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婶、安春带了手头礼,先到了三婶的弟弟家,又叫弟媳妇带了过去。那陈加金媳妇是在当地小学当老师的,倒也有礼貌。三婶叫她侄女,当下把远亲会了,又将那二春的车祸说了一遍,道:“如今听说只赔偿六万,他们母子三人是没有活路的,他媳妇常年心脏有病,不能自保的,若二春活着,一家四口全是他养着,如今判决只说是儿子由他养,女儿由媳妇养,媳妇又怎有抚养能力,所以希望要考虑他全家的情况,多赔偿些。”陈加金媳妇道:“所说情况我都知了,待加金回来便转告他,且放心。”当下要了家里的电话号码,告辞而去,出门之前,捅了捅安春,安春便将用报纸包的三千块钱掏出来,放桌子上道:“这帮我交给加金科长。”加金媳妇已知其意,赶紧取了回塞给安春,道:“你莫这样,他能帮得到便帮得到,帮不到便帮不到,我们亲戚之间不用这个。”安春见她这样说,也犹豫了,心存侥幸也许不花钱能办到事,早被三婶一把抢过来,放回到桌子,用桌盖压住,道:“这是应该的,一点谢意你若不收下,我们算是白来了。”拉了安春便逃。加金媳妇追不上,在后面无奈道:“你放这里,回头也要教人送回去的,更麻烦!”
此后,安春便紧追三婶打探消息——他只怕那钱是白花了。过了两日,三婶便打电话到陈加金家,陈加金的媳妇接了,三婶道:“家属这边想知道情况,我要不要当面跟加金说?”加金媳妇道:“不必了,我们是亲戚,能做到的都会尽力,加金知晓了情况,也是要帮你们的,如今其他方面都已有定论,很难改变。若说他媳妇有病,只有一样法子,你若能做了媳妇的残疾证,那么他媳妇和女儿都有赔偿。若做不到,就没有办法。”于是,又将这消息散开,托了县里的亲戚四处打听如何做残疾证。又安春表姐,也就是刘家劲的姐姐是在县政府工作的,晓得做残疾证的门路,去问了,人家道:“若要做,得尽快,今年的名额只剩下一个了。”做残疾证,又得有一样医院就医证明,便托了本村一个在县里当医生的人家,使了钱,让院长给开了经常就医以及心脏病的证明。种种细节,全仗着亲友出力,一一办理妥当,两个月后,判了十二万赔偿金。三婶有话与安春道:“如今人家已经尽力帮了我们,多判这么多下来,你送了三千走后门是不够的,钱下来了须得自己登门再谢一次。”安春嘴上应允,实际毫无行动,不知陈加金夫妇有没有怨言,倒是三婶有怨言,道安春是个白眼狼,拉屎从不要擦屁股,把她娘家的人情又得罪了。
却说雷荷花带了一对儿女,在二春的丧事办完之后,即搬到县里去住。租住县里,又无工作,花销也大,用的钱,乃是二春出事那天刚标到的一场会七千元,加上二春砖厂义赠的四千元,一心等待那赔偿款下来。屡屡问安春,安春道:“那赔偿金哪有那么快下来,这么多亲戚都在为你奔走,你倒只懂得一心讨钱!”转眼到了年底,大年三十,雷荷花又到安春家去问——其时安春也搬到县里去住了。到他家,只见清河跷着脚,正在躺椅上边嗑瓜子边看电视,追问安春到哪里去了,清河淡淡道:“他到塘里还没回来吧!”雷荷花道:“可知那赔偿金下来没有?”清河道:“没听说下来——若是没来,该到过年后吧!”那雷荷花无奈,悻悻而回,虽觉得其中有蹊跷,却也无法,她一无文化,二没门路,哪里懂得如何去问究竟。
待过了春节,元宵节还没过,就闻得安春夫妇出外做工了。到他家里一看,果然只剩下清河的母亲照顾两个孩子,只知父母去外地了,其他一问三不知。这下雷荷花慌了手脚,一心指望的钱没有盼头,她哪有活路。无奈,只好跑到村里,到常氏和李福仁这里哭诉,李福仁就不必说了,对付诸如此类的纠纷大事,他是没主张的,责怪了几句安春不长心眼,便一心指望常氏主持公道。常氏只道:“哎哟,他们出去了?也没给个消息,若钱到账,等他回来应该会还你。”丝毫没有谴责安春的意思,雷荷花欲哭无泪。原来此间有些奥妙:二春已死,常氏在安春与雷荷花的态度上,又分出里外,胳膊肘是不会往外拐的。她一个做娘的,有了私情,便忽略了公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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