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密州到徐州、再到湖州,苏轼一直与家人厮守在一起。在朝云经历“乍谐云雨,便学鸾凰”过程后,苏轼的情感和家庭生活进入非常稳定的状态。论母仪、持家,闰之做得面面俱到;说情调、温存,朝云让他处处称心。在这两个女人的陪伴下,任凭徐州官妓马盼盼胶贴漆粘、湖州佳人糖腻蜜融,苏轼都可从容应对:表面上风流益甚,内心里心定如磐,从而得以在政务上投入更多的精力。他的政敌们为将反对派的这面大旗扳倒,只能从其诗文中寻找破绽,在私生活上,苏轼没有露出任何咂缝吮隙,这一切,不能不归功于内室稳定、妻妾相得。
乌台诗案的突发,使苏轼从风光无限的太守之位直坠向幽谷之底,与他有文字牵连的朋友都受殃及,家人更是无需多言。在被捕、审讯、流放等狂风骤雨似的持续打击下,他的家庭稳定如初,即便闰之受到抄家惊吓,气得她将那些惹事生非的诗文付诸一炬,也没有将朝云和“胡琴婢”一道遣散、放归。
有的学者从现代婚姻制度出发,认为直到朝云十七八岁,也就是到了黄州之后,才被苏轼纳为侍妾 ,有的人甚至这样说:
就在苏轼跨出“乌台诗案”的鬼门关,贬谪黄州后,她义无反顾地彻底走进了苏轼生活的全部空间。
黄州,犹如是苏轼生命运行轨道中的一个“空间站”。这个“空间站”自然而愉快地接纳了她。从物质到精神,从精神到物质,苏轼与朝云共同完成了这个循环过程,精神境界达到了极至的升华,灵与肉的结合,得到了最完美的超越 —— 朝云正式成为苏轼的妾。
——熊朝东《芳草天涯路》之《王朝云》
“义无反顾”等语言,将朝云赞誉得甚是英烈;“走进了苏轼生活的全部空间”,东坡的生活空间,怎会只像朝云身条那样细窄?自从苏轼“蒙恩责授检教水部员外郎、黄州团练副使”,他的薪俸便没有着落,有时不得不靠变卖官府的空酒囊为生 ,在“物质生活”上已然沦入社会底层,不得不靠友人接济度日,直至马梦得帮他请到“东坡”那块荒地,才有了自食其力的条件 —— 朝云和闰之一样,在黄州所得到的赐予,除了贫困就是忧愁,只有东坡的诗词文章,还有他诙谐的故事,才能给她们带来几丝精神上的安慰。
如果朝云在乌台诗案之前尚未成为家庭生活的一员,或者说她与闰之的关系仅为一般,甚至是貌合神离,那么在苏轼被捕、全家老小逃难似的投奔苏辙的颠簸流离过程中,任凭朝云如何“义无反顾”,恐怕也要被生活极为艰难的闰之给打发了。事实确是,闰之不仅没有怠慢朝云,反而将她从湖州带到南都(今河南商丘),又从南都经过汴水、淮水、运河、长江而赴黄州贬所,朝云始终安然地生活在她的身边。
身陷囹圄、被贬幽居的苏轼,在这一时期的诗文、书信中都没谈及朝云,但积于内心的情感,却在一首词中得到倾诉,这就是后来才被发现的那首长调《沁园春》。
情若连环,恨如流水,甚时才休?
也不须惊怪,沈郎易瘦;
也不须惊怪,潘鬓先愁。
总是难禁,许多魔难,奈好事教人不自由。
空追想、念前欢杳杳,后会悠悠。
凝眸。悔上层楼。
谩惹起、新愁压旧愁。
向彩笺、写遍相思,字了重重封卷,密寄书邮。
料到伊行,时时开看,一看一回和泪收。
须知道、俱这般病染,两处心头 。
这首词显然是写给朝云的。元丰三年(1080)三月初至五月末,苏辙因去年上书请求以自己官职贷兄长之罪,被贬到筠州(今江西高安)监理盐、酒税务,他顺道护送嫂嫂一家前往黄州。在为期接近三个月的漫长行程中,子由不停地往黄州递送书信,以免兄长担忧。苏轼在与弟弟频繁的书信往来之际,特意找来朝云喜欢的“彩笺”,写下这首长调,并且“重重封卷”,让信使悄悄交给朝云。词中脱尽浮花浪蕊,字字都是挚情流露。上阕交待自己遭受“魔难”后的境遇,虽有沈约般的忧思、潘岳似的霜鬓,却连用两个“也不须惊怪”,无奈之状,一唱三叹,悲情往复。他将对妻儿老小和朝云的“连环”情感,以及对不住家人的悔恨,全在回环往复中沉痛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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