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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 媒體人許知遠的青春自述:那些憂傷的年輕人 》
乏味的大學(1)
許知遠 Xu Zhiyuan
47樓可能是中國目前最著名的學生宿舍樓了,孔慶東在10年之後,在一面泛黃的紙上描述了那時候的北大的故事。打動我們的是什麽,是那些生命種最珍貴的趣味性。儘管,一位青年批評傢在那裏高姿態地說道:“那些笑容背後是苦澀。”但是,在這裏苦澀衹是一種可有可無的陪襯,衹有趣味纔是最穿人我們心肺的。
趣味的前提是存在的事物的多樣和豐富。10年前的北大存在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群,他們有着迥然的風格,並且執着地按照自己的生存狀態存在。並且他們的環境還是寬鬆,他們沒有太統一的目標去追逐什麽,於是在悠閑之中,他們很自然地展示了自己最真實的一面。《北大往事》裏描述了太多的這樣的故事,那些今天看起來荒誕不經的故事散發出來的味道具有某種詭異的魅力,激發起我內心深處潛藏的不安分的欲望。我走在世紀末的北大裏,呼吸着北京日漸污濁的空氣,痛楚地看着我身旁那些和當年的孔慶東們一樣年輕的生命已經不再“好玩”。一位詩姐曾經感慨道:“現在的校園不比從前,放眼一望,學子們個個山清水秀,走在一起分不出趙錢孫李,很像是批量生産出來的,花色品種變也變不到那裏去……”大學越來越像工廠,流水綫生産同樣的産品,生産力在不斷提高的同時,我們的生存空間卻越來越小。分數、出國、賺錢,現在的學生的道路似乎被限製到如此狹窄。他們日益繁忙,卻不知道為何繁忙,我們過多的把大學看成一個學習知識的地方,死亡的知識擁擠了我們充滿活力的心靈。大學也越來越變成一個學習機構,我們在這裏尋找到生存的技巧而不是如何成為一個完整的人,所以我們越來越被要求去適應這個社會,而不是保持自己。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無法讓自己有趣味。趣味需要的是自由,而這種自由和趣味又可以增加個人本身的抵禦力。所以,當年那些縱情聲色的宿舍裏的髒小子如今也出落得楚楚動人了。更重要的是,他們在使人變形的.社會裏依舊最大限度地保持了自己的本色,這是作為一個人存在的根本。
大學本來應該成為這樣發揮個人獨特性的場所,在這裏年輕但是充滿激情活力的生命不會遭受太多的損害。讀牛津劍橋大學的校園文章常令人心馳神往,那些未來的達觀顯貴此時都是惡作劇的高手,這些紳士們想方設法地取樂。“光幹工作不玩耍,聰明的孩子也變傻”,劍橋大學的莘莘學子以對待科學研究同等認真的精神來玩耍,甚至是胡闹、放肆的程度。科研聖殿三一學院的門樓上,站着創建者亨利八世的雕像,左手托球,右手握節杖。50年代在一次學院的晚會上,鬧瘋了的學生大概為了抒發對亨利八世曾砍掉劍橋大學校長費雪腦袋一事的憤慨,想出了一個荒唐無比的惡作劇;竟然爬上了“偉大之門”把皇帝老子的節杖扔掉,換上一截破椅子的木腿。從此,滿臉莊嚴的萬歲爺便拿着破椅子的木腿站着,一站就是幾十年。這種自由甚至瘋狂的氛圍其實是每一所推崇“獨立健全人格”的大學的共識。但是這種氣氛在目前的中國大學極度欠缺。“現在的校園氣氛一點也不好玩,學生都挺傻的。,’北京廣播學院的一位學生在閑聊中說道。在他的記憶中,90年代以後的大學生越來越像中學生,除了臉上的稚氣未脫,在思維上也呈現出幼稚的傾嚮。他所懷念的時光是90級以前的學生,那時候整個學校就像一個大家庭,尤其是在聖誕化妝晚會上,每個人像瘋了一樣地折騰,在人與人之間似乎根本不存在隔膜這一個詞。而現在的學生什麽都玩不起來,他最懷念的傳統是每一屆畢業生在離校之前,都要惡作劇地把校園內的一座土墻推倒,這幾乎成了畢業班的一個傳統,雖然不比劍橋,但也相當有趣。可是這種傳統消失了。更為有趣的是燕京大學的一位早期的女學生回憶,如今她是一位北大學生的奶奶。這位當初聆聽了冰心的課程的女才子回憶那時候燕大的一個偉大的傳統是將新生騙到未名湖邊,然後像一項儀式一樣將他們扔人未名湖中。現在的未名湖已經不會再有這等趣事了,依舊殘存的靈氣似乎也來自那時候穿着長袍的燕大新生蕩起的瀲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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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海南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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