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话剧 張自忠 Zhang Zhizhong   》 寫給導演者      老捨 Lao She

張自忠 寫給導演者 第一幕 第二幕 第三幕 第四幕
寫給導演者 首先我要說明:對於話劇的一切,我都外行,我之所以要寫劇本是因為(一)練習練習;(二)戲劇在抗戰宣傳上有突擊的功效。因此,我把劇本寫成,自己並不敢就視為定本,而衹以它為一個輪廓;假若有人願演,我一點也不攔阻給我修改。 導演者改動劇本,我想,大概有兩個理由:(一)著者對舞臺技巧生疏,寫出來的未必都能適合於舞臺條件,或未必發生效果;(二)著者在某一處的設意遣配混含不清,導演者有設法使之強調明晰的必要。前者事微,衹要導演者不是處心要以低級趣味博觀衆的歡心,就無所不可。後者,卻不這樣簡單;因著者的混含,頗足引起誤解;不幸,導演者而誤解了劇本原意,則難免驢唇不對馬嘴,越改越不象樣子了! 按理說,劇本根本就不應有混含之處,使人為難。可是,在實際上,這卻很難避免。劇著者未必都技巧純熟,百發百中,難免不東搖西擺,自陷迷陣。還有,客觀上必要的顧忌,不許寫者暢所欲言,遂爾隱晦如謎。 我這劇本,因為缺乏舞臺的經驗與編劇的技巧,自然有許多不妥當的地方,必須改正,而且歡迎改正,不在話下。我最不放心的倒是那些不甚清楚,容易引起改正的善意,而未必不改錯了的地方。所以我覺得有寫出幾句來的必要。 從一方面說,這是個歷史劇,雖然我不大懂戲劇,可是我直覺的感到,從問題與掙紮中來表現歷史的人物,一定比排列事實,強加聯繫更有趣味與意義。以中心問題烘托中心人物,自然是如魚得水。但是,我不能這樣作;以中心人物逝世未久,人與事的切近反倒給我許多不方便。問題,足以使人格逐漸發展的問題,的確能找到,但不便采用。比如說,在抗戰開始的時候,許多的誤會把張將軍遮在黑影裏,這裏很有“戲”。可是我不敢用。我把這黑影點化成了墨子莊先生。這裏虛擬,不是事實。因此,墨先生這個人,與他所代表的一切,好象是可有可無;而且第二幕仿佛與其他三幕殊少調諧——它似乎要提出問題,而剛一提出就自行結束了。假若第二幕完全是寫臨沂之戰,我想一定較好,至少也有四幕一致的好處——都寫事實,根本不許問題露面。可是,臨沂之戰的寫出,以我這點才力,必與第四幕相同;兩幕同調,恐怕不易寫好,故棄而不取。 從另一方面說,這是個抗戰宣傳劇。在實際抗戰中,我們有許多睏難與問題。這時代的英雄無疑的就是能剋服睏難,解决問題的人。假若我沿着這條路走,也許能使劇本更生動深刻一些。打一個勝仗絶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專靠主將勇敢是辦不到的,張將軍打過許多次勝仗;他的確是勇敢,可絶不會單憑勇敢。他一定是剋服了許多睏難,解决了許多問題。可是,我又不能寫!一談睏難與問題就牽扯到許多人許多事,而我們的社會上是普遍的衹準說好,不準說壞的。 因此,我的手既不能自由,到了非有襯托不可的地方,我衹好混含。因此,我既沒把張將軍表現得象個時代的英雄,又沒能從抗戰的艱苦中提出教訓!我希望導演者勿以為我把問題都可惜的混含過去,而須細細考慮一下,我之混含自有理由。除非你有既能使之明顯而仍能不失含蓄的手段,千萬莫輕易改動。 張將軍在抗戰中幾乎是每戰必勝,按照他的戰功來說,應當納入劇本的至少有(一)臨沂之戰,(二)徐州突圍,掩護退卻,(三)隨棗之役,(四)殉國。以此四題分入四幕是個很不錯的辦法,可是四事皆為戰爭,即使每戰各具特色,恐怕在舞臺上也難免過於單調,我沒敢這樣辦。 戰爭而外,他的治軍方法,對百姓的態度,和他自己的性格,自然也都須描寫,否則衹有“開打”而無人物。 有這麽兩層——戰功與人格——都須顧及,所以我取了交織的辦法:第一幕寫他回軍,表現他怎樣得軍心。第二幕寫臨沂之戰及徐州掩護撤退。這兩件大事可是全沒由正面寫,為是給第四幕留地步,使各幕情調不同。第三幕寫他自己由徐州撤退,好把他怎樣對部下對百姓,和與士卒共甘苦等等,略事介紹。第四幕正面寫戰爭,他戰,他死。這樣佈置的好壞,我不曉得;我衹覺得第一二兩幕中有不少墨先生的戲,使全劇站立不穩!而且,二幕中由側面寫臨沂之戰與掩護撤退,也嫌纖弱無力!有了第二幕便使人弄不清著者到底是要幹什麽!可是,我沒法子再改,因為一丟開墨先生,就必定要以一個戰爭——臨沂之戰或掩護撤退——或一些問題——關於友軍的聯絡或某種睏難——來代替。用戰爭,則與第四幕雷同。用問題,則極易惹起反感。顧及與避免單調,逼我取了一條不甚好走的道路,而且是勞而無功的亂跑一遭! 全劇既顯着雜亂無章,我衹好希望在演出的時候每一幕都有個情調,以免亂上添亂——假若導演者忽略了這一點,而專註意到小的動作上,一定非大亂不可!第一幕,在我的設計上,是由苦悶而狂喜,等張將軍一露面,即立刻顯出嚴肅與緊張。苦悶與狂喜都是烘托,嚴肅與緊張纔是正筆;假若前者表演得太火熾,則後者即變為沉悶,失其重心矣。第二幕是平列的三件事:臨沂之戰,接受徐州掩護退卻的命令,及結束墨先生。由事實上說,前二者宜占重要地位;由我的寫法上說,末一項倒很有“戲”。假若太註意了“戲”,則不但破壞了事實的正確,而且也破壞了全劇的調諧。我不曉得怎辦好,我衹能對導演者放“警報”,這幕不大好辦!第三幕和第一幕在情調上很調諧,是老老實實的表現事實,沒有什麽可說的。不過,這一幕也許要大失敗,假若各場的角色找不到適當的人來演。有好幾位角兒衹在這一幕裏露一場就完,恐怕好演員不肯來擔任;而這幾場若無好手扮演,則全幕等於虛設。還有一件該註意的,就是必須表現出士兵是怎樣的疲憊。在那麽疲憊殘缺之中,還能那樣守紀律,才能暗示出治軍的有力,並補釋了第二幕接受掩護任務的勇敢沉着!第四幕最難寫,因為許多事都得“混含”。要混含,所以不能一開幕便把睏難擺出來——假如先說睏難,而後以殉國作結,有多麽順當呢!因此,我衹能由靜而動,慢慢的緊上去;自然,我也就衹寫了英勇,而放棄了剋服睏難!我希望導演者別再特別加重英勇這一點——那樣,就是表現了一位猛張飛,而不是屢建奇功的大將軍了。還要註意:張將軍是越到險境越從容,可是不許因從容而失去嚴肅。後半部緊張,可也勿顯出慌亂。 真的材料,因為小心,未能采用。表現出些“意思”,人物與事實乃不惜虛構。真的人衹有張將軍,張高級參謀,與賈洪馬三副官,他們是與張將軍同時殉國的。在事實上,張高級參謀是新任的,應在第二幕就出來;為了人物的不都出沒無常,故違背了事實。丁順實有其人,可是今猶健在,所以未使用真的姓名。胖火夫也是真的,可是我覺得寫出姓名,不如“胖火夫”有力。這些真人物的性格事跡,除了張將軍,都是多半出於虛擬,便易於作“戲”。 可是,談到作“戲”,這劇本著作又碰到了個難以剋服的睏難:軍隊中衹有服從,不許質問辯論。不錯,一位軍長或司令對他的秘書或顧問是可以隨便的談談;可是對他的師長旅長便要保持個相當的距離了。他說怎樣,便是怎樣,別人不能隨便開口,也就沒有了“戲”!所有的“戲”幾乎都在無所表情的服從裏,即等於沒有“戲”!在初稿中,我甚至連一個勤務兵都給了表情的機會,可是在修改的時候不能不勾去十之七八!越改越單調,這劇本直象一株枯樹! 以上所述,都是我自己在寫作時所感到的睏難,和怎樣因為睏難纔取了明知笨拙而無法避免的路子。此外,大概還有我未曾想到的許多缺欠與漏隙,都請指正! 劇中重要人物說明 張自忠將軍——山東人。年近五十,無須,右腮下有痣,痣上生數長毫,時以指弄之。身高,不胖。鼻目皆闊,眼極有威。語聲稍粗,不喜多言,但時有妙語。記憶力甚強。性烈如火,疾惡如仇;作戰時則鎮靜異常,面帶笑容,且稍喜講話。遇事必詳為考慮,而後與部下商議,擇善而從;主意既定,絶少更改,見客時衣裝整齊,然不尚修飾;遇戰事,衣上生虱,一如士兵。自奉甚儉,尤不擇食。遇下極嚴,而共甘苦,故受部下畏愛。袋中多小紙簿,隨時記事。 張敬高級參謀——廣東人。三十多歲。身小,勇敢活潑。曾為十九路軍團長。作戰時,與張將軍來往最前綫,督勵士兵。與張將軍同時殉國,身已受傷數處,仍發槍斃敵。 洪上校副官——河南人。四十來歲。中等身材,稍胖,性忠厚。原為團長,因事離職,抗戰後復歸軍,為副官。自請隨張將軍赴戰,死於難。 馬副官——河南人。四十多歲。身高,辦事認真,為主任副官。與張將軍同殉國。 賈副官——山東人。二十多歲。身高,整潔。與張將軍同殉國。 尤師長——河北人。四十歲。忠勇有幽默感。 範參謀——廣西人。三十歲。性烈而多智。 墨先生——天津人。五十八歲。精神很好,不胖不瘦,穿西服而走方步。心地卑鄙,而自詡多才,與張將軍有舊,與一切有勢力的地方都多少有關係,連東洋勢力亦不忽視。 葛敬山——十九歲。河南人。富感情,願學習;雖幼稚而有出息。 戚 瑩——十八歲。河南人。天真喜動,不怕吃苦。可作摩登玩物,亦可作英勇女兵,視環境如何耳。 丁 順——河北人。五十多歲。性忠誠,曾單身冒險入北平探視張將軍。服裝古怪,有創造性,言行如一。 楊柳青——二十多歲。江蘇人。很勇敢的青年記者。 王得勝——二十九歲。山東人。壯如熊。 第三幕中之難婦,茶館女主人,小兵,老驢夫,招弟,雖衹露一場,而有相當重要的“戲”作,其面貌年齡服裝可依劇情决定。其他人物,看着辦吧。


Zhang Zhizhong Wrote Directed persons Act I Act II Act III fourth a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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