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 滿江紅   》 第一章 怡紅院      獨孤紅 Dugu Hong

作者:獨孤紅 北京城臥竜藏虎,郭燕南為報國仇傢恨,潛入大內謀刺雍正,事機敗露,幸被八大鬍同怡紅院名妓梅心所救,混入為滿清官府效力的四海鏢局,藉機結交當朝親貴。 憑着驚人武功及機智謀略,郭燕南先後與紫京城總館貝勒海青、功高震主的大將軍年羹堯成為至交,不但在京城內外呼風喚雨,並且成為雍正身邊的當紅人物。 另一方面,郭燕南暗以丹心旗號令天下反清復明的各路人馬,揭發江南八俠中的叛徒白泰官的姦計,聯合天地會、大刀會及鐵騎幫等抗清實力,屢敗大內鷹犬血滴子及擁和宮密宗紅衣喇嘛,削弱雍正壓製明朝遺民的統治力量。 為逃避清廷捉拿,郭燕南帶着愛人云珠及德佳公主離京返鄉,途中傳來雍正駕崩的消息,四阿哥弘歷繼位,就是日後雄纔大略的乾隆皇帝。 第一章 怡紅院 第二章 相見恨晚 第三章 海貝勒 第四章 天橋賭場 第五章 四海鏢局 第六章 大內高手 第七章 殺身之禍 第八章 玉樓春 第九章 御書房 第十章 年羹堯 第一章 欲擒故縱 第二章 大羅劍 第三章 冷霜刃 第四章 江南八俠 第五章 八方客棧 第六章 紅衣喇嘛 第七章 洪門兄弟 第八章 絶處逢生 第九章 真情流露 第十章 要命郎中 第一章 鬆筠庵 第二章 丹心旗 第三章 寶親王 第四章 文武雙絶 第五章 叩頭換帖 第六章 起事造反 第七章 帝駕親臨 第八章 奇男子 第九章 剖明愛意 第十章 暮鼓晨鐘 第一章 白泰官 第二章 猛將莽夫 第三章 魯中三虎 第四章 醉仙居 第五章 貨郎鼓 第六章 西湖泛舟 第七章 三湘五義 第八章 殺人滅口 第九章 血濺禁城 第十章 美人恩仇 第一章 花香天府 第二章 勾魂玉姬 第三章 金玉樓 第四章 九竜冠 第五章 怡親王 第六章 紀剛貝勒 第七章 唱戲班子 第八章 震天指 第九章 虎膽豪情 第十章 萬壽圖 第一章 白虎釘 第二章 揮刀濺血 第三章 時文評選 第四章 秀纔造反 第五章 定情玉佩 第六章 大刀會 第七章 鐵騎會 第八章 查緝營 第九章 萬裏情 第十章 青竜巷 第一章 押解狂生 第二章 回瀾塔 第三章 斷魂砂 第四章 攔路劫人 第五章 一門忠義 第六章 甘瘤子 第七章 泠香醁 第八章 九指頭陀 第九章 紅衣喇嘛 第十章 疾風勁草 第一章 盡吐相思 第二章 伊人憔悴 第三章 患難真情 第四章 英雄本色 第五章 奇峰突起 第六章 探囊取物 第七章 衝冠一怒 第八章 情義雙全 第九章 德佳格格 第十章 尾 聲
第一章 怡紅院 彤雲布,朔風吹,好大的一場雪。 如今,雪是漸漸的停了,可是地上的積雪仍然是很厚很厚,很深很深,一腳踩下去,能掩沒了小腿! 夜,很冷,也很靜! 在帝都北京的八大鬍同裏,本不該是寂靜、空蕩的地方,可是,畢竟這時候是夜太深了! 夜深得傢傢戶戶都熄了燈,關了門,既黝黑,又寂靜,更空蕩,衹有那刺骨寒風呼嘯怒號!衹有那幾條鬍同裏,挂在門口,上寫着什麽“怡紅院”、“小蘭春”、“玉樓春”…… 那些個油紙糊的燈籠在寒風中不住搖晃、擺動,燈焰伸縮,乍明乍滅! 這時候,意暢興盡的都走了,不走的也正在被窩裏睡風流覺,說句不好聽的,便是起來撒泡尿都懶! 驀地,一陣緩慢的得得蹄聲及轆轆車聲,劃破了這寒夜的冷寂,是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終於,在這條鬍同的東邊鬍同口,緩緩馳進了一輛雙套黑馬車,那鐵蹄,那車輪,在兩旁積雪、中間泥濘的石頭路上敲打輾轉,在這寒夜寂寂的時候,聽來分外刺耳! 那雙套黑馬車是越來越近了,藉着那車轅兩旁的那兩盞燈,可以看見,車轅上趕車的老車把式是個身穿一身厚棉襖、頭戴一頂氈帽的瘦老頭兒! 瘦老頭兒眯縫着一雙老眼,鼻子裏、嘴裏直冒熱氣兒,那副雪花花的白鬍子,上面都挂了冰珠! 他一手控繮,一手執鞭在緩緩的趕着馬車! 黑馬車的車篷,遮得密密的,不透一絲兒寒風,不知車裏坐的是誰,不過由這輛氣派的雙套黑馬車看,車裏坐的應該是大戶人傢的內眷! 可是,大戶人傢的內眷,又到這風月場的八大鬍同來幹什麽?莫非是來請那位樂而忘返的老爺回傢? 忽地,套車雙馬似受驚般突作長嘶,四蹄一掀,便要踢蹄而起,老車把式瘦老頭兒好快的反應,及時一聲沉喝,繮繩一抖,那兩匹馬竟然乖乖地放下了四蹄! 四蹄是落下了,但是落地後四蹄不住跺動,可就是不肯往前走,這種情形不尋常! 老車把式瘦老頭兒,想必是老經驗了,老眼一睜,往前瞧去,他神情忽震,目光一下子變的好亮,輕輕地“咦”了一聲。 他咦聲剛落,驀地裏,一個清脆悅耳的甜美話聲,自那密遮的車篷中透出,簡直就像銀鈴:“老爹什麽事呀?怎麽不走了?” 剎那間,那瘦老頭又眯起了老眼,答了話,道:“前面雪地裏躺着個人!” 不錯,距離馬車兩三丈外,那挂着“怡紅院”燈籠的門口路旁雪地裏,正倒臥着一堆白白的物體,這老車把式不但能看見,而且能辨出那是個人,年紀那麽大,竟然老眼不花,難得妤眼力! 車內那人兒“哦”地一聲,道:“老爹,您管他呢,八成兒是個要飯的……” 那老車把式瘦老頭兒剛搖頭,那密遮的車簾後,又響起了另一個無限甜美輕柔的話聲,倘若與先前那話聲一比,前者立刻黯然失色,判若雲泥:“鬍說,小玉,就是個要飯的化子,咱們也不能見死不救,眼睜睜的看着他既冷又餓,僵臥路旁,下去看看去!” “姑娘真是,您這麽好心有什麽用?好,好,好,您別生氣,我這就下去瞧瞧去,成不?” 車簾掀起,一個穿着大紅襖褲的絶色少女,緊綳着嬌靨,噘着那鮮紅的小嘴兒,一臉不高興可又莫可奈何地鑽了出來。 車簾,隨之又遮上了,就這一掀一落的剎那間,別的看不見,僅看見了墨緑的一角衣裳! 那紅衣美姑娘鑽出了馬車後,狠狠地白了老車把式一眼,嘟噥着說了一句:“都是您,又黑又冷的……” 一陣寒風迎面拂過,她機伶一顫,閉上了小嘴兒! 老車把式瘦老頭呵呵笑道:“丫頭,那怪得了我老人傢麽?是姑娘叫你出來瞧瞧的,你衝我老人傢瞪的什麽眼?不服你進車裏去說……乖乖地跟我老人傢來吧!” 縱身一躍下了車轅,毫無一絲竜鐘老態,難得老來筋骨健,紅衣美姑娘沒奈何,衹得跟了下去,她卻是慢吞吞,似乎是怕那地上泥濘沾污了她那雙綉花鞋! 兩三丈外那路旁雪地上,是躺着個人,臉嚮下的躺在那兒,既不動也不出聲,看不見他的面貌,能看見的,衹是那頎長身材,及一身雪白的長衫! 紅衣美姑娘一到近前,便咀咒着駡道:“這個人,活該凍死,那麽大冷天穿那麽單薄!” 老車把式正皺眉沉吟,聞言立即冷冷地頂了她一句:“人傢不一定都像你丫頭,吃得飽,穿得暖,那麽好褔氣呀!”說着彎下腰伸手把那個人扳轉了過來! 突然,紅衣美姑娘瞪大了美目“咦”地一聲,道:“這後生,挺俊的嘛!” “後生?”老車把式一擡頭翻了老眼:“你丫頭也不瞪大眼瞧瞧你多大年紀,人傢多大歲數?俊?你們丫頭們就是瞧着俊的順眼,俊既不能當飯吃,又不能當衣穿,有個屁用?想當年我老人傢……不提了,丫頭,救人要緊,給我老人傢閃開點!” 紅衣美姑娘跟那老車把式說的都不錯,地上這人,是挺俊,劍眉、星目、膽鼻、方口,最俊的地方、最能令每一個姑娘傢着迷的地方,是那雙入鬢劍眉,那雙睫毛長長的星目,那直而挺的鼻子,其實,這人簡直無一處不俊得動人! 那張臉,自得跟冠玉一樣,衹是如今白得卻沒了一絲血色,白得怕人,眼跟嘴都緊緊的閉着,跟死了一般! 紅衣美姑娘綳了臉,噘了小嘴兒! 那老車把式瘦老頭兒,卻伸手撫上了這人的心窩跟鼻端,衹聽他低着頭,自言自語地道:“還有救,衹是心窩快冷,氣息也弱得很,快!丫頭,快敲門去,這兒用不着你!” 那紅衣美姑娘猶豫了一下,老車把式猛然擡頭,老眼一瞪,說道:“快去呀,你還發的那門子楞,丫頭,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老人傢準保你將來嫁個……” “啐!”他話尚未說完,紅衣美姑娘已雙舉玉手掩上了耳,紅着那吹彈欲破的一張嬌靨,低頭快步而去! 紅衣美姑娘的停步處,是那“怡紅院”的門口,衹見她擡起玉手拍了拍門,沒多久,那兩扇緊閉着的門,呀然而開,探頭迎出來的,是個身穿翠緑襖褲、年紀稍長的絶色少女美姑娘,衹聽她隱隱約約地問了一句:“姑娘回來了?” 紅衣少女點了點頭,說了些什麽,聽不清楚,衹見她擡手嚮老車把式處指了指。 緑衣少女循指投註,不由一怔,臉上一片訝然神色,司沒有走過去,偕同紅衣少女反走嚮了那輛停在鬍同中央的馬車! 適時,老車把式雙手平托着那個人,健步如飛地走進了“怡紅院”大門,抱着那麽一個大人,他竟一點也沒有吃力的樣子,真是老來益健! 接着,車簾兒掀動,在緑衣少女與紅衣少女的雙雙相扶下,車內下來了一位身穿高領墨緑色的短襖、墨緑色的八幅風裙、足登墨緑色綉花鞋、一身都是墨緑色的美姑娘! 兩位少女已是人間絶色,可是跟她一比,又不知要遜色了幾分,姑娘約莫二十左右年紀,一雙遠山般的黛眉之下,嵌着一對長長的鳳目,那目光,清澈、深邃、清苦秋水、深若大海,看人一眼直能令人有置身汪洋之感! 懸膽般的瑤鼻之下,是一張唇角微微上挑的鮮紅檀口,衹可惜她未笑,不然準露出一口編貝般玉齒。她美得清麗,也清奇,美得不帶人間一絲煙火氣! 最難得的是,她年輕,可是有一種中年人的成熟,目光聖潔,隱透高華氣度,舉止端莊、穩重、嫻靜、沉着,絶無一般青樓女的那種輕佻! 這麽一位姑娘淪落風塵,委實是令人扼腕嘆息,自古紅顔皆薄命,冥冥蒼天太不平! 在緑紅兩位美姑娘的左右扶持下,姑娘進了怡紅院的大門,她擺開了兩個美姑娘的扶持,擡起那段白皙、晶瑩、欺雪賽霜、隱透惑人光采的皓腕,揮了揮身上滴的房檐水,輕輕地說了聲:“小玉,把門先掩上!” 紅衣少女應了一聲,回身掩上了門! 適時,院子裏走來了那老車把式瘦老頭,這時候,他那張老臉上的神色,顯得很凝重! 美姑娘沒等他開口便發了話:“老爹,人呢!” 老車把式恭應了一聲:“我把他扶到我屋裏去了!” 美姑娘點了點頭,又問了一句:“是怎麽回事兒?” 老車把式兩道白眉一皺,低低說道:“毒,好像是窩裏那一夥的!” 美姑娘眉鋒也自一皺,道:“怎麽?不是個要飯化子?” 老車把式瞪了那叫小玉的紅衣少女一眼,道:“那是這丫頭說的,人是個文質彬彬的俊後生!” 美姑娘“哦”地一聲道:“老爹,您見過麽?認得出是誰麽?” “沒見過!”老車把式搖了搖頭,道:“那張臉陌生得緊,沒聽說有這麽個人!” 美姑娘沉吟了一下,擡眼說道:“既是這麽一個人,您把他扶到我房裏去好了,讓我替他看看,您知道,這兒進出的人雜得很,恐怕有……” 老車把式倒沒說話,應了一聲,又走嚮了院中! 那紅衣少女小玉卻突然開了口,叫道:“姑娘,您真是,那怎麽行?” 美姑娘側轉螓首,眨動了一下美目,道:“怎麽不行?” 紅衣少女小玉道:“姑不論知不知道他是個什麽來路,便是您房裏也常有客人,萬一要被人撞見,那豈不是……” 美姑娘笑了,有兩個酒渦,真的,好美的一口玉齒,她說:“小玉,前面那句話,你說的不錯,可是我這麽一個生涯,怕他什麽來路,再說平日咱們所接觸的,什麽來路的沒有?至於後者,那是你糊塗,我什麽時候準客人進過臥房?不都是在客廳或書房!” 紅衣少女小玉還想再說,美姑娘已然擺手說道:“好了,小玉,你就少說一句,多學學雙成,跟我回樓到房裏看看去,待會兒你兩個都有差事!” 小玉未再多說,跟緑衣少女一左一右地跟在美姑娘身後,順着畫廊嚮着居西一座小樓行去! 這是個大四合院,院子很大,院子裏,有假山,有花圃,也有魚池,如今卻被一片雪蓋住了! 院子的三面,都是二層樓的建築,畫棟雕梁,珠簾銀鈎,朱欄碧瓦,稱得上樓閣玲瓏,美侖美奐! 其實,凡曾涉足風月場的人,沒有不知道的,帝都八大鬍同中的“怡紅院”,是個中翹楚,首屈一指!那經常折花攀柳、走馬章臺的人,就更不必說了! “怡紅院”中之最,挂頭牌的,是梅心梅姑娘,其他的姑娘們的香閨都在東、北兩座樓上,西樓,唯有這位梅姑娘帶着兩位美豔侍婢獨居西樓! 而且,西樓上陳設之華麗、氣派,也是其他兩座樓所望塵難及,自然,那是梅姑娘她紅遍了整個帝都! 值得一提的,是這位梅姑娘冰清玉潔,處污泥而不染,真的像那一株傲立群芳中的白蓮! 同時,她人美、才高、色藝雙絶,上自天文,下及地理,旁涉諸子百傢、三教九流,她無所不通,無所不精! 那琴棋書畫,到了她那雙纖纖玉手中,成了輕而易舉的雕蟲小技,她也難得一露! 更難得的是,她有一種別的姑娘所沒有的氣質,那氣質,讓人說不上來,可是卻直覺地感到,凜然不可侵犯、不敢瀆冒、不敢輕薄,甚至不敢有絲毫隨便! 跟她談詩論文,她能毫無倦意地陪你剪燭西窗,暢談終宵,笑意盎然,要是想動動歪念頭,別說纏頭以鬥量金她不屑一顧,便是傾帝都之所有,她都無動於衷! 這算是客氣的,要是不客氣,她能立刻沉下臉色,冷若冰霜般下令逐客,讓你狼狽而下西樓! 再有,便是她所結交來往的客人,都是當朝的親貴,貴介王孫、貝勒、貝子一流,稱得上相對皆朱紫,來往無布衣,甚至於有許多位格格、郡主之流,都情願跟她結為姊妹、閨中知友,或者是拜她為師學學她那胸藴高才! 是故,她得罪的人雖不少,可沒有敢惹她,便是連“九門提督”也對她側目,何況那些個布衣草民呢! 所以,慕名而來的多,碰壁而回的也不少,不知道有多少意不在酒的醉翁,或院中翹足仰首望西樓,或身在他樓,心在西邊,癡心妄想,望穿雙眼而不得一見! 縱然偶見樓上倩影,卻是遠隔座山般可望而不可及,可見而不可一親芳澤,其實,能望見倩影,已算是天大的造化,該知足了! 本來是,有多少人想見還不能呢! 客人們不敢招惹這位梅姑娘,那鴇母龜奴就更不必說了,既像捧鳳凰,又像供位觀音菩薩,這班人,沒有梅姑娘的話,是不準輕易上西樓的。 便是慕名而來的客人,也得透過兩位美豔侍婢,通報一聲,看她見不見,那倒不是架子大,實際上說人傢梅姑娘夠這個資格,換個人還不行呢! 西樓上,燈光明亮而輕柔,那樓頭的香閨裏,華麗,氣派,考究,但卻不失一個“雅”字! 金猊香冷,被翻紅浪,那玉鈎雙懸的牙床上,此際正寂然不動,靜靜地躺着那個“俊後生”!按說小樓春暖,他的臉色該有點紅潤了,可是卻仍然是一片滲青的慘白,沒有一絲血色! 榻前一張錦凳上,正坐着那位美姑娘,兩名美侍婢,及那老車把式分別侍立在她的背後! 在那蘭麝異香浮動,寧靜的氣氛裏,美姑娘一雙美目,緊緊地盯在俊後生那張英挺俊美的臉上呆呆出神! 良久,良久 驀地裏,不解事的小玉開了口,她輕輕說:“姑娘,這個人怎麽樣,有救麽?” 美姑娘一震而醒,不知是因突然一驚,抑或是小樓中的暖和,她那張嬌靨微有紅意,黛眉一皺,忙道:“好厲害的毒……” 老車把式緊跟着也問了一句:“姑娘,這後生有救麽?” 美姑娘點了點頭,輕輕地道:“還好他碰見了咱們,咱們也救的早,不然……” 轉過頭來,側顧二婢,道:“小玉,你去燒碗薑湯,雙成去準備應用什物來,快去!” 二婢應了一聲,扭動腇肢飛步而去! 老車把式神情微鬆,眉峰未展,道:“姑娘,依您看,是不是窩裏那一夥下的手?” 美姑娘微頷螓首,揚了揚眉,道:“老爹沒聽說麽!四川唐傢有人在裏面!錯非是他們,誰會有這種歹毒霸道的東西!看來他不錯,能支撐到如今……” 忽地擡眼說道:“老爹,以他能支撐到如今,跟我剛纔為他把脈來看,對咱們,他不該是個不知名的陌生人……” 老車把式微微點頭,道:“我也這麽想,可是憑我這雙老眼,竟認不出他來,不過,那不要緊,待會兒他醒來,您問問他不就行了麽!” 美姑娘搖頭說道:“對咱們這種身分的人,我以為他不會說實話!” 老車把式坦然說道:“那麽您就……” 美姑娘柔婉笑道:“老爹因何糊塗一時?咱們僅是剛見到他,傷,人人會做,他們那班人又是狡猾姦詐,什麽手法都施得出,那怎麽行?” 老車把式瞿然一驚,道:“那……” 美姑娘搖頭說道:“現在不急,慢慢再說吧!” 說話間,緑衣美婢已手捧一隻黑漆木盒走了過來! 老車把式展眉笑道:“這回老主人的多年傳授,您用得上了!” 美姑娘淡淡笑道:“學醫本在濟世救人,不管學了多少年,費了多少心血,能用上所學救一個人也就夠了,要是老沒機會,豈不辜負了所學,辜負了他老人傢當初一番苦心!” 老車把式嘆了口氣,道:“您承繼老主人的遺志,濟世救人,救個人容易,濟這個世,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實現,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見……” 美姑娘淡淡笑道:“老爹,咱們衹管本着咱們的宗旨去做,不必問何年何月才能實現心願,心願衹要一天未成,咱們便不能有一天之懈怠,這種事是很難預卜的,他日的成功,也許咱們看得見,也許咱們看不見,成功不必在我,咱們的子子孫孫,永繼不絶,衹要他們能看見,跟咱們看見又有什麽兩樣。” 老車把式悚然動容,默然不語。 美姑娘淡淡一笑,又道:“老爹請幫個忙,把他的衣裳解開!” 老車把式連忙應聲而前,伸手解開了那位,“俊後生”的前襟,前襟解開,左乳下赫然一片烏紫已擴散至胸,他神情一震,驚聲嘆道:“好毒的東西,再遲片刻,便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他了!”說着縮手退後! 一個大男人襢胸眼前,緑衣美婢剎時羞紅了嬌靨,不安地忙將目光移了開去,而美姑娘卻泰然安詳、落落大方地接過了木盒,那木盒中,平擺着玉刀金針、金創藥及幾衹雪白的小玉瓶! 她先用玉刀輕輕地割破了那“俊後生”左乳下一處肌膚,然後用小鉗子在內裏拑出一根狀若牛毛般藍汪汪的針狀物! 略一猶豫之後,她竟俯下身去以檀口一口一口地吮出那些個色呈烏紫的毒血! 老車把式不由動容,老眼之中倏地閃起兩道比電還亮的冷芒,衹聽他喃喃說了一句:“後生,你好大的造化!你要是真還好,要是假……”住口不言,那滿頭白發忽地根根竪起,好不怕人! 這療傷救人,直費去了半個更次工夫,諸事完畢,美姑娘還親手為那俊後生蓋上了被子! 美姑娘淨過手後,緑衣美婢收拾了應用物裊裊而去! 那老車把式卻一直皺眉不作聲! 美姑娘的美目,直欲看透他的肺腑,嫣然一笑,道:“老爹,這衹是救人,救人要從權,咱們都不是俗人,為什要受世俗的禮教束縛,我明白您的心意,這床上的東西,等他好了之後,我會換新的,成不?” 老車把式臉一紅,剛要說話,驀地裏臉色一變,目中奇光暴閃,剛待有所行動,美姑娘已然淡笑說道:“老爹,恐怕不會是外人!” 老車把式威態一斂,站着沒動! 適時,緑衣美婢急步走了過來,望了床上那位“俊後生”一眼,低低說道:“姑娘,金虎有要事求見。” 美姑娘望了望老車把式一眼,道:“老爹,沒有大事,金虎這會來,可能跟他有關!” 老車把式點了點頭,沒說話。 美姑娘轉註緑衣美婢,道:“他人現在哪兒?” 緑衣美婢道:“在客廳等您的話呢!” 美姑娘吩咐了緑衣美婢看顧那位“俊後生”之後,偕同老車把式雙雙走了出去! 客廳中,垂手站立着一名藍布襖褲的精壯中年漢子,兩眼炯炯,英武逼人,一見美姑娘與老車把式雙雙來到,立即神情一肅,急步趨前施禮:“金虎見過姑娘跟老爹!” 美姑娘含笑擺了擺手,老車把式卻開口說道:“夜這麽深了,什麽事跑來見姑娘!” 那叫金虎的中年漢子忙道:“稟姑娘,今夜有人獨闖大內,行刺胤禎……” 美姑娘與老車把式兩個人互相交換了一瞥,老車把式神色微變,沉聲說道:“是誰這麽大膽?” 那叫金虎的中年漢子道:“不知道,衹知道那人的功力極高!” 老車把式眉峰一皺,道:“是個什麽樣的人,什麽來路?” 那叫金虎的中年漢子搖了頭! “後來呢?” 那叫金虎的漢子道:“‘血滴子’全出動了,而且還驚動了‘雍和宮’中的喇嘛,結果那人見行刺難成,衝出重圍由西城走了!” “由西城走了?”老車把式詫聲問了一句。 那叫金虎的中年漢子點了點頭。 老車把式道:“你怎麽知道他由西城走了?” 那叫金虎的中年漢子道:“稟老爹,我親眼看見的,他穿着一身黑衣,後面跟着‘血滴子’!” 那該不會錯了,老車把式眉峰一皺,默然不語! 美姑娘卻嫣然笑問:“金虎,就這件事麽?” 那叫金虎的中年漢子忙道:“稟姑娘,曾先生派人送來了信兒,‘江南八俠’已經準備啓程來京,要姑娘隨時留意!” 美姑娘點了點頭,道:“還有麽?” 那叫金虎的中年漢子搖了搖頭道:“沒有了!” 美姑娘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恐怕現在滿城都是‘血滴子’跟‘雍和宮’的喇嘛,走路小心點,帶着這個!”翻腕自袖底掣出一物,遞了過去,那是一塊腰牌! 那叫金虎的中年漢子應了一聲,伸雙手接了過去,然後嚮着美姑娘與老車把式行了一禮轉身出樓而去! 那叫金虎的中年漢子走後,老車把式皺眉沉吟說道:“姑娘,這麽看來不是他……” 美姑娘道:“何以見得?” 老車把式道:“您沒聽金虎說麽!他親眼看見那人出西城走了,而且是穿着一身黑衣!” 美姑娘淡淡笑道:“外面罩一件黑衣,可以隨時脫去,至於說出西城,咱們住的地方,不也在西城麽?” 老車把式目中奇光一閃,道:“這麽說,您以為……” “難說!”美姑娘搖頭說道:“我不說過了麽?慢慢看吧!” 老車把式點了點頭,忽地瞪眼說道:“姑娘,甘鳳池他們八個又來北京幹什麽?” 美姑娘淡淡說道:“誰知道,既然曾先生派人送來了信,那大概不會錯,等他們來了之後,留意着他們就是!” 老車把式點頭不語,美姑娘卻淡笑又道:“老爹,纍了一天,又折騰了大半夜,您早點安歇吧,那位格格真纏人,推都推不掉,真要命。” 老車把式笑道:“以我看,還好您是個大姑娘,要不然,那些個貝勒、貝子們,非找您拚命不可!”帶笑着,他出樓而去! 回到了臥房,美姑娘吩咐緑衣美婢也去安歇! 緑衣美婢望了望床上的那“俊後生”,卻有了猶豫! 美姑娘心中瞭然,嫣然笑道:“別說他是個負了傷的人,一時半時地還不能動彈,便是他是個好好的人,你還怕他吃了我不成?” 緑衣美婢臉一紅,道:“姑娘,那您” 美姑娘搖頭說道:“別管我,沒關係,今夜湊和了,反正天也快亮了,我就在這兒坐一會兒,有事我會叫你的!” 掃校,收集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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