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评传 旷世才女魂归何处:张爱玲传   》 三人行(1)      余斌 Yu Bin

  张爱玲性情孤僻,难于与人相处;张爱玲自我封闭,从不试图与人沟通;张爱玲虽因处在春风得意之时,作风有所改变,肯于抛头露面,然在许多场合的举措益发给人留下孤傲冷漠的印象……像前面那样把张爱玲描绘成一座孤岛之后,再来看她同炎樱、苏青的关系,我们虽不必感到大出意外的惊讶,总不免有几分好奇。这两个人的名字在《流言》及张的公开谈话中屡屡出现,而且每出现必伴以赞叹之词,或是流露出欣赏之意。遍搜《流言》,除了她姑姑之外,在为人、性情、见解上真正得她赞赏的,也仅此二人而已。炎樱是张爱玲在香港大学念书时的同学,后几乎成为张形影不离的朋友,直至张爱玲定居美国,二人仍时常在一起,她恐怕是与张相交最久、私交最好的一人。苏青则可以说是张的文友,沦陷时期与张在文坛上齐名,是现代文学史上应有一席之地的女作家,同行之中要数她与张最是气味相投,关系最为密切。因此这两人都值得多写几笔。
  炎樱是位锡兰女子张爱玲称炎樱是锡兰女子,胡兰成《今生今世》中说她是印度人,有些介绍张的文章也说她是印度人,或者是从胡处来。不过炎樱当是混血儿,因张爱玲与她谈话说到杂种人云云,曾有一点担心自己说走了嘴的意思,见《双声》。,本名Fatima,中文名字按音译叫做莫黛,“炎樱”是张爱玲为她取的名字。张爱玲在香港并无来往密切的亲朋故旧,港大三年,除了放假,她皆在校园中度过。终日与同学相处,不论交情深浅,总该有不少朋友,但她没有。她似乎是圈外之人,只是以她略显挑剔的冷眼把周围同学一一看了个透。独对炎樱她不以冷眼相向,反倒亲如手足。《烬余录》中将男男女女的同学都嘲讽挖苦惨了,轮到炎樱的却是好话:“同学中只有炎樱胆大,冒死上城去看电影--看的是五彩卡通--回宿舍后又独自在楼上洗澡,流弹打碎了浴室的玻璃窗,她还在盆里从容地泼水唱歌,舍监听见歌声,大大地发怒了。她的不在乎仿佛是对众人的恐怖的一种讽嘲。”
  张爱玲发奋攻书之余,偶亦出校门去看电影、逛街、买零食,做伴的往往就是炎樱。有时与熟人有些来往,两人也是一道。张爱玲小说中一些人物,如《连环套》中的霓喜、《沉香屑:第二炉香》的男主公罗杰,其原型就是与炎樱一同认识的。炎樱的家也在上海,所以放假回家两人也多是结伴而行。张爱玲敏感却不多愁,不哭则已,要哭就是号啕大哭。据说她只大哭过两回,其中的一回便是某次港大放暑假,炎樱没有等她就回了上海,她平时并不想家,这次不知怎么觉得落了单,倒在床上大哭大喊得不可开交。
  炎樱与张爱玲有同好,两人都爱绘画,都喜欢服装,都善领略日常生活中的情趣。在港大时她们就一起作画。张爱玲勾图,炎樱着色。张爱玲又为炎樱画过肖像,还颇得人赞赏,他们的一位俄国教授居然要出五元港币买下。两个人陶醉其中,全忘却身边的连天战火。事隔多时,张爱玲还记得一幅画里炎樱的用色,说那不同的蓝绿色令她想起“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两句诗。《传奇》初版的封面不知是何人设计,或者也征求过张本人的意见,所用蓝色与张联想到李商隐诗句的蓝绿色或者有几分接近。炎樱不是画家,没有画作发表,但是她为《传奇》设计的封面仍使我们有机会看到她的才华。《传奇》再版时用的封面就是炎樱起的稿,张爱玲说她“为那强有力的美丽的图案所震慑,心甘情愿地像描红一样地一笔一笔临摹了一遍。”《传奇》增订本的封面也是张爱玲请炎樱设计的,借用了晚清的一张时装仕女图,画着个女人在桌边玩骨牌,旁有奶妈抱着小儿,安稳静谧有“古墓的清凉”,然而身后突有一面无五官、现代装扮、比例不对的人形出现,探身朝里张望,画外人的有似鬼魅与画中人的浑然不觉造成一种怔忡不安的气氛。这个封面较前面的那一张更见出色,构思巧妙,不落窠臼,与书的内容配合得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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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南京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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