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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節:傅聰:演奏藝術及東西文化(1)
錢穆 Qian Mu
傅聰:演奏藝術及東西文化
日期:1992年4月18日(星期六)。
地點:香港酒店一個放備了白色大鋼琴的房間。
出席:潘耀明(《明報月刊》總編輯) 方禮年(《明報月刊》執行編輯)
列席:史易堂("史易堂藝術工作室"室主--1992年4月21日"傅聰鋼琴演奏會"主辦人。)
顔惠貞
記錄:陸離
每次有機會見到傅聰先生,總覺有點抱歉--抱歉自己不是一位美人--總是直覺到傅聰心裏、腦裏、指下、身邊,應該都是"美"的東西。平凡如我,出現在傅聰跟前,未免要害傅聰下凡容忍了。
何況傅聰的確是一位美男子。年近60,縱然近距離細看,仍有三四十歲的神態與容貌。一口整齊雪白健康的牙齒,尤其坦蕩蕩。
這次訪問,為求審慎,已請傅聰先生過目。
--陸離識
陸:首先請傅聰先生講一下,關於話劇《傅雷與傅聰》--將來他們重演的時候,有些什麽具體的問題,需要修正或者改進。譬如最好用普通話演出,不要用廣東話。又譬如那幾場芭蕾舞是否應該刪去,之類。
傅(沉思好一會):這個問題啊,我總是覺得我不太好加以評論。我基本上的感覺是,這個劇本,出發點是好的,想法也是好的。但是作為一個藝術品來講,一切藝術,如果太具體地用一些真人真事,就很難真真正正成為一個藝術品。好像我曾經跟白樺說過,列寧從前有一句話,說肖邦是埋在花朵裏面的一尊大炮。但是不要忘記這個大炮一定要埋在花朵裏。千萬不要是真真正正的大炮。
譬如說曹雪芹寫《紅樓夢》吧,他是寫得如何的若即若離若虛若實,纔成為藝術。
當然我的父親作為一個歷史人物,我以為是值得寫的。但是怎樣轉化成為一件藝術品,不簡單。
我想《傅雷與傅聰》的作者,已經寫得很不容易了。因為事實上真的要瞭解我爸爸,並不容易。要瞭解他,不光是要靠"文革"那一段具體的時間所發生的事情。這是不夠的。要瞭解他整個的人,得從他的青年時代,整個的發展。而且要真真正正瞭解我爸爸這個人,需要跟他很接近,懂得他很多特殊的性情,心理變化,他的嗜好,等等等等。他是個非常錯綜復雜的人,特殊豐富的人,不是一般的人。所以我說鬍偉民先生編寫這個劇本其實已經很不容易了。
不過對我來講這當然是簡單化了一點,口號化了一點。尤其是關於我的那一部分,他們對我的瞭解,更加皮毛。但這也很難怪責他們,因為大傢的背景並不一樣,生活的環境和經歷也並不相同。
我們發展中國音樂實在需要像譚小麟這樣一位人物。他一方面有深厚的中國文化基礎,一方面又掌握了西方音樂最高的技術,也對西方文化有真正的瞭解,是"通"的。
陸:大約20年前,香港有一本現已停刊的雜志《純文學》,當時在宋淇先生與王敬羲先生策劃之下,訪問過您,您還有一點印象嗎?
傅:是。當時的標題很有趣,叫什麽"九指"……
陸:《九指神魔》。
傅:對,對。這樣的標題,也衹有宋淇先生方纔想得出來。當時我是剛好有一個指頭受了傷,戴了一個硬東西,不能彈琴,所以衹用九個指頭。
陸:隨時即興地換手指。
傅:是1972年吧?真的是20年前的事了。這個訪問,我有印象。
陸:當時談到了中國著名音樂傢譚小麟,英年早逝,30歲多一點點,剛在美國留學回來,不過一兩年,就病逝了,遺憾難補。--譚小麟有3個兒子,一直留在香港。三兒子在《星島》工作,三十年如一日。二兒子是畫傢,最近移民。大兒子專攻音樂,這兩年不幸也患癌病重了。
傅:很抱歉聽見這個不幸的消息。譚小麟三位公子我並不相熟,但譚小麟這位音樂傢我卻印象很深。他的早逝,是中國音樂界一個很大的損失。在中國音樂傢裏頭少有像他這樣在中國文化方面有如此深厚的根基。而且他有很好的氣質--氣質這件事情是沒有辦法的,完全是天生的。他有真正藝術傢的氣質,非常的純,人也非常可愛。你去問當初在上海音樂學院跟他學音樂的學生,沒有一個不懷念他的。何況他在那樣早的日子又曾經往西方留學,得到一代名師Paul Hindemith的指導。Hindemith在現代音樂裏頭是位大師了。我們發展中國音樂實在需要像譚小麟這樣一位人物。他一方面有深厚的中國文化基礎,一方面又掌握了西方音樂最高的技術,也對西方文化有真正的瞭解,是"通"的。他在美國作麯還得過奬。回國後一兩年去世實在是太可惜了。但他那個時候也沒有法子,為了生活,為了學生,非常勞心勞力。他很關心學生,對學生全心幫助,結果自己沒有時間創作。真的可惜,非常可惜。
藝術的"真",並不因為這是音樂史上的偉大作品,我就非演奏不可。他倘若不是真的"有所感"纔去彈這個作品,他本身就已經"不真"。
潘:我從您寫給傅雷先生的書信,看到您特別強調藝術上的"真"和"個性"。可否請您談一下,在您演奏的過程之中,如何體現這個"真"和"個性"?
傅:"真",就是說--第一點,要看演奏的是什麽作品?演奏其實是再創作。全心全意去進入音樂傢的內心世界。因此我們對所演奏的音樂一定要有所感。這跟一個人的氣質和文化背景都很有關係。譬如說俄國作麯傢Rachmaninoff我就一點都不喜歡。他的音樂我聽都不要聽,看都不要看,不投契。我覺得他的音樂就像是糖水,加很多的糖,甜,膩,甜俗。受不了。所以,第一,要看彈奏的是什麽音樂,什麽作品。就像一個演戲的人看一個劇本,一看,馬上想演某個角色,覺得有味道。以我來說,我喜歡的音樂就是我看到的時候,馬上有所感,有一個相通的地方。我所謂"真"者,就是說,第一,要真真正正的有所感。
舉一個例子,譬如貝多芬一個很有名的重要作品Hammerklavier Sonata op.106,最大的一個奏鳴麯,在音樂史上非常重要,偉大的作品,但是對我來講,我並沒有被這個作品怎樣的受感動。我知道這個作品很偉大,它卻並沒有感動我。可是,如果有些鋼琴傢覺得,因為這是音樂史上的偉大作品,我非演奏它不可,這纔表示我是個了不起的鋼琴傢--這樣他的出發點首先就不真了。天下有許多這樣的演奏傢啊。他們一定要彈這個作品,因為他們覺得"應該"彈,讓批評傢對他們肅然起敬。但是他倘若不是真正"有所感"纔去彈這個作品,他本身就已經"不真"。這是第一點,所謂"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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