氣。二十二日丁亥起,太白晝見,京師有黒風雷電之異,俱見邸抄。 二十五年丙寅九月二十二日癸卯,立鼕,夜,雷電大雨。 二十七年戊辰三月十五日戊子,月食,四月癸卯朔,日食,自辰至巳,食幾六七分,日色無光。七月十四,夜,黒虹貫月。八月初二日,薄暮,白虹貫日。 初三日,黒虹貫日。 二十八年己巳十一月初十日癸卯,鼕至。前二日辛醜夜,電光閃爍,雷聲殷然。先是六月十八日癸未午時,餘在筍裏館中,衆言太白經天,皆於背陰處觀之,星光炯然,予雖望而不見,然衆皆指示為確見也。十一月十八日辛亥夜,酉時,時雪初霽,聞淅瀝聲,疑為雨霰,啓戶視之,星鬥一天,爛然無纖雲,而雨灑不止,食時始定。先是月初,東南有白氣一股,自上下衝,約長數丈,吾鄉見者甚衆,皆言下有三星,星上生芒,至上而漸闊;但據邸報欽天監所奏,止言白氣,不言三星也。 三十一年壬申正月丁亥朔,日食。巳、午之間,餘所見不過三分。下午,日色無光。據筍裏諸生雲:日食後,有白氣縱橫齣入於日中,而黒光如日者,數十相間,上下於氣內,尤異徵也。 ◎歷法有明一代之《大統歷》,其法本於元太史令郭守敬之《授時歷》。一歲二十四氣及毎月日之齣入,有時刻而無分,晝夜十二時共應九十六刻,以子、午二時 獨多二刻,故分晝夜為百刻。月之上旬,計日而無初字,値日之建滿平收開成除危等列於二十八宿之上,至詳且悉也。迨後相沿日久,氣候不無漸差,以歷宮拘守成法,無變通傍救之材耳。 本朝創興,肈頒時憲歷日,用西洋陪臣湯若望為欽天監正,依其國之算法,凡逐月日之齣入以及十二月之二十四氣,俱各就京城、省城準定。即日食、月食之分數亦然,佀更較詳。歷日面頁明刊“欽天監欽奉上傳依西洋新法印造時《憲歷日》雲雲,以昭一代大典。若望錫號通微教師,官加通政司使,又加一級,仍掌欽天監印務,可謂知遇之極隆矣。 康熙五年丙午,退湯若望而以張其湻為監正,始於歷面去“欽奉上傳依西洋新法”字樣,仍仿《授時》、《大統》歷法,然而西洋法猶參用之,未盡廢也。 康熙六年丁末,以進士馬祜、武舉楊光先為欽天監正,盡齣西洋法,悉因《授時》、《大統》之製。 八年己酉,推定是歲閏十二月,論者力辯其非,改閏來年之二月,以頒歷在先,不便重頒,申飭天下不準本年之閏,而仍俟來歲頒歷之閏為準。 九年庚戌閏二月。是歲,楊光先罷去,馬祜超昇都御史,巡撫江南,而歷法又變,漸復西洋之製矣。 十年辛亥,更用西洋人南懷仁治理西歷法,遂盡復西洋歷法,以十二時共九十六刻定日分,直省定二十四氣及日之齣入。月之上旬仍加初字,改二十八宿於開成收閉等之上,而以參商列觜宿之前。特歷面仍如丙午所頒,止雲“欽天監奏準印造《時憲歷》頒行天下”雲雲,無“欽奉上傳依西洋新法”等字樣,至今因之。 ◎水利淞郡濱海帶江,漁瓕灌溉,民命寄於水利。然海水清濁甘鹹不一,故沿海皆築塘以為障,惟擇水清洋淡之處,俾能潮汐於內也。恐鹹潮一入,則膏腴盡為斥鹵耳。海@@蘆葦沮洳,遠者距塘數十裏,近者數裏或二三裏,惟青村、柘林以西迄於金山衛,水勢衝決,潮汐直薄塘下,日剝月削,鹹潮有衝入之虞。崇禎初,方禹修先生為鬆郡守,建築石塘以護之,蜿蜒綿亙,力障狂瀾,瀕海是賴。鼑革以後,衝決日甚,幸而石塘堅固,猝不可壞。迨康熙初,水從塘下決道而入,漂沒田廬,一瀉數裏,鹹潮所經,偃禾殺稼,地方患之。當事者望洋無策,惟從內地植木築土為塘,以避其鋒。其如水勢洶涌,非土木所能扞衛,隨築隨潰,隨決隨避,迄今塘距石塘舊地不下數裏,潮退,一望微茫,如在煙雲之外。簽役富傢,強名義戶。義戶之名起,遂為鬆郡大役,然徒費金錢,怒濤難殺,當事者可無經久之計哉! 江南、浙江之水,由三江以入海,水得所歸,而後旱澇無患。《禹貢》所謂三江既入,震澤底定。震澤,即今之太湖也。三江者:一曰婁江,即太倉之劉傢河,以婁而訛為劉也,自震澤從吳江縣經蘇城之婁門,由昆山轉入太倉,此蘇、常二府之大水口也。一曰東江,即上海之黃浦,以兩浙水來,故曰東江,而黃浦、范家浜,皆其委也,此鬆江及杭、嘉、湖之大水口也。一曰中江,即今之吳淞江也。自東及西橫亙七八十裏,江口一淤,則蘇州之下流與鬆江之上流俱不能泄,而蘇、鬆之低鄉交睏矣。是吳江、常熟、常州、昆山、嘉定、太倉以及華、婁、青浦之大水口也。吾生之初,吳淞淤塞已久,召佃起科,已成沃壌,故跡不可問矣。猶及見婁河之通潮汐而海艘之揚帆齣入也。三十年來,婁江亦成平陸。康熙九年庚戌,浙西大水,督撫飛章入告,詔凡被災之處,漕米改折,分作三年帶徵,條銀免十之三。至鼕,而浙撫范公承謨思為國傢久大之計,會衕江南製府麻公勒吉、撫院馬公祜疏請開瀎婁、中二江故道,以資蓄泄。得邀旨先瀎劉河。越明年辛亥,夏四月告成。即於本年十二月經始吳淞,朝廷撥江、浙二省正供銀一十四萬餘兩,給發士民,募夫開瀎,除一夫計給工食銀二兩五錢外,甲戶又倍加其値,而後遠近響應,群趨赴工。禁侵漁,嚴虛冒,分課於丞尉,董率於群倅,臨之以監司,而受成於撫憲,五閱月而告成功。役夫數萬,上海居多,大約計田一甲,齣夫一名。嘉定、華、婁、青浦諸邑次之。又恐濁潮澂泥而江易淤也,復建閘於上海之北郊,以時啓閉。三江備而浙西之水,庶得所歸也。然而怒濤衝激,閘亦易毀,不三載而幾廢。當事議修,召匠計工,約費甚廣。大尹任公辰旦仍募江北 石工習於建閘者修葺,費省而工約,得復舊觀;但閘雖設而水不可障,濁潮齣入,去江口不數裏,水已漸淺,將來又有淤塞之虞耳。 蒲匯塘介乎郡邑之間,為海邑入郡水道必由之路,通新涇、泗涇,灌溉蓄泄,亦要渠也。蒲匯淤勢,必取道於大浦,風濤叵測,暴客縱橫,幾於畏途,而陸行勞費,不堪重載,人恆患之。予於崇禎十年丁醜,初應府試。此時蒲匯猶未甚淤塞,道經於此,其後竟成平陸。十七年甲申秋,弘光帝即位南都。邑人徐思誠叩閽請瀎,下其事於撫、按兩臺,責成郡倅,檄行該縣,僉派塘長,鳩徒赴役。其如工費浩繁,裏役不堪其苦,中人之傢,莫不破産從事,甚者逃亡相繼,連累波及,思誠亦因而毀傢,逾半載始獲告成。而次年乙酉,大兵既下江南,總兵官李成棟剋取鬆江,由鬆城而至海邑,取道蒲匯,水陸並進。八月二十五日,遂定上海,嚮之勞費竟為興朝之助,豈非天哉!康熙中,蒲匯復淤,邑紳張越九錫懌於十八年己未春,具呈撫院,請復疏瀎。檄下郡縣,時以均編,塘長久廢,乃仿開瀎吳淞之例,按甲起夫,並令甲戶自給工食。遠役苦之,以故瀎亦不如法,略通水道,草草報成,恐不及數年,又將復為平陸耳。 上海賦役,大半齣於浦東。東鄉運糧入邑,以及鄰境貿遷仕宦,由郡抵省入都,自十七保而齣浦者:曰週浦塘、曰白蓮涇、曰洋泗涇。自十九保而齣浦者:曰閘港、曰渖莊塘、曰杜傢行。然蓮涇、洋泗淺狹,僅容小艇,不若週浦塘堪任重載也。崇禎之初,週浦塘通達無礙,其後日漸淤塞。至本朝順治九年壬辰,歲旱。業戶、居民各自就田疏瀎,不過略通細流。其後潮汐往來不覺日漸深廣。至十六年己亥秋,特行會試,朱岵思太史以第一人捷南宮,論者鹹謂週浦塘淤塞自開為裏黨掄元先兆。然自是以後,塘亦復即於湮,恐亦未足憑也。今惟水發潮大之氾,僅通小舟輕載,水涸則難通矣。閘港通塞不時,就予記及,亦在弘光之初,與蒲匯衕時開瀎,視蒲匯之工役稍差而較諸尋常疏瀎,則費亦甚廣。閘港通則潮 汐直達新場鎮,迄今三十餘年,而淤塞已二十餘載。由浦入內不三裏,而萑葦交塞,砂平成陸,故道幾不可問。無論沿港之膏腴,水耕絶望,而大小舟楫必紆途而假道於渖莊塘。渖莊塞而込道於杜傢行。兼之週浦塘淤而十七保之舟齣浦者亦必由之。是以杜行之一綫水而通大半縣之舟楫,一過鼕月,其不至擠擁廢時者幾何!論者謂閘港之易塞,由於港口之橫沙,年來沙長日益髙大,則濁潮之入,泥澂而愈不齣。欲開閘港,必須先去橫沙是矣。但橫沙綿亙港口,當大浦之中,怒濤衝斥,惟潮落片時,可動人工,潮至則沒,雖巧力無所施,去之甚難。況今塘長之役既廢,居民業戶,十室九空,當事者其何以為經久之謀哉! 舊聞民謠雲:“潮到泖,齣閣老。”嘉靖辛亥,潮到泖,徐文貞公大拝。崇禎初,機山錢先生大拝時,潮亦到泖,可謂屢驗矣。至近年而泖上之潮與浦中無異,即近泖支河,無不浸灌,而吾郡無拝相者,不知何故。一說海口老鸛嘴嚮來橫亙吳淞海口,近為潮水衝決,日就坍毀,以至潮汐直入,無紆回之勢,故所被自遠,殆不可以風水論矣。即如潮氾朔望,舊以午時為準,今邑城之潮,參前將逾一時,是其明驗也。又一說,“潮到泖”二句為地師賴布衣所題。陳眉公《寶顔堂秘笈》亦論及之。猶憶予為兒童時,親見一日三潮,更不知何故,此崇禎十二年乙亥秋事。邑城市河俱溢,老稚驚相嘆異,是又不可以常理論矣。按府誌自海潮決李傢洪去吳淞江口南二十裏,潮信遂早數刻,故渾潮日至,泥濘日積。 康熙二十八年己巳,裏人以閘港久淤,呈請撫院洪公開瀎,檄行郡縣勒限起工矣。而闔邑士民,以為此港止利東南,非關通邑要津,引康熙初年邑紳施清恵公題準:本圖水利,止許本圖居民業戶開瀎,不得遠助別處纍民一案,具呈撫院,準行停止。 ◎災祥災祥之告,無代無之,要以遇災而懼,則天不為災,修救有方,則民不為害,是以聖人愼之。史冊所載,不可枚舉。以予所見災害之甚者,莫如崇禎十四年辛巳之旱。自是以來,災變不一,皆可為略紀焉。 崇禎十四年辛巳夏,亢旱,蜚蝗蔽天,焦禾殺稼。郡守方公嶽貢,聽訟贖鍰,俱責令捕蝗瘞之,動以數十百石計,蝗終不能盡,是歲大饑。越明年春,壬午,有司各勸縉紳富室捐米煮粥,分地而給。饑民遠近響應,提攜襁負,絡繹不絶。 甚者不及到廠而斃於路,或飽粥方歸而殞於途,道堇相望,嬰兒遺棄,婦女流離,有望門投止,無或收惜而轉死於溝壑者。是時,白米石價五兩,豆麥稍差,糟糠比旱,價亦驟貴,賓客過從,餉之一飯,便衕盛筵;雇募工作,惟求一飽,不問牟麥,世風為之一變。蓋鬆民貿利,半仰給於織紡。其如山左荒亂,中州蘪爛,尤甚吾鄉,易子而食,析骸而炊,布商裹足不至,鬆民惟有立而待斃耳。 加以軍興餉急,欠漕米一石,時須價銀五兩有奇。本邑無米,乞糴他境,莫不破傢。値邑紳張訁刃叟先生入掌戶垣,疏請準麥折價,得允十分之二,毎石折銀一兩五錢,較之米價,猶稱易辦。延至初夏,麥秋大稔,民慶更生,而疾疫大作,幾於比戶死亡相繼。此予有生以來所見第一兇歲也。 十七年甲申六月,邑城有物如猴,輒嚮人傢竊食,逐之即不見,或一傢一日數至,或數傢衕日衕時各至,於是衕相震響以驚走之,金竹之聲相聞者,數日不絶。未幾,嘉定縣有黠奴聚黨,嚮傢長索還身契,稍遲則搶掠焚劫,逼辱隨至。 延及海上,凡被猴之傢,往往受奴僕之禍。時弘光稱帝於南都。六月,亢旱。直 至鼕至不雨,井汲俱竭。除浦潮而外,其餘支流盡涸,舟楫斷絶,陸行者假道河中,遂成坦途,爭水釁者,往往鬥毆成訟。其後各從池底鑿井深一二丈,方得鹹濁之水,澂而炊飲。甚有隨鑿隨涸,終不得泉者。令君彭公報荒疏中,有“米價貴,水價倍貴;饑欲死,渴更欲死”二語,蓋實事也。商旅不行,物價騰涌。至十二月,始得一雨連日,方快霑足,而民已睏憊矣。 順治五年戊子五月十六日,煭風、驟雨、大水。二十四日戊子,又大雨,低鄉漂沒。七月十七日庚辰,連日風雨,晚禾遍野焦萎。究其故,則食心食節,一莖之中,小蟲無數,即《詩》所謂螟蟊賊也。幸而髙鄉早稲有秋,三農不至就斃耳。 九年壬辰,大早,水竭幾及甲申之夏。自五月至八月,外河始通潮水,若積水內池。直至次年癸巳四月十五日,方得大雨盈滿。本年禾苗俱槁,民不聊生。 十一年甲午六月二十二日庚辰,疾風暴雨,海水氾溢,直至外塘,人多溺死,室廬漂沒。聞崇明之水,幾及城上女墻,漂沒人民無算。十二月初三起,嚴寒大凍,河中冰堅盈尺,行者如履平地。浦中疊冰如山,乘潮而下,衝舟立破,數日始泮。十三年丙申九月初十日乙卯,巳時,地震有聲如雷。十月十六日庚寅,地復震如前。 十五年戊戌八月初九日甲戌夜,大雨傾倒。至初十日乙亥,風雨尤甚,河水於午後頓増數尺,我傢居址,頗稱髙阜,然更増寸水,便可入室矣。時予在郡城,親見府治內齣水譙樓下,門內水髙二三尺,勢若倒峽,府治前人不能行,亦有生所僅見者。 十八年辛醜,大旱。自六月初至閏七月中,僅得小雨偶灑。八月望後,始得沛雨。約計十旬亢旱,禾苗枯槁,川渠俱涸,人行河底,往來便於平陸。早稲有內池積水者,間熟半收,晚禾絶種,民多菜色。 康熙二年癸卯六月至十月終,疫疾遍地,自郡及邑,以達於鄉。傢至戶到,一村數百傢,求一傢無病者不可得;一傢數十人中,有一人不病者,亦為僅見;就一人則有連病幾次,淹滯二三月而始愈者。若病不復發,或病而無害,則各就一方互異耳。此亦吾生之後所僅見者。 三年甲辰八月初一日庚申夜,暴風,海水氾溢,及於外塘,崇明尤甚。飄來屋木傢夥,遍滿塘外,往往有男婦附木而浮於海澨者。時恵禧庵禎祥為川沙參將,冒雨衝風,躬率將士,駕舟海濱,到處撈救,全活甚衆。 四年乙巳六月望後,有海鳥來止海岸。是年,大水。自正月至九月,霪雨,水發凡十五次。朝廷詔求直言,許中外臣工,各陳得失。 五年丙午六月十四日癸亥,暴風驟雨,河水頓漲四、五尺,坍毀民居廬捨無算。吾鄉如川沙城中喬憲副石牌坊、大聖寺脊及裏中十餘圍大樹相傳植於洪武初年者,是日俱傾倒拔起。聞有群竜鬥於空中,雖未目睹,然從來未見此大風潮也。 七年戊申六月十七日甲申,酉時,地震。予館郡城,樓房有傾側之勢,有頃而定。後見邸報,知是日北直、山東、河南、淮揚,地震尤甚。兼以水漲,衝倒城郭、屋廬,人民死者甚衆。七月初三庚子,京師大雨,三晝夜不止,平地水深數尺。初九日尤甚,至晚,山西水發,衝倒蘆溝橋,橋上水髙數尺,西城坍毀數丈,行人裹足,文移停閣。 九年庚戌四月,大水。五月,積雨,水勢益漲,與順治戊戌八月衕。然戊戌之水,計日而退,是歲則逾月如故。月杪,予往澂江,由郡城歷青浦、昆山、吳門、無錫抵江上,皆一望無涯。六月十一日丙申,風潮大作,暴水増漲,浙西諸郡,幾沉水底,歷鼕逾春,此亦數十年間僅見之水災也。予作《庚戌水災聞見錄》,詳紀其事。 十五年丙辰十二月己酉朔,厲風奇寒,甚於朔北,亦生平所未見者。 十七年戊午四月初五日甲戌,未刻,地震,聲如隱雷,時予在筍裏館中,正草是編。田産甫畢,適逢之。六月、七月,亢旱,河水俱涸。餘於四月二十六日往澂江。六月二十六日歸,舟次杜行內趙傢樓,潮不得達,捨舟歩至筍裏,半由河底作途。後見邸報,知大江南北、河南、山東俱旱,赤地千裏,京師尤甚,毎 日渴斃多人。皇上躬行歩禱,日至天壇拝祈,齋戒禁屠。餘在江上,茹素已逾半月,一路歸,絶無葷腥鬻於市肆,亦異事也。又華、婁二邑,自六月望後起,至十一月,大疫,吾鄉傢至戶到,病歿者甚多,或一村而喪數十人。予有薄田在泖上,佃戶不過六、七傢,病歿者男婦凡三人,大槩可知矣。因旱而病,戽水無力,召募無人,田多拋荒,即號稱熟者,亦皆歉收三斛。起租之田,上好不過收米二石,次者一石五鬥,甚者止收石許。田傢八口嗷嗷,傢徒四壁,逃亡相繼。幸而浦東一帶,溝深稲早,農雖勞苦,頗號有秋。 十八年己未正月,山東、河南、江南北大饑,朝廷遣官分道賑濟。山東行旅俱絶,蓋因馬料初喂,饑民一見,啖之立盡,故騎不敢行。河南差勝。往來都下者,寧紆道從之。然人食草根、剝樹皮,千百成群,要奪官糧,當事者憂之。廬、鳳及江寧、常、鎮俱就撫院慕公鳴鶴,檄勸所屬官紳、富戶助米施粥以賑。蘇郡及鬆之青浦亦然。惟吾邑去歲較鄰邑頗稔,故獨免流離饑睏。七月二十八日庚申,京師地震。自巳至酉,聲如轟雷,勢如濤涌,白晝晦暝,震倒順承、得勝、海岱、彰儀等門,城垣坍毀無數,自宮殿以及官廨、民居,十倒七、八。壓傷大學士勒得宏,壓死內閣學士王敷政、掌春坊□□子翰林侍讀莊冏生、原任總理河道工部 尚書王光裕一傢四十三口,其他文武職官、命婦死者甚衆,士民不可勝紀。二十九、三十日,復大震。通州、良鄉等城俱陥,裂地成渠,流齣黃黒水及黒氣蔽天。 有總兵官眷經通州,宿於公館,眷屬八十七口壓死,止存三口。直至八月初二日方安。朝延駐蹕煤山凡三晝夜。臣民生者露處枵腹,死者穢氣薫蒸。詔求直言,嚴飭百僚,衕加修省,發幣金量給百姓,修理房屋。自是以後,地時微震。惟初八、十二三日復大震如初。近京三百裏內,壓死人民無算。十九至二十一日,大雨,九門街道,積水成渠。二十五日晚,又復大震。下詔切責大臣,引躬自咎,備見邸報。八月初,飛蝗蔽天,自江北而南,迄於蘇、鬆。時餘在昆山,親見其狀,心甚憂之。幸而不食禾稼,間集蘆葦之場,群集於東海之涯,不甚為災。九月初,江鳴,聲如牛吼,三日乃止。又廣東肈慶府城東北地震,有聲如雷。九月二十四日丙辰,京師地復大震。皇上齋戒,躬詣天壇,易服行禮。十一月初九日庚子,陝西西安府及興安州地震,自早至午,震倒房屋,壓死人民無算。十一月二十四日乙卯,酉時,江南溧陽縣地震,黒氣衝天,聲如轟雷,震倒房屋,壓死人民,略如京師七月,俱見邸抄。 十九年庚申四月十八日丁醜,京師地震,自巳至午,其聲如雷。二十八日丁 亥,又震,自酉刻起,連震四次,房屋動搖,官民徹夜露處,至五月十八日,尚未安寧。六月至七月望後,大雨時作,江南大水。七月杪,水方退。八月初二日夜,澍雨竟夕,水復驟漲,衝倒上海南城數丈,壓死居民七人。七月初四、五、六日,山西大衕、遼州等三四十州縣雨雹,大如鬥如昇,盈地數尺,積處如冰山。 江南、江北大水,一望如海,罕見平陸。自常州以迄蘇、鬆,大疫遍地,吾鄉傢至戶到,談鬼事者如見。 二十二年癸亥十一月初十日,狂風大作,至十三日,嚴寒冱凍,數十年間所未見,十七日尤甚。餘在筍裏館中,自朝至暮,終日擁爐飲酒而寒不能卻,硯池中用酒及醋而頃刻成冰。黃浦中亦凍,兩塘疊冰如山。自閘港以北,中間稍通數尺一路,然冰牌乘潮而下,勢若排山,舟逢之者,往往立砕;以西則全浦俱凍,潮汐往來,皆由冰下,不通舟衹。閔行渡口略通而冰牌覆舟死者數十人。上海董傢渡渡船亦覆,死者亦如之。縣大夫親臨驗閱,重責篙師,禁止開渡。漕白亦俱停比,直至二十四日,冰始稍釋。二十七日浦中始通船行,兩塘疊冰,猶未解也。 二十六年丁卯九月初二日醜時,京師地震。午時,皇上傳集滿大臣九卿,面諭雲:朕奉太皇太後懿旨,謂地震皆因朕過。或大臣罪輕而譴重配邊;或用刑過當而無辜受害;或帶往行圍人員困苦,各傢男婦含怨,皆是朕不是,以後再不帶儞們大臣行圍了。是時,因有滿州吏部尚書達哈達奉命馳騎,隕越而死。又漢軍內閣學士吳興祖因不譱馳騁被責,憤而自刎。故太皇太後慈諭指及而聖上亦深自悔也。 二十七年戊辰五月十七等日,南鶴慶軍民府、劍州地震,壓死兵民、營馬,震倒公私房屋,毀壞軍器、城樓、垛橋等甚衆,見邸抄。 二十八年己巳五月初五日庚子,夏至。二十五日,初陰雨兼旬,天氣涼如深秋,晝服夾衣,夜用綿被,是時病者甚衆。至秋,吾郡歉收異常。直隸、遼東旱荒。詔蠲本年及來歲田租,遣官運米分賑,京師施粥以食貧民。淮、徐皆然。直 至次年春、夏方止。 二十九年庚午三月二十一日壬子,浙江寧波府鎮海縣鄉民張希亮傢牛産麒麟,産下即斃,見邸抄。是年,三輔及山東、山西亢旱。至四月二十七日,澍雨竟日。 二十九日,又雨,京城內外兼雨雹,內城更甚。五月二十日庚戌,陝西鎮原縣,大雨雹,平地尺餘,豆麥壓盡,民皆號泣。七月二十三日壬子四日癸醜,浙江余姚、上虞、慈溪三縣,山水大發,髙有丈餘,田禾房屋俱淹沒,因起蛟也。是兩日,吾鄉風水大作,田禾花豆,亦頗損壞,見邸抄。 三十二年癸酉五月,週浦人傢,菊花盛開。川沙人傢,生小豬八口,內一豬衹眼,額中有肉觮下垂。邑城兪傢弄居民生子,一身兩首對面,隨産而斃。 ◎田産一吾鄉在《禹貢》揚州之域,田稱下下,今乃賦居上上,宜乎民窮極矣。然天下之號繁華者,猶首推焉。雖曰習俗相沿,亦地力之所齣也。意者芟荒墾蕪,非復三代以前之舊乎?就吾郡一府之田論之:華、婁、青邑,畝收三四鐘,皆石外起租,甚至一石五六鬥者比比。獨上海上田不過石一二鬥,次則八九鬥,下至六鬥起租耳。崇禎中,華、青美田,毎畝價値十餘兩。上海田美者,毎畝價値三、四、五兩,縉紳富室,最多不過數千畝。無賤價之田,亦無盈萬之産也。順治初,米價騰涌,人爭置産。已賣之業,加贖爭訟;連界之田,輓謀構隙。因而破傢者有之;因而起傢者亦有之。華、青石五六鬥田,毎畝價値十五六兩;上海六七鬥田,毎畝價値三四兩不等。田産之貴,至此極矣。厥後,米價漸平,賦役日重,田價立漸馴減。至康熙元、二、三年間,石米價至五六錢,而差役四齣,一簽賦長,立刻破傢;裏中小戶,有田三畝五畝者,役及毫釐,中人之産,化為烏有。 狡書貪吏,朋比作姦,圖蠹虎差,追嘑絡繹,視南畝如畏途,相率以有田為戒矣。 往往空書契券,求送縉紳,力拒堅卻,並歸大戶,若將浼焉,不得已委而去之,逃避他鄉者。中産不値一文,最美之業,毎畝所値,不過三錢、五錢而已。自均田、均賦之法行,而民心稍定。然而𠔌賤傷農,流離初復,無暇問産。於是有心計之傢,乘機廣收,遂有一戶而田連數萬畝;次則三、四、五萬至一、二萬者,亦田産之一變也。是時,數年之間,豐歉不一,米價亦不大昂,然賦役大非昔比,故惟多田者多蔵。第紳戶漕白已加徵十之三,士民之差派,如十六年之舡工、青樹、灰炭、河夫,亦稍稍漸起,彼越陌度阡之傢,不可不思預為之備耳。 康熙十九年庚申春,因米價騰貴,田價驟長,如吾邑七鬥起租之田,價至二兩一畝,甚至有田地方,各就近爭買者,價至二兩五錢以及三兩。華、婁石四五鬥起租之田,價至七八兩一畝。昔年賤價之田,加價回贖者蜂起。至次年辛酉,米價頓減,其風稍息。 ◎田産二瀕海斥鹵之地,沮洳蘆葦之場,總名曰蕩,不在三壌之列。明興,並給竈戶,不容買賣,俾苅薪挹海以煮瓕。商人運米易瓕,聊以代食而已。其後沙灘漸長,內地漸墾。於是衕一蕩也,有西熟、有稍熟、有長蕩、有沙頭之異。西熟、稍熟,可植五穀,幾與下田等。既而長蕩亦半堪樹藝。惟沙頭為蘆葦之所,長齣海濱,殆不可計。萑葦之外可以漁,長蕩之間可以瓕,稅輕役簡,雖有該年總催之名,稅無賠纍,役無長徵,沮洳斥鹵,遂為美業,富傢大戶,仮起而佃之,名雖稱佃,實衕口分,竈戶轉為佃戶,利之所在,人共爭之,勢使然也。本朝因之,長蕩以內稅隸鹺司,較之田賦,十不及一,業戶以之成傢,司役視為奇貨,因於正供之外,倍加使費,然民猶未甚病也。自順治十六年己亥,江上海氛深入。次年,朝廷遣大臣蘇公訥海等相度沿海機宜,奏遷瀕海之民於內地,並棄長蕩,不容樵采耕駐。於是盡徙山東、閩、浙以及江北、江南濱海之地,嚴禁不許人跡至海澨,片板不容入海洋,瓕課、蘆稅幾幾不可問矣。吾鄉獨從南匯所守備劉俲忠議,以為鬆屬沙灘,素號鐵板,船不得近,不在遷棄之列,惟以浙、閩、山東等處,因遷而缺之課額均攤於蘇、鬆不遷之地,曰攤派,而瓕課之額極重矣。自海寧將軍郎賽駐紮吳門,放馬數千於沿海,沙頭遂為牧地,而蘆課之稅賠矣。於是民視蕩業幾於康熙元、二、三、四年間之田,即徒手授人,莫肯顧而問者。年來,海禁已弛,攤派遞減,總催之纍稍息。獨是沙頭自康熙元年蘆政達陽安躬臨丈量而後,上下其手者,因而獲利。迄今清丈不已,弊孔百齣,監司郡縣接踵督行,職掌愈多,業戶愈睏。究之沙荒蕪,茫無涯畔,非若熟田有溝洫徑塗之限,有廬捨墳墓可以記認,圖形按冊可以計畝之比。望空昇科,總是賠纍;遙度減賦,尤屬空談。民間有數倍之徵,公傢無毫末之益,將來日甚一日,竊恐漁瓕之地,群委而去,悉化為甌脫之墟矣,可不慮哉! 濱海瓕課,自有明相沿,各場於竈戶中編簽傢富而蕩多者,毎歲若幹名為總催。各竈戶毎年輸糧於該年總催,總催從場官起批至分司處驗銀,倒換批文,解至瓕運司收庫,輾轉經承,總計各項貼費依三限完足者,大約額銀一兩,使用倍之。若後期徵比及托非其人,或為役蠹、場蠹侵蝕者,倍價賠纍三、四倍不止。 自康熙二十一年,浙江巡撫王康矦國安立法,悉照縣徵民田例,設櫃於分司衙門,使納戶自封投櫃,分司按限轉解運司,從來積弊,為之肅清。然而役蠹、場蠹,百計作姦,聲言不便,必欲聳動巡鹺使者,百計輓之。未幾,王轉督閩中,其法果變,弊不能革。至二十七年戊辰,吾郡王印週先生為大司徒,儼齋王鴻緖為總憲,力為主持,自封投櫃並歸縣徵,不關分司,其局始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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