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      德永直 Tokunaga straight

  我喜歡馬。
  最使我感到親近的是馱東西的馬。
  我討厭那種昂然作勢、貴公子騎乘的毛色漂亮、骨架好看的馬。因為它使我感到像是受了侮辱。
  馬裏頭也有性子很暴的馬。還有動不動就發驚發瘋的馬。可是,劣馬,我也是喜歡的。
  樣子可憐的馬!
  悠閑自得的馬。
  像暴君似的威風凜凜的馬!
  放在曠野的馬,有一種在都市裏看不到的跟人親近的地方。
  馬比別的動物有一對大得出奇的眼睛。馬的深藍色的瞳仁是很大的。睫毛也長得能在瞳仁裏照出影子來。當疲憊不堪,或者要走很遠的路程的時候,它把睫毛眨巴兩三次,大顆的淚珠就把瞳仁潤濕了。看到馬哭,也會跟着一道哭起來呢!?
  我十四歲和弟弟十一歲的時候。經常總是我跟父親兩個人去,因為父親病倒了,所以衹好由我跟弟弟兩個人牽着馬出去幹活。
  有一天,我們在夜裏十點鐘左右,裝了滿滿一車冰鎮的魚,要趕到五十幾裏外一個叫做“植木”的鎮上去。我們的馬是一匹八歲口的棗紅色小馬。我拉着星繩,弟弟打着燈籠,一同趕路。
  出了鎮子,走到野外的時候,弟弟像是纍了。讓他坐到載了貨的車上去,我們不時哼哼着歌子,往前走。
  那是漆黑的夜晚,天上一顆星星也沒有。無邊無際的曠野,是那樣荒涼,住在城市的孩子無論怎樣,恐怕也不敢在這兒獨自走路的。我們常常跟父親一道走過這裏,所以並不覺得那麽荒涼。
  大概走了二十幾裏路,天陰了上來,似乎要落雨。我叫醒在車上不知什麽時候好像睡着了的弟弟,把貨遮上了雨布。我和弟弟擔心得不得了。前一天也下了雨,再下一場,金釘那道難關是不是走得過去呢?我們開始不安起來。
  過了一棵松樹的茶館,雨嘩嘩地下了起來。
  “糟啦!”
  我不安地吃喝住了馬,給馬披上草席,防它受涼,一面擡頭望着漆黑的天空,察看雲行和雨腳。根據父親告訴我的經驗,看到從西面和南面天上,一片黑雲來勢很猛地嚮衹有一點薄雲、還比較睛朗的這邊直壓過來,我想,這會是一場大雨。弟弟的褂子,我的褂子,一下子就濕得滴滴嗒嗒往下滴水了。雨衣,衹有父親的一件。我把雨衣給弟弟披上了,他正抱着大燈籠,身子嚮前彎着,為的是不讓雨把燈籠淋滅。
  我一面想着“糟啦”,一面鼓起勁來,拍打着馬的脖子,碰到坡道的時候,就“架、架”地吆喝着。
  最使我擔心的是道越來越泥濘了。不是趕車拉腳的人大概不知道這種滋味,對我們來說,再沒有比道路壞更叫人頭疼的了。雨瓢潑似地越下越大。
  時候雖是初夏,可是正當深更半夜,冷得沁人肌骨。
  馬好像也纍了,不停地把脖子和臉湊到我的臉上,腳步也遲鈍起來。可是,這場雨也不像一兩個鐘頭就能停住的樣子,下的時間越長,金釘那道難關就越難過去,這樣一想,就不得不拚命拉着馬繮,噓噓喘喘地打馬趕路。
  我怕貨載變得太沉,沒有讓弟弟再坐到車上去。
  “緊走幾步,身子就暖和啦!”
  我朝着弟弟大聲喊道。弟弟在爛泥裏,腳下不住打滑,可是也鼓起勁走着。但個子太小,腳一陷進深泥,身子就要栽倒,燈籠也就被他弄滅。
  “媽的,腳底下穩點!”
  我性子很暴,雖然明知不對,還是猛地飛起一腳把他踢到一邊去了。
  終於來到我們趕車拉腳的人最怕的難關金釘了。在離陡坡還有一百多公尺遠的地方,我們把馬停住,歇了一氣。
  “哥,不要緊嗎?”
  弟弟滾了一身泥,抱着燈籠,仰起臉問我。
  “沒什麽……”
  我給他打氣說。隨後從車子抽鬥中取出鐮刀,藉着燈籠的亮光,割了一點草,喂給馬吃。馬好像纍得很厲害,衹是叼了幾根草,呼呼地喘氣。
  “哥,馬纍得夠嗆哩!”
  弟弟看見馬連草也不想吃,說。我摘下帽子從旁邊的水坑舀起一帽子渾水,拿來飲馬。
  隨後,我們也坐到車上,吃了飯糰。腌蘿蔔讓雨澆得水淋淋的,已經一點味道也沒有了,可是我們還是吃得很香。
  看到雨小了些,我又拿起繮繩來。弟弟揀來一根竹批,轉到馬的那面去。
  “喂,加把勁啊!”
  我拍打着馬脖子,馬仿佛點頭似地渾身抖擻一下,猛地邁出了前蹄。
  “架,架!”
  我也把繮繩綁到車轅上,再挎到肩頭,一同拉着。我想先把車拉上坡中間略平的地方。弟弟一面跟在車旁跑着,一面抽打着馬屁股。路泥濘得厲害,幾乎一半車身都陷進去了。狹窄而陡急的道路左面,稍微一損,就是一個將近二丈深的懸崖,那下面是一片泥塘似的田。
  “哎,再加把勁就行啦!”
  話雖這樣說了,可是這時候,馬也好,弟弟也好,我也好,卻都纍得幾乎動彈不得了。
  “加油!”
  馬拚命地拉,我死勁地喊。可是車子像被爛泥吸住了似地,一動也不動。
  車上載的魚,天亮以前送不到植術的魚店的話,就沒有用處了。車子衹動了一點點。
  “架,架!”
  弟弟哭咧咧地用竹批抽打着馬屁股。
  上坡上到十分已有七分的地方,馬把兩衹前蹄一彎,跪倒在泥裏,不動了。想把貨載弄輕一點,可是沉甸甸地貨包,憑兩個孩子的力氣是怎麽也卸不下來的。
  “畜生!廢料!”
  我發瘋似地揪住馬鬃往起拉,可是馬像死了似的,衹是擺動了一下腦袋,而彎下的兩衹前蹄卻再也沒有站起來的力氣了。
  “哥,怎麽辦哪……”
  弟弟哭咧咧地抱着燈籠坐到泥裏了。馬把脖子伸到燈籠的亮光底下,可以看見它那大眼睛裏滿是眼淚。我忍不住跟弟弟兩個人抱住馬脖子抽抽噎噎哭了起來。
  過了一個鐘頭左右,我們纔得到也是往植木去的夥伴們的幫助,好容易越過了陡坡。真的,再也沒有像馬這樣誠實的動物了。我現在看到拉貨車的馬,還打心眼裏感到親近。
  馬不光會哭,也常常笑。可是在東京一帶,會笑的悠閑的馬似乎很少見。


  I'll give him support. Subsequent sickle removed from car Choudou and, by the light of the lantern, and cut a little grass, feeding the horses eat. Ma seems tired very powerful, just Diao few grass whistling gasp.



   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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