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復闢時代的英國文學:德萊登—新戲劇—康格裏夫—班揚—佩皮斯
詩歌是古時的黃昏,散文則是近代的黎明。
——阿農
這一章所講的時代可以稱為“德萊頓”時代。因為德萊頓的傑出,使得他出席祝賀斯圖亞特國王重新獲得王位這件事情,比王朝的恢復本身更為重要。他是如此的傑出,而與他同時代的人又是如此平庸,以至於他的名字“德萊頓”成為他所處文學時代的代名詞。我們應該清楚,歷史時期不可能被截然分開,人類的生活也並非一成不變,文學創作也不是按照固定的模式被創作出來的。年輕的德萊頓結識並崇拜年老的彌爾頓,年老的德萊頓由於對押韻對句定型的貢獻而成為了十八世紀英國詩壇的鼻祖。開啓這一章的押韻對句或許並不那麽準確,因為德萊頓是詩歌和散文真正的革新傢。他的事跡開始褪色或者呈現出“黃昏的模樣”是因為,我們發現在他之後出現了許多即使他竭盡所能也無法寫出的戲劇和詩歌。德萊頓是一個具有廣泛才能的天才文人。他擅於創作抒情詩、戲劇、諷刺以及批評散文。
德萊頓的抒情詩明顯地帶有以往那個時代的印記,直到許多年之後我們纔在英詩裏看到富有樂感、壯麗的品格。《聖?塞斯麗亞祭日歌》和《亞歷山大的餐宴》中有着這樣為人熟知的文句:
惟有勇者得芳心!
德萊頓押韻的對句清新靈活,他用這種方式來寫英雄悲劇以及其他各類體裁。雖然不是高水平的詩作,但是卻在英國文學史上留下了最機警的文句。德萊頓措詞極為考究,例如在《麥剋弗萊剋農》的對句中有這樣一個詞“偏離”,他重新評判了一首低劣的詩:
The rest to some faint meaning make pretence,
But Shadwell never deviates into sence.
德萊頓的戲劇在他那個時代比在現代更為吸引人。在崇拜莎士比亞的我們看來,德萊頓在《一切為了愛》中將安東尼和剋裏奧帕特拉的故事改換為失禮的事情。但是就戲劇本身而言,這是一部成功之作。不管這部作品比莎士比亞的作品優秀也好,遜色也罷,就它自身來講卻是一部優秀之作。
德萊頓是英國最早的大散文批評傢。關於戲劇他所寫的評論比戲劇本身更有趣。他的《戲劇論》以及其他論文是英國文學批評史上和英詩體著作中劃時代的作品。德萊頓之後的世紀是散文的時代,而他則是開山鼻祖。
德萊頓時代創作戲劇的人大部分衹留下了名字。喜劇這種極易過時的藝術形式很難受到劇作傢們的青睞;復古時代的大部分戲劇,因為兩個世紀以來人們欣賞口味的變化而漸漸被忽視,衹有在得到專門的學者研究後,才能使他們重見天日。但是那個時代有這樣一位年輕的劇作傢威廉?康格裏夫,他擁有不竭的智慧,這使他能夠用輕鬆詼諧的風格勾畫出人間的戲劇。康格裏夫的戲劇對話閃耀着晶瑩的光輝。他的《雙面人》和《如此人生》充滿了智慧。對於當時勢力強大但膽小怕事的清教徒看來,所有復古的戲劇都是罪惡的東西。但是在我們看來,除了簡單的小聰明和有時顯得滑稽可笑之外,是無所謂罪惡的。
大部分文學藝術傢和其他藝術傢都是受過不同程度教育的有修養的人物。當彌爾頓憑藉自己的博學多識創作出最偉大的詩篇,當世界上那些才華橫溢的戲劇傢致力於輝煌乖巧的戲劇創作時,班揚卻憑仗自己天生的才能表達着通俗的宗教意識。班揚的《天路歷程》和德萊頓的《一切為了愛》都是在1678年出版的,當時彌爾頓已經去世四年。德萊頓是否聽說過班揚是不得而知的,但是班揚衹字未曾讀過德萊頓或者其他任何一個紳士學者的作品,從理論上講卻是有道理的。班揚在高雅文學中開闢了一個平民世界,他屬於人民,屬於漠視和煩厭高雅文學的平民世界。也許正是在大衆居住的世界裏,班揚發現了不曾被高雅而有文學修養的人所發現的更為廣大的觀衆群。班揚的《天路歷程》可以算得上是第二部聖經了。他的文體來源於聖經和日常生活的語言。口語化的表現形式,平鋪直敘的結構佈局,或者以聖經風格的文句加以修飾,這種文體有助於作者達到自己的寫作目的。《天路歷程》的主題是以夢的寓言形式表現基督徒生活的苦難歷程以及最終勝利。總體來講,這部作品是成功的,它以可讀的故事形式完成了自己傳教的使命。作品中所富含的宗教熱情已經淡去,但純真的文學藝術卻永不褪色。即便是那些對基督徒的精神絲毫不感興趣的讀者也能夠非常愉快地接受這部作品。
文學故事中一些最有趣的小插麯往往極具偶然性。班揚一心一意追求宗教真理卻不料想達到了文學的不朽境地。更具偶然性的事件是塞繆爾?佩皮斯《日記》的誕生,作者原本沒有打算將它付諸出版,直到十九世紀早期這部作品纔被人們發現,被人們解讀。在最近的一百年時間裏,這部作品和佩皮斯時代的任何偉大的藝術作品一樣,深受讀者的歡迎。這部作品包含許多那個時代平實的閑談,佩皮斯沒有料想到那些無意中將大小事情記錄下來,會為我們展現了那個時代的偉大畫捲。佩皮斯、班揚、德萊頓、康格裏夫是生長在同一個時代的孩子。思想這張寬大的床,讓這些富有不凡才能的孩子躺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