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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抄艳情 》 海上花列傳 》
前言
韓邦慶 Han Bangqing
熟悉張愛玲的讀者都該知道愛玲所譯的《海上花》,即《海上花列傳》。
這部長篇小說的主要內容是寫清末中國上海十裏洋場中的妓院生活,涉及當時的官場、商界及與之相鏈接的社會層面。作者以看似不動聲色的筆墨,描寫了當時貧富懸殊、貴賤分明的社會生活畫面。
《海上花列傳》是最著名的吳語小說,作者江蘇鬆江府(今屬上海市)人韓邦慶。全書由文言和蘇白寫成,對話皆用蘇州方言是該書的鮮明特點,使用蘇白也是19世紀興起的吳語小說的共同特點。
《海上花列傳》簡介
妓女的生活,在文學上本也是現實的題材,不過前人所作,都成為遊戲式的描寫,結果是作者藉此以表白其懷才不遇的身世,而造成一種極其低級的氣氛。真能將妓院生活的經驗,加以真實深刻的暴露,一掃倡優小說的濫調的,是用蘇州話寫成的《海上花列傳》。
《海上花列傳》的作者,為花也憐儂,真姓名是韓邦慶,字子云,號太仙,江蘇鬆江人。科舉屢試不利,遂淡於功名,移居上海,為《申報》作論說。喜作狎邪遊,所有筆墨之資,盡歸北裏,經驗既富,觀察亦密。而其文筆又極犀利,故成就較佳。此書為一合傳體,為許多故事的集合,然其組織與穿插,頗費心機。作者自己也說:“全書筆法,自謂從《儒林外史》脫化出來。惟穿插藏閃之法,則為從來說部所未有。”(例言)書中那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穿插,前後事實夾敘的藏閃,從結構上說,確是很緊密的。《海上花列傳》本來各人有各人的故事,經作者加以組織,弄成一個有機體的總故事,在那裏同時進行發展。雖以趙樸齋、趙二寶兄妹為主幹,其中很活動地插入羅子富與黃翠鳳,王蓮生與張蕙貞、瀋小紅,陶玉甫與李漱芳、力浣芳諸人的故事。因為作者要使得這些故事聯合緊密,用兩個善於牽綫的人物洪善卿與齊韻叟,因此,一切都能活動地聯繫起來,而成為有機體了。
其次,作者也很用力於人物個性的描寫。他在另一條例言中說:“合傳之體有三難。一曰無雷同:一書百十人,其性情言語面目行為,與彼稍有相仿,即是雷同。一曰無矛盾:一人而前後數見,前與後稍有不符之處,即是矛盾。一曰無挂漏,寫一人而無結局,挂漏也;敘一事而無收場,亦挂漏也。知是三者,而後可言說部。”這真是經驗之談。無雷同無矛盾,確是描寫人物應當註意而又極難做到滿意的地方。不雷同即能個性分明,躍然紙上;不矛盾,始能人格一致,而能形成人物事件的統一性。在中國過去的小說界,像作者這樣地自覺註意到創作小說的技術,實在是難得的。作者在這一方面得到了很好的成績。在他筆下出現的那幾個妓女,如黃翠鳳、張蕙貞、周雙玉、李漱芳、趙二寶之流,都是個性分明。因為他是用蘇州語寫蘇州妓女,故能繪聲繪影,刻劃入微,那些妓女們的脾氣、語調和態度,都能活躍紙上,這正是方言文學的特色。再如趙樸齋、洪善卿一流人物,也寫得很成功。《海上花列傳》的地位,遠在同流之上,並不是偶然的。
前言
《海上花列傳》共六十四回,又名《青樓寶鑒》、《海上青樓奇緣》、《海上花》,原題“雲間花也憐儂著”,實為清末韓邦慶所作。
韓邦慶(1856—1894),字子云,號太仙,江蘇鬆江(今屬上海市)人。其父韓宗文曾任刑部主事,素負文譽。韓邦慶幼年隨父居住京師,後南歸考取秀纔,但屢次考舉人不第。曾任幕僚,終因性格不合而至上海為《申報》館撰述文稿。1892年,他創辦了中國第一份小說期刊《海上奇書》,由《申報》館代售,而他的小說《海上花列傳》就在《海上奇書》上連載。當時,“小說風氣未盡開,購問者鮮,又以出版屢屢愆期,尤不為問者所喜,故銷路平平”(顛公《懶窩隨筆》)。刊物先是半月一期,後改月刊,每期刊《海上花列傳》兩回,每回配精美插圖兩幅;堅持了八個月,共出十五期,終於停刊。此後,小說仍繼續創作,在刊物停辦後的十個月左右完成全書。小說出版不久,韓邦慶病逝,年僅三十九歲。另著有《太仙漫稿》十二篇,采用《聊齋志異》的藝術手法,但不落前人窠臼,聲明“徵實者十一,構虛者十之九”《太仙漫稿·例言》),說“鬼”而不信鬼,見出時代風氣的轉移。
據清末民初的資料記載,韓邦慶為人淡於功名,瀟灑絶俗。雖然傢境寒素而從不視錢如命;彈琴賦詩,自恰自得;尤其擅長圍棋,與好友揪抨對坐,氣宇閑雅,一派名士風度。唯少年時即染上鴉片癮,又耽迷女色,出入滬上青樓,將所得筆資盡情揮霍,雖然因此而入不敷出,捉襟見肘,卻為他的小說撰述創造了條件。
上海開埠以後,華界和租界為牟利而不禁聲色,致使妓院或變相的妓院林立,民風頽靡。早在十九世紀五十年代,姚燮就以一百零八首《沁園春》詞描寫上海妓院,名為《苦海航樂府》,在暴露妓院黑暗的同時,警醒世人。這種宗旨和形式,便成為上海“狹邪小說”的特點,而真正寫出近代上海“狹邪小說”特色的,當首推《海上花列傳》。
魯迅先生曾在《中國小說史略》中評述此書,並推為“清之狹邪小說”的壓捲之作。他曾精闢地概括了全書的內容,說:“《海上花列傳》大略以趙樸齋為全書綫索,言趙年十七,以訪母舅洪善卿至上海,遂遊青樓。少不更事,沉溺至大睏頓,遂被洪送令還。而趙又潛還,愈益淪落,至‘拉洋車’。”“作者雖目光始終不離於趙,顧事跡則僅此,惟因趙又牽連租界商人及浪遊子弟,雜述其瀋灑徵逐之狀,並及煙花,自‘長三’至‘花煙間’具有。”“(二十八回以後)進敘洪善卿於無意中見趙拉車,即寄書於姊,述其狀。洪氏無計,惟其女日二寶者頗能,乃與母赴上海來訪。得之,而又皆留連不這返。洪善卿力勸令歸,不聽,乃絶去。三人資斧漸盡,馴至不能歸,二寶遂為倡,名甚噪。已而遇史三公子,雲是巨富,極愛二寶,迎之至別墅消夏,謂將取以為妻,特須返南京略一屏當,始來近,遂別。二寶由是謝絶他客,且貸金盛製衣飾,備作嫁資,而史三公子竟不至。使樸齋往南京詢得消息,則雲公子新訂婚,方赴揚州親迎去矣。二寶聞信昏絶,救之始蘇,而負債至三四千金,非重理舊業不能償,於是復攬客,見噩夢而書止。”小說之主要情節綫索,已大備於此。據作者的跋語稱,六十四回以後的“腹稿”已成,但終未成文。
據清末民初人稱,小說中的人物多有原型,而將真實姓名隱去,如齊韻叟為瀋仲該,史天然為李木齋,李實夫為盛樸人,李鶴汀為盛杏蘇,黎鴻篆為鬍雪岩,小柳兒為楊猴子,等等;唯不為趙樸齋諱。據說趙樸齋係作者朋友,發達時曾借錢給作者,久而厭棄,故作者寫小說以譏之。儘管作者在《例言》中開宗明義即聲明“所載人名事實俱係憑空捏造,並無所指。如有強作解人,妄言某人隱某人,某事隱某事,此則不善讀書,不足與談者矣”,而上述傳聞仍不勝而走。在(中國小說史略)中,魯迅先生曾駁其虛妄,但如傳聞不虛,則此書又開後來的“黑幕小說”風氣之先矣!
小說雖為妓女列傳,但其宗旨卻是“為勸戒而作,其形容盡致處,如見其人,如聞其聲。閱者深味其言,更近觀風月場中,自當厭棄嫉惡之不暇矣”《例言》。儘管如此,小說中的妓女並不是面目猙獰的夜叉,而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作者既不美化妓女,像在此之前的“狹邪小說”如《青樓夢》那樣把妓院寫成“唯妓女能識落魄才子,唯才子能識風塵佳人”的理想國,藉此抒發懷才不遇的牢騷,也不像後此的“狹邪小說”那樣以揭露妓傢之醜惡為目的,“所寫的妓女都是壞人,狎客也近於無賴”(魯迅《中國小說史略·中國小說的歷史變遷》),而是以平靜自然的筆調,平和衝淡的風格,客觀地表現人生,不誇張,不粉飾,衹是如實敘來。這一藝術風格可見出《紅樓夢》的影響。例如,瀋小紅的潑辣蠻橫,水性楊花;趙二寶的貪圖繁華舒適而又年輕幼稚;李漱芳對陶玉甫的真心相愛;雛妓李流芳的天真無暇和一片憨態;黃翠鳳的剛烈、幹練和狡詐;周雙玉的驕盈和果敢;陸秀寶的放蕩;姚文君的英武:均各具特徵,呼之欲出。其他如嫖客、老鴇、相幫、娘姨、大姐各色人等之性格,均各各有別。在小說《例言》中作者寫道:“合傳之體有三難:一日無雷同。一書百十人,其性情、言語、面目、行為,此與彼稍有相仿,即是雷同。一日無矛盾。一人而前後數見,前與後稍有不符,即是矛盾。一日無挂漏。寫一人而無結局,挂漏也;敘一事而無收場,亦挂漏也。”三條中有兩條涉及人物的塑造,可見作者是自覺地、有意識地視塑造人物為小說成敗的關鍵,因此,小說人物塑造上的成功與作者在理論上對小說特徵的正確把握是分不開的。
在展示人物性格的同時,作者也客觀地描繪了清末上海灘的世態人生的一個側面:一批用錢買了花翎頂戴的老爺、少爺和腰纏萬貫的紈西子弟,躺在妓女的懷抱裏,一邊抽鴉片,一面等官做。他們揮金如土,在“千金買笑”的同時又常常“千金買惱”甚至“千金買罪”受。而那些老鴇、妓女卻放出手腕,玩之於股掌之上,“斬客”毫不手軟,動輒數千上萬;而那些封建舊文化培養出來的文人墨客、風流雅士,置國事於不問,整天吃花酒,作豔詩,儘管作者對他們的“高雅”和“風流”多有溢美,而令讀者感受到的仍是一股庸俗、腐朽、沒落之氣。從此我們不難發現,晚清皇朝“日薄西山,氣息奄奄”的命運正從這些上流社會的老爺們身上體現出來,而作者在客觀描寫社會真實的同時,也不知不覺地預示了社會發展的趨勢。
據《海上繁華夢》的作者孫玉聲在《退醒廬筆記》中記載:“餘則謂此書通體皆操吳語,恐問者不甚瞭瞭;且吳語中有音無字之字甚多,下筆時殊費研考,不如改易通俗白話為佳。乃韓言:‘曹雪芹撰《石頭記》皆操京語,我書安見不可以操吳語?’”此語頗可見韓邦慶藝術上大膽的創新精神。在他之前,小說《何典》已用吳語方言,但它是用吳語方言作典故;而《海上花列傳》則是人物的對話全部用吳語。這一嘗試,增加了小說的生活氣息和真實感,使人物的對話以及對話時活生生的表情、神態,躍然紙上;在懂得吳語的讀者讀來,真是如聞其聲,如歷其境,如見其人,閉目一想,冥然心會,其效果又是其他書面語所難以達到的。然而,由於方言的局限性,“唯吳中人讀之,頗合情景,他省人不盡解也”(《譚瀛室筆記》),因此,此後雖有《海上繁華夢》、《九尾龜》等一批吳語方言小說的崛起,從而打破了官話和北京方言一統小說舞臺的局面,終因後繼乏人而堰旗息鼓。
小說的結構也頗具特色。作者自稱,全書筆法“從《儒林外史》脫化出來,惟穿插藏問之法,則為從來說部所未有”(《例言》)。所謂“穿插藏問”之法,就是將小說的幾段情節在時間上同時發展,而在敘述時分拆開來。這段情節尚未敘完,那段情節又已開始,“劈空而來,使讀者茫然不解其如何緣故,急欲觀後文,而後文又捨而敘他事矣;及他事敘畢,再敘明其緣故,而其緣故仍未盡明,直至全體盡露,乃知前文所敘,並無半個閑字”《例言》)。作者通過用“穿插藏閃”之法處理情節佈局,達到了環環相扣、懸念迭起的效果,從而解决了報刊“連載小說”如何吸引住讀者的一個難題,給後來作者以有益的啓迪。
《海上花列傳》六十四回全本係石印本,題名“花也憐儂海上花列傳”。作序的時間是“光緒甲午(1894)孟春”。全書出版後,各種縮印復製本以《繪圖青樓寶鑒》、《繪圖海上青樓奇緣》、《繪圖海上花列傳》等名目問世。據《晚清戲麯小說目》稱,清末至少有六種縮印復製版本。至於以後的排印本,則錯誤較多。此次標點,即以全書初印本為底本,原書明顯錯別字則徑改,不出校記。
標點者限於水平,錯誤不當之處難免,懇請讀者批評指正。
覺園 愚𠔌
1994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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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给我换一个看看! 拜托,快把噪音停掉!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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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 敘 | 例言 | 第一回 趙樸齋鹹瓜街訪舅 洪善卿聚秀堂做媒 | 第二回 小夥子裝煙空一笑 清倌人吃酒枉相譏 | 第三回 議芳名小妹附招牌 拘俗禮細崽翻首座 | 第四回 看面情代庖當買辦 丟眼色吃醋是包荒 | 第五回 墊空當快手結新歡 包住宅調頭瞞舊好 | 第六回 養囡魚戲言微善教 管老鴇奇事反常情 | 第七回 惡圈套罩住迷魂陣 美姻緣填成薄命坑 | 第八回 蓄深心動留紅綫盒 逞利口謝卻七香車 | 第九回 瀋小紅拳翻張蕙貞 黃翠鳳舌戰羅子富 | 第十回 理新妝討人嚴訓導 還舊債清客鈍機鋒 | 第十一回 亂撞鐘比捨受虛驚 齊舉案聯襟承厚待 | 第十二回 背冤傢拜煩和事老 裝鬼戲催轉踏謠娘 | 第十三回 挨城門陸秀寶開寶 擡轎子周少和碰和 | 第十四回 單拆單單嫖明受侮 合上合合賭暗通謀 | 第十五回 屠明珠出局公和裏 李實夫開燈花雨樓 | 第十六回 種果毒大戶搨便宜 打花和小娘陪消遣 | 第十七回 別有心腸私譏老母 將何面目重責賢甥 | 第十八回 添夾襖厚誼即深情 補雙臺阜財能解溫 | 第十九回 錯會深心兩情浹洽 強扶弱體一病纏綿 | 第二十回 提心事對鏡出譫言 動情魔同衾驚噩夢 | 第二十一回 問失物瞞客詐求簽 限歸期怕妻偷擺酒 | |
| 第 I [II] [III]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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