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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理侦探 》 心理學家 》
心理學家
佚名 Anonymous
“我會站在嬰兒床邊,低頭看着他,”哈維說,“我會想,這非常容易,衹要把他臉朝下翻個身,把他的小臉按在枕頭上,直到……直到他死去。” 屋裏非常黑暗,衹有外面昏暗的街燈映進來。朦朧中可以看到哈維坐在沙發邊上,雙手抱着頭。 “繼續說,哈維先生,”這平靜的聲音來自屋中看不見的角落。哈維在說自己的謀殺衝動,但這聲音毫無感情色彩,好像哈維在讀報紙上的廣告。 哈維轉過頭。“我沒有辦法把事情說清楚,”他說,“它亂七八糟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沒關係,”那聲音說,“我來把它搞清楚。哈維先生,你儘管說就行了。你剛談到想要扼死你初生兒子的衝動。” “那種衝動越來越強烈,所以我離開了愛倫。” “愛倫?” “我妻子,”哈維說,“我還沒有跟你說過她?我離開她,去了魯比那裏,那是我唯一能去的地方。”他扭來扭去,好像身體很難受一樣。“魯比是我在公司的秘書。她是個很奇怪的姑娘,不像愛倫,不像莉莉,不像我以前愛過的任何一個女人。我們沒有相同的愛好,但是,我知道跟她在一起,永遠不會發生那種事,對此我確信無疑。” “不會發生什麽事情?”那聲音問道。 “過去那種事情,”哈維說,“我是公司一個部門的經理。你知道我們那傢公司嗎?我們是美國非常著名的一傢設計公司,總裁是個女的,她是一位非常傑出的人物,對人要求非常高。我那個部門的工作量非常大,我手下有20多個設計師。後來——出事了。” 遠處救護車的鳴叫聲傳進黑暗的房中。 “一天,總裁把我叫進她的辦公室,那裏坐着一個男人。他個子很高,穿着漂亮的套裝,他看上去像一傢廣告公司的副總裁。總裁對他介紹我,她說工作太多了,來不及做,她說我幹得很好,但是工作積壓得太多了。所以,她决定為我雇一位助手。啊,這一切聽上去很可信。但是,我知道是怎麽回事。她聽說我離開了愛倫,她聽說了我跟魯比的事。她這是想把我趕走,這是她的一貫作法。在幾個星期或幾個月之內,這個新來的男人將代替我。你知道,我並不想等到那一天,我不想讓這種事再次發生。所以——所以我辭職了。”他停下來,沉重地喘着氣。 “總裁沒有試圖勸你留下嗎?”那聲音問道。 “啊,她試了,”哈維痛苦地說,“她裝出一副離不開我的樣子,可我知道是怎麽回事。我知道那個新來的男人會奪走我的位置,就像過去總有人奪走我的位置一樣。就像戴維所做的那樣。” “戴維就是那個嬰兒——你的兒子,對嗎?”那聲音問道。 哈維點點頭。“我在大學高年級時遇到愛倫,她非常出色。我第一眼看見她,就知道她正是我一生追求的女人。她的頭髮是黃色的,有點像莉莉,她的笑容親切可愛。第一次跟她談話時,我就知道她非常瞭解我——她知道我多麽地需要她。我那時就决定進入工業設計這一行。愛倫學習美術,我們倆都很喜歡音樂,喜歡同樣的音樂。我們用不着討好對方,我們甚至不用開口說話。我們徹底瞭解對方,並且完全把自己交給了對方。 “我一畢業,我們就結婚了。你知道,莉莉給我留下了一些錢,另外,我一畢業就在那傢著名的設計公司找到一份工作。我們住在郊區的一棟小房子裏,我每天乘車進城上班。我們非常幸福,太幸福了!”哈維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繼續說下去。 “不久,愛倫告訴我,我們會有個小孩。我可以看出,她非常幸福,她似乎沐浴在幸福之中。我可以感到她對我洶涌而來的愛,那段時間真是太美妙了。我工作得非常出色,成了部門經理。我有一間辦公室和我的專用秘書——魯比!”他又停下來,當他接着說下去時,他的聲音變了。 “孩子生出來了,”他說,一拳打在另一隻手的手掌中。“那是個男孩,我們給他起名叫戴維。就在那天,我知道,那種事又發生了。我失去了愛倫,我們再不是兩個人了。她無休無止地談着戴維,她全心全意地照顧他,我們好像再也不是兩個人了。晚上她總是很註意傾聽隔壁戴維的響動,動不動就醒來。現在,戴維是她的生命。戴維!戴維!啊,我開始喝酒。我無法忍受這一切。我開始不按時回傢。直到戴維睡着後,我纔想回傢。但是,當我真的回傢時,她總是讓我進去看他。我站在那裏,低頭看着嬰兒床,心想,我可以晚上溜進來,把他翻個身,臉朝下按在枕頭上,這樣他很快就會——”長久的沉默。 “於是我離開了愛倫。那種事又發生了,就像過去那樣,就像莉莉那樣。” “誰是莉莉?”黑暗中,那聲音漫不經心地問。 “莉莉?啊,莉莉就是我母親,”哈維說,好像每個人都應該知道這一點。 “哦,對了。繼續往下說,哈維先生。” “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父親,”哈維說,“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陣亡,是莉莉把我撫養成人的。我們住在鄉下。有趣的是,我現在衹記得她穿着長長的白色晚禮服,俯身在我床邊,飄來一種她獨有的香味。我們做什麽都在一起,她總是讀書給我聽。我們經常到林中散步,我們從來不分開。我愛她,太愛她了!後來——後來,他來了。”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充滿了狂暴。 “繼續說,”那聲音平靜地說。 “他的名字叫丹尼爾·斯蒂勒。他是一位律師,受雇於一傢律師事務所,那傢律師事務所負責管理我父親留給莉莉的一小筆財産。他在海外認識我父親。他個子很高,人長得很英俊,一臉親切的微笑。我——我開始其實很喜歡他。但是,他開始過於頻繁地來我們傢。從他對莉莉的態度上,我可以看出他並不是來談正經事的。突然,他占有了她大量的時間。勞動節那天是周末,他來和我們一起過。我記得莉莉上樓來吻我,跟我說晚安。啊,她非常親切,非常可愛,但是她似乎有點心不在焉。她似乎有點興奮和緊張。她下了樓,而他正在那裏等她。我可以聽到樓下他們的說笑聲,但是,我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我被排斥在外,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樣! “突然,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他們到底在說什麽。我一定要知道!我從床上溜下來,來到樓梯口。我坐在那裏,抱着樓梯欄桿傾聽。他在說話!他在告訴她,她應該讓我去學校。他告訴她,她把我寵壞了,我應該學會自立。他說寄宿學校對我有好處,說我應該離開她,這樣我就可以學會成長。莉莉聽上去很不開心。她告訴他,如果把我送到寄宿學校,我一定會非常傷心的。她知道!但是,他說我以後會為此而感謝她的。後來——後來她同意了。”哈維的聲音變得非常低,幾乎聽不到。“我再也受不瞭瞭。我溜回我的屋子,鑽進被子中。我的世界完蛋了。我趴在床上,緊緊地咬着枕頭。我不想讓他們聽到我的哭泣。” “那麽你去寄宿學校了嗎?”那聲音問道。 “啊,我去了,”哈維說,“莉莉和斯蒂勒送我去那裏的。他們第二天要結婚,然後去加勒比度蜜月。我討厭學校,我無法適應那裏的生活。我不停地想着他們兩人,想着他們倆在一起。我在那裏度過了三個星期,然後有一天,校長叫我去他那裏。我知道我在學校的表現很不好。但是,他並沒有訓斥我,他似乎非常難過。最後,他讓我看他桌子上的報紙。我看了標題。‘空難,飛機控在山頂上,無一生還者。’就在標題下面,有一個小框,裏面是已知的遇難者的名單。兩個名字躍入我的眼簾。‘丹尼爾·斯蒂勒先生和太太。’”哈維的聲音突然高了。“他從我手裏搶走莉莉,永遠地搶走了她!” 那聲音沉默着,等他繼續說。 “你瞧,”過了一會兒,哈維說,“總是發生這樣的事。開始他從我手中搶走莉莉,然後是戴維從我那裏奪走愛倫。然後是公司的那個男人。現在——現在——” “你殺了愛德加?”那聲音很隨意地問,好像在問時間一樣。 “沒有!沒有!”哈維喊道。然後他放低聲音,“我——我認為沒有。” “跟我談談愛德加。” “他——他是個書呆子,”哈維說。 “是個什麽?” “是個書呆子。那是魯比說的。她總是說她對書呆子不感興趣。她喜歡長得英俊或古怪的男人。” “我知道了。” “我離開公司後,决定自己一個人幹。我——我到這個公寓,和魯比住在一起。這是她的公寓。我們——我們沒有太多共同的愛好,但是,我們倆都喜歡去那些古怪的地方喝酒,就像第三大道的那些小酒吧。有一天晚上,在那種地方,愛德加走進來,坐在我們旁邊。他個子很矮,幾乎沒有脖子,肩膀非常寬闊,這使得他的頭看上去比其它部位大。他顯得非常孤獨和憂鬱。魯比總是很喜歡跟陌生人交談,於是我們就聊起來。愛德加開始有點害羞,但後來他就主動聊起來。他說,他是個作傢,正在寫一部小說,同時幹點零活糊口。他認識的人不多,沒有任何朋友。魯比和我很同情他。我們邀請他到我們這裏來。 “他真的來了,而且經常來,我很喜歡他。他和我一起談論書籍。美術和音樂,我們經常會爭起來,這讓魯比覺得很無聊。她對那些話題不感興趣。愛德加經常跟我們一起吃飯,有時候,他也不請自來。後來——後來我開始註意了,那種事又發生了,我可以看出魯比很喜歡他。為此我跟她吵了一架,後來又吵了很多次。我開始酗酒,今天是最厲害的一次。我們打了起來。她叫我從這裏滾出去,再也別回來了!我並不吃驚。正像我告訴你的,總是發生這樣的事。” “但是你卻回來了,”那聲音說,“今天晚上你又回來了。” “沒有來到公寓,”哈維說,“是警察把我帶上來的。你知道,我喝醉了。我在酒吧喝了好幾個小時。我正一個人坐在那裏喝酒,突然愛德加來到我面前。他坐在我對面的座位上。我兩眼模糊不清,他看上去像個怪物。 “我正四處找你,”他對我說。 “‘滾開’,我說。 “‘你別喝了,’他說,‘你在自殺,不值得為魯比這樣的人自殺。’ “‘你這麽說真可笑,’我說。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他問。 “‘我的意思就是,魯比和我就是因為你纔吵起來的。別裝了,愛德加。你愛她,你把她從我手中搶走了。’ “‘我愛她!’我記得他大笑起來。他真是瘋了。‘魯比根本不愛我,根本不愛!她也不愛你,衹是你沒有意識到。你在為一個廉價婊子而自殺,她一把你榨幹就會離開你的。’ “‘你不能這麽說魯比,’我說。但是,我想相信他說的是真話,你明白嗎?我想相信,因為那樣的話,過去那種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他跟我在一起待了很長時間,他告訴我,我最好趕快離開魯比。這——這聽上去就像斯蒂勒告訴莉莉我最好去學校一樣。最好,最好,結果就是分離和死亡。最後,他離開了我。然後,我開始思考。也許他衹是想讓我以後再也不要去見魯比。也許他現在自己就去見魯比,因為弄清楚了我肯定不在那裏。我必須知道真相,於是我離開酒吧。我——我發現自己真的喝多了。”他又停下來深吸了一口氣。 “於是——於是我來這裏看看。這——這棟舊樓有一個消防緊急通道,直通後院。我猜你知道這一點。我——我認為我走進後院,上了緊急通道。後來我在黑暗中碰到什麽東西,摔倒了,突然,到處是燈光,警察把我拉到這裏,愛德加躺在地上,他的臉被打爛了。他們給我看我的手槍,我的手槍!” “你的手槍,”那聲音說,“還有緊急通道上後院的泥土。你鞋上也有後院的泥土。你確信你沒有上到這裏嗎?” “我確信,”哈維說,“我確信這一點。不過,我當時喝得迷迷糊糊的,而且我可能忘記了。我知道這種事是可能的,醫生。有時候喝醉的人什麽也記不起來了,腦子裏一片空白,也許我也是那樣的。你這麽認為嗎?” “不,”那聲音說。 電燈開關響了一聲,屋裏變得燈火通明。在明亮的燈光下,可以看到哈維是個皮膚黑黑的人,他個子不高,烏黑的頭髮全是汗水,棕色的眼睛茫然而失落。跟哈維說話的人也可以看清了,那是一個頭髮花白的小矮個,一個長相非常平常的人,走到街道上,誰也不會多看他一眼,他的外表沒有任何引起人們興趣的地方。 白發的小個子沉思地環視四周。這間房子對一個像哈維這樣很有品味的男人來講,是沒有什麽吸引之處的。屋子的一側有一張床,上面亂七八糟地堆着粉紅色和緑色緞面的靠墊。窗戶邊的架子上有一個金魚缸,裏面有一株緑色植物和兩條金魚,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屋角堆着一些紀念品,都是些不值錢的垃圾。墻上挂着一些旅遊照片,壁爐上挂着一個玩具大熊貓。 地毯很舊,都褪了色,靠前門的角上有一灘黑色污漬,愛德加就是躺在那裏流血而死的。 白發小個子走到一扇通嚮廚房和臥室的門邊,打開門。 “好了,警官。”他說。 三個男人從臥室走出來:馬森警官和他的兩明部下:馬森縣警察局最有前途的一位年好警官。他大雪畢業,衣着打扮非常講究,看上去像一位公司經理。 “好了,小夥子們,你們可以把他帶到局裏去了,”馬森說。 兩個警察走到哈維兩側,把他拉起來。 “等一下,”哈維說,“警官,我可以看她一眼嗎?” “現在不行,”馬森說。 “可是我——” “現在不行!” 警察把哈維帶出房間,可以清楚地聽到他們下樓梯的腳步聲。 白發小個子站在窗戶邊,俯看着下面的街道。 “史密斯醫生,怎麽樣?”就剩下他們倆人了,馬森問道。 史密斯醫生嘆了口氣。“天哪,那些父母不知道他們的孩子受了多大的折磨!”他說。 馬森微微一笑。他以前跟史密斯醫生合作過。他知道,史密斯說話總是拐彎抹角的。馬森記得第一次見到這個白發小個子時的反應:他長得太不起眼了!馬森還知道,史密斯醫生的外表是一種假象。辦案中,當警察用了各種各樣的方法,仍然沒有突破時,他們就會求助於史密斯醫生。史密斯曾經說過,不應該在銀行收支平衡表、表面的妒嫉和貪婪中尋找謀殺的動機,而應該到黑暗難測的心靈深處尋找。 “你和你的部下總是把一個人嚇得半死,”史密斯醫生轉過身說,“在實在沒有辦法的時候,纔把我叫進來。你應該明白,心理學家應該是從一開始就參與進來,而不是最後一個!”馬森咧嘴一笑,“你對哈維有什麽看法,醫生?” “我的看法並不是證據,”史密斯醫生說,“你們關心的衹是證據。” “我們已經有了足夠的證據,”馬森說,“我們有魯比度假前留給哈維的便條。啊,你還沒有看到過呢,”馬森從口袋裏掏出一封信,遞給史密斯。醫生戴上一副厚厚的黑邊眼鏡。 便條上寫道: 我已經受夠了你對愛德加的妒嫉和指責。我要離開去長島度周末。我希望回來時,你已經已經搬走了你所有的東西。這是最後通牒。 魯比 “動機是很清楚的,”馬森說,“哈維對愛德加嫉妒得要死。愛德加上樓到這裏來,當他從前門進來時,哈維殺了他。然後哈維從緊急通道溜到後院,我們就在那裏抓到他的,還有那支手槍。他的手槍!動機,時機,武器。” “我想手槍上沒有指紋吧?”史密斯醫生說。 “當然,他把指紋擦掉了,”馬森說。 “這很奇怪,”醫生自言自語道,“他擦掉手槍上的指紋,這樣他就不會被抓住了,然後他在後院等了15分鐘,同時鄰居打電話報警,警察開着警車呼嘯而來,奔上樓,發現屍體,最後——天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下樓來到後院,發現哈維仍在等着他們。” “他喝醉了,”馬森說,“他不知道他在幹什麽。” “但是,他仍然清醒到能夠擦掉手槍上的指紋?” 馬森聳聳肩,“誰都知道這麽做。” 醫生聳聳肩,“馬森,物證是你的事,”他說,“如果你心裏沒有懷疑的話,你不會把我叫進來的。” 馬森狡猾地一笑。“我為哈維感到難過,”他說,“你能理解嗎?我為他感到難過。” “這是人的正常感情,沒有必要為此而羞愧,”史密斯醫生說。 “所有的證據都表明,哈維給愛德加設了個圈套。他邀請他到這裏,設下埋伏,當他到達時開槍殺死他。這是一級謀殺,要判死刑的。但是,如果他精神有問題的話——” “從法律的角度,他的精神並沒有問題,”史密斯醫生說。 “那就沒希望了,”馬森說,嘆了口氣。 “哈維童年受到過創傷,他一直生活在這種可怕的壓力之下,”史密斯醫生說,“這影響他生活中所有的人際關係,也引發了他的主要危機。” “最後驅使他去殺人,”馬森說。 “我可沒有這麽確定。馬森,你尋找表面的方式一一綫索、指紋、不在場證據。我尋找內在的方式。哈維的方式是很清楚的,每當他遇到某種境況——他所愛的女人要被別人搶走時,他的反應總是一模一樣的。他逃走!如果哈維殺了愛德加,這就意味着他遵循了一生的方式突然改變了。就我們對他的瞭解而言,這次他也應該逃走。但是,如果他殺了愛德加,那他就打破了他一生的行為方式。為什麽?為什麽?” “我猜他已經到了極限,”馬森說。 “我們沒有權利猜測,”史密斯醫生說,“至少,我必須找到滿意的答案。跟我談談那個姑娘,魯比。” “沒什麽可說的,”馬森說,“她不是你喜歡的那類人,也不是我喜歡的!她也不適合哈維。她就像這間房子一樣,低級、廉價。不過,她是清白的。她整個晚上都在長島,離這裏30英裏。” “我很想跟她談談,”史密斯醫生說,“也許她能告訴我們一些有關哈維的事,有助於澄清我們的一些睏惑。” “當然可以,”馬森說,“她就在臥室裏,也許你最好到那裏去見她,她很不情願到這裏來。我們清理現場前,讓她看了躺在這裏的愛德加,那是非常難受的。” “那我們就過去吧,”史密斯醫生說。 馬森開始嚮臥室門口走去。“有一位朋友跟她在一起,那人名叫喬治,是她所住旅館的老闆。他開車送她來的。” 臥室裏黑漆漆的,唯一的燈光來自床頭櫃的臺燈。魯比躺在床上,用手絹擦着眼睛。屋裏的香水味濃得讓人受不了。魯比是個金發女郎,皮膚雪白,身材苗條,一看就是個讓男人着迷的女人。 一個男人走到臺燈邊,他身材高大,很英俊。他的衣服顯得有點緊,穿着一件格子背心。 馬森嚮魯比和喬治介紹史密斯醫生。 “我聽說過你,醫生,”喬治說,“馬登案件。我認識馬登參議員的兒子,你把他從睏境中解救出來。” “魯比小姐今天晚上住的旅館,是你的,對嗎?”史密斯醫生問。 “對,醫生。這纔是個開始,我計劃開一係列連鎖店。” “史密斯醫生要問幾個問題,”馬森說。顯然,他不喜歡喬治那種大大咧咧的態度。 “可以,可以,”喬治說,“我和魯比沒有什麽要隱瞞的。我們的不在場證明是很有力的,是嗎,警官?” “是,喬治,”馬森很不高興地說。 喬治一臉得意的微笑,轉嚮史密斯醫生站着的地方。史密斯醫生已經不在那裏了,他躲到屋角的陰暗之處。 “我想史密斯醫生想聽聽你的說法,魯比小姐,”馬森說。 魯比用手絹擦擦眼睛。“這太可怕了,”她說,“如果我早點讓哈維看醫生,這種可怕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她的聲音讓人非常失望,她身材的魅力一下子大打折扣,她的聲音非常平淡乏味,充滿了抱怨。 “你一點也不懷疑哈維殺了愛德加?”史密斯醫生的聲音從黑暗的角落傳來。 “他非常嫉妒,都快發瘋了,”魯比說,“他嫉妒所有的男人,但他尤其嫉妒愛德加。” “從他外表上,真看不出來,”喬治說,“他看上去像個非常安靜的人。” “你是今天跟哈維斷絶關係的,對嗎,魯比小姐?” “今天是最後通謀,”她說,“但這事已經很久了。我們昨天晚上又為愛德加大吵了一場。今天早晨,哈維去工作後,我經過仔細考慮,覺得我們該結束了。” “於是你留了一張便條給他,然後去喬治先生的旅館,是嗎?” “我必須放鬆一下,”魯比說,“喬治告訴我,我隨時可以過去。” “除了哈維之外,還有誰有你公寓的鑰匙?” 魯比用手肘撐起身體,瞪大眼睛。“你認為我是個什麽人?”她憤怒地問道。 “我不知道,魯比小姐,”醫生說,“所以我纔問啊。” “我就跟哈維一個人!”她說,“但他還是嫉妒得要命。” “好吧。你是乘火車去喬治旅館的嗎?” “我看上去像有一輛羅爾斯汽車嗎?”魯比說,仍然很生氣。她又躺到枕頭上。“他們會判他死刑還是把他關起來?” 馬森回答,“這顯然是有預謀的罪行,會被判死刑。” “另一個人會被判死刑,”墻角的聲音漫不經心地說。 魯比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你是說不是哈維殺的人?哎,他們在這兒抓到他——那是他的手槍——他非常嫉妒愛德加。他——” “我必須使內部事實與外部事實相符,”史密斯醫生說,“我很樂意聽你說說愛德加,魯比小姐。” 魯比的聲音突然顯得非常嚴厲。“他是個人物,”她說,“大傢都說他將成為大作傢。他剛把他的作品賣給一傢圖書俱樂部,還有好萊塢。他會成為一個名人和有錢人。” “他不喜歡你,是嗎,魯比小姐?” “如果你聽到他為拆散我和哈維所說的話,你就不會這麽想了。他總想拆散我和哈維。” “他自己想要你嗎?” “如果他不想,那他為什麽要拆散我和哈維呢?” “可能有其它理由。” “喂,醫生,客氣點,”喬治說,“魯比不需要接受這樣的詢問。那傢夥會有什麽其它理由?” “也許他喜歡哈維,”史密斯醫生說,“也許他認為,如果哈維能回到他妻子和兒子身邊,對哈維有好處。” “如果他哈維想離開我,沒人攔着他,”魯比說,“哈維衹想要我,他說過無數次,他决不會放我的。” “他威脅你嗎?” “他像瘋子一樣。他說,如果我們之間出了問題,他無法忍受。他把它說得好像這是生死攸關的事。” “事實證明,這的確是生死攸關的事,對嗎?”醫生平靜地說,“你害怕他嗎?” “我告訴你,他像個瘋子一樣!”魯比說。 “她當然害怕他,”喬治插話說,“有一次周末,他們在我那裏,她這麽告訴我。我告訴她,如果哈維發瘋了,她隨時可以打電話叫我。” “如果我不知道我可以嚮喬治求助,我一定早就瘋了,”魯比說,擡頭看着喬治,後者正用手指撫弄他花哨的背心的邊緣。 “哈維什麽地方吸引你?”史密斯醫生問。 “我是他的秘書。大傢都說他會成功,他是圈裏最出色的設計師之一。我認為他會成為公司的合夥人。” “但是,他離開公司後,你還是跟他在一起?” “是的,我沒想到他會酗酒,我以為他會自己開公司呢。” “那麽說,你跟他在一起,衹是因為你認為他有一個輝煌的未來?” “這有什麽不對呢?”魯比問道,“一個女人有權期待一個男人成功,不是嗎?” “如果他不成功呢?” “你必須自己去尋找,”魯比說,“這就是我最後跟他分手的原因。” “我以為那是因為你害怕他。” “那也是原因之一。我告訴過你,他非常嫉妒愛德加。” “他那麽做是沒有道理的,因為愛德加不想要你,”史密斯醫生說。 “那個狗東西!”魯比說,“他認為我不配他,也不配哈維!” 長久的沉默,然後墻角的聲音又問道:“你現在的計劃是什麽,魯比小姐?” “計劃? “你跟哈維的事結束了。現在怎麽辦?” “這不關你的事!”魯比說。 “這沒什麽可恥的,寶貝,”喬治說。他轉嚮聲音的方向,“醫生,魯比和我要結婚。她應該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喬治先生,這可能是非常昂貴的。” “對魯比來說,沒有什麽是太昂貴的,”喬治說。 醫生從黑暗中走出來,站在燈光中,低頭看着魯比。“這可以作為魯比小姐的墓志銘,非常合適。” “喂,醫生——”喬治非常憤怒。 史密斯醫生不理睬他。“我覺得魯比小姐通常總能得到她想要的。當然,她失敗過。” 魯比坐起身。“我不喜歡你陰陽怪氣的樣子,”她看着馬森說。“我必須忍受這些怪話嗎,警官?” “她沒有當成一位名作傢的妻子。你非常想要愛德加,對嗎,魯比小姐?而他當面嘲笑了你。” 喬治嚮前跨了一步,大手搭在史密斯的肩膀上。“別說了,醫生。”他說。 “啊,我馬上就說完了,”史密斯醫生說,“不過,我不能想象,你結婚後,晚上能睡好覺。”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如果連鎖旅館沒有很快搞成——”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魯比小姐可能會很失望的。” “那又怎麽樣?” “她不喜歡失望,喬治先生。哈維讓她失望,他現在處境很糟。愛德加讓她失望,他現在死了。讓魯比小姐失望,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魯比尖叫起來:“警官,不許他這麽說!我要起訴他!他沒有權利這麽說。我要——” “不在場證明不是我的研究領域,”史密斯醫生灰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喬治說,“我不知道魯比小姐的不在場證明有什麽問題,喬治。但我知道,如果我是你,我决不會那麽做。我是一個心理學家,我知道,人們受到他們無法控製的衝動驅使。哈維總是在災難發生前逃走。實際上,他的逃跑使得災難真的發生了。面臨愛德加的危險,他用酗酒來逃避。” “這些跟我有什麽關係?”魯比問。 “你的方式是更加主動,魯比小姐。你想要金錢和地位,為此你不停地追尋。先是追一位出色的設計師,然後是一位重要的作傢,現在是連鎖旅館。接下來是什麽,魯比小姐?當情況不妙時,你怎麽擺脫喬治?” 喬治舔舔嘴唇,“擺脫我?” “為了你好,我希望連鎖旅館一切順利,”醫生說,“希望它讓你賺大錢。否則的話……” 魯比在床上坐直身體,尖叫起來:“把這個狗東西趕出去!把他趕出去!把他趕出去!” “我們會走的,魯比小姐,”史密斯醫生說。他再次轉嚮喬治,“祝你好運,喬治先生。我覺得你需要這祝福。來吧,馬森。” “等一等!”喬治的聲音在顫抖,說,“你——你認為她殺了愛德加,又嫁禍於哈維?” “我認為這是她的行為方式,喬治先生。我認為她能夠那麽做。但是,她有不在場證明。所以,當然……” 喬治的額頭滲出汗珠。“警官,”他對馬森說,“我——我要改變我的最初證詞。” 魯比破口大駡起來。喬治慢慢地離開床,嚮門口移去。 “……我並不是撒謊,”馬森大聲讀着打印的喬治新證詞。 “我衹是沒有告訴你們全部情況。魯比的確是傍晚到的,她進了她的房間,當你們半夜打電話來時,她正在房間裏。我沒有告訴你們的是,她跟我藉車進城看電影。我把車藉給她,再也沒想這事。在接到你們的電話後,我開車送她進城,路上她說,‘喬治,如果你別告訴警察我去看電影,那對我更有利。’我問她為什麽,她說跟哈維有關的任何人都有嫌疑,如果我不說她去看過電影,那麽她就有一個很好的不在場證明,警察就不會騷擾地了。我覺得這沒什麽問題,因為我覺得她是清白的。我現在仍然這麽想,不過我認為你們應該知道全部事實。’” 史密斯醫生站在馬森辦公室的窗戶邊,俯視着下面的街道。 “沒有什麽可懷疑的了,”馬森說,“她仍然堅持說她去看電影,但是她一點也記不起兩部電影的內容了。三個小時的時間足夠她開車到城裏,殺死愛德加,然後回到旅館。她可能跟愛德加有約會……他同意去,可能是因為他想幫助哈維。但是,有一件事讓我很不安,醫生。為什麽?她為什麽一定要殺死愛德加。他並不妨礙她。” “一個女人遭到蔑視,其後果是難以預料的,”醫生說,“愛德加拒絶了她。哈維讓她失望,而且可能讓她很難發展新的關係。這是一個很好的辦法,既可以報復一個人,又可以擺脫另一個人。” 馬森點點頭,“你怎麽會認為喬治會坦白呢?” 史密斯醫生從窗口轉過身,他嘴唇上挂着淡淡的微笑。“那件格子背心,”他說,“那件格子背心跟魯比的房間很般配。我馬上想到,喬治和魯比是一類人。我確信,喬治更關心自己,而不是別的女人,不管這女人多麽吸引人。他和魯比一樣,自私、貪婪,以自己為中心。” “你怎麽會認為魯比的不在場證據是假的呢?”馬森問。 “你重視外部證據,馬森,”史密斯醫生說,“我重視內部證據。我們倆的方法剛好相反。我對哈維的理解,就是他衹會逃跑,不會殺人。那就衹剩下魯比和喬治倆人了,他們倆都能殺人。我覺得魯比最有可能,她所得最多,既報復了一個人,又擺脫了一個人,還可以得到連鎖旅館和一個同類的男人。” “這是科學調查?”馬森幹巴巴地說。 “你認為研究畸形人格不是科學?”史密斯醫生問道。 馬森一推椅子,站起身。“我可沒有這麽說,”他說。他在桌上的煙灰缸裏摁滅煙頭,“我想再請你幫個忙,醫生。” “什麽?” “我要去告訴哈維,他自由了,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馬森說,“他過了一段苦日子。他有妻子和兒子,很有才華,我認為我們應該幫他振作起來。” “我當然會跟你一起去,”史密斯醫生說,“哈維該停止害怕幽靈了。” “這也適用於我們大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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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给我换一个看看! 拜托,快把噪音停掉!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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