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宝钗见江船避入港口,用手指道:“那树林中不是清凉观吗?”嫂子们吩咐打听,众家人回答”正是清凉观。”宝钗道:“总在守风,上去逛逛也好。”众人甚觉高兴。观中女道士已早知道,赶忙出来迎接。
姐妹们到殿拈香已毕,一路逛到云房,珍珠见比上一磨更不成样儿。李行云问道:“听说宝姑奶奶同着众位奶奶们去逛仙境,不知是怎么个儿好看呢?”宝钗笑道:“你听他们的瞎话,我同奶奶们回到金陵,他们就说去逛仙境。你们那些神弩烧完了没有?”李行云道:“原先不知是个什么木头,又在地下埋了多年,闹的木不木,铁不铁,凭你想着法儿,也总烧不着。还有三二十个扌甚在那儿。”宝钗道:“给我带去倒有用头。”
李行云道:“那个要他干什么?一点儿无用。去年冬底下,东沿儿那一堆山子石每夜放光。我想着底下必有什么金珠宝贝,好容易搬开石头,撅有三尺多深,有个长石匣子,谁知是雪亮的一杆宝刀。我说也罢,留着做个镇山门的法宝。一向并无点什么,自今年以来常要放光,还要叫唤,骇人巴拉的,我要他干什么?宝姑奶奶若不害怕,也送了你老人家罢。”命徒弟们将宝刀抬过来,佩金将刀接住,使了一回,甚觉合手,心中大喜,说道:“此乃天赐成功也。”
宝钗点头问道:“你那墙上贴的什么?”李行云道:“今日早上,他们往城里带来的。说是万岁爷生了一位太子,大赦天下。文武秀才们又赏他下场考举。各处庵观寺院都写着贴儿招租,那些要清静用功的相公,租咱们这儿念书。”宝钗点头道:“你这里是吉房,又是发地。不拘男女,但住过的都要得意。”珍珠们笑道:“宝姐姐又发议论了。风已平静,咱们走罢。别耽搁人家工夫。”众女道士款留不住,只得送到船上。
此时,转成顺风,忙挂起布帆渡过江去,次日到家。祝母笑道:“好儿子,真不失信。”宝钗道:“怕老太太惦记,赶着就来。若等那里请客完结,还得半年。”祝母们一齐好笑。
宝钗命珍珠、芙蓉两新人拜过祝母、柏夫人、桂夫人、梅姑太太,又领薛宝书、冯佩金拜见。祝母喜极,拉着道:“我想了这几年,今日才得见面,真名不虚传,又是我的宝贝。既到我家来,再不放你们去了。你姐妹们都去热闹,只剩我同你大妈两个,不是你大姑姑同二婶子回来,真将我都闷死了。宝姑娘同妹妹各处去见个面儿再来。”宝钗答应,同宝书们各处走到,每人应酬几句,直闹了一天。宝书笑道:“早知有这些道儿,刚才就该骑马。”宝钗笑道:“咱们走的都是要紧地方,若两宅里都要逛到,须骑马三日才得。”佩金们甚是好笑。
宝钗自此在两宅办事,夜间与宝书、紫箫诸姐妹论讲兵法。
珍珠胆力日增,使一杆水磨钢枪,与佩金将清凉观所得宝刀同宝书尽心演习,十分精勇。
转眼三月,暮春天气,祝母们料理修云嫁事刚有头绪,接着王夫人们一齐俱到。内中只有柳太太是初次上门,因是梦玉继母,在金陵与桂夫人相见甚欢。同梅姑太太、郑太太们都拜为姐妹。柳绪又拜石夫人为母,祝母因此将柳太太不作外人看待。梦玉领着姐妹十一人在景福堂参拜花烛,祝母瞧着笑的不能住口。一连几日,开筵大宴亲友。刚闲了三四日,就是修姑娘出阁佳期。将瓶花阁做了洞房,完姻之日,说不尽那富贵繁华气象。修云知前生事业与巧姑娘是两世之交,不但不妒,凡事关切体心,因此巧姑娘颇有知己之感。
宝钗忙过修云满月之后,将一切事务私下托探春照应,自家同姐妹弟兄尽心学习兵法。柳太太母子、婆媳住在藏春坞,离富春阁不远。诸人回过老太太,将阁后一堵花墙拆去,通连后面人家菜地,租他一片过来,四面用土墙圈起,里面盖三间箭厅,从此姐妹弟兄每日总在箭厅演习武艺。桂堂爱温侯的画戟十分合手,珍珠尽心指拨甚为精熟;每日仍与柳绪刻苦攻书,两人纳粟,就在金陵应恩科乡试。
柳太太同王夫人们都像亲姐妹一样,常在介寿堂同老太太欢笑谈心。石夫人将宝珠姑娘同金夫人桂捷联了婚姻。郑、汪、周、陆、顾几家至亲太太、奶奶们无日不来叙会,彼此轮东看花赏月或游山拈香,同着祝母真是神仙境界。探春、宝钗、梦玉三家小儿女,同宝珠姑娘都在蕉雨山房念书。惟金夫人惦着桂兵备,十分放心不下,每日清晨焚香拜佛保佑丈夫,一心只在老爷身上,也无心去赏花看景,终朝闷闷。
宝钗知道金夫人念夫心切,私下将仙宫中所议剿灭 人缘故,大概说知,“必得我去才能了结,系奉上天之命断不能辞。三姨夫将来定有大功,只管放心。我有一事同三姨儿商量,我将麻利强壮可以学习得武艺的姑娘们已挑了十几个,交与佩金同我宝书妹妹教演,都有点子光景。但是咱们这些小子很有三四十个精壮勇力之人,若不对老太太说知,断不能叫进园来,若要说知缘故,恐老太太又不相信,这怎么好呢?”金夫人道:“且过了后日太太生日,我同你两位太太竟要说明这缘故才是。以便你们上紧学习,若是瞒着老太太,到底学的不舒服。”
宝钗道:“我还有一件事,将来就便儿回老太太裁革掉才好,不然实在烦的要死。众姐妹几磨儿叫我去回老太太,我想着遇便儿再说罢。”金夫人道:“要裁掉什么事?”宝钗道:“就是咱们众人的生日,姐妹弟兄共是多少?月月总有三两回。老太太总是照例,不拘是谁生日,赏四桌面,八桌席,一本戏。三姨儿想,两宅内外还兼着外来亲眷,该是多少人。不管有钱无钱,各自各儿总得花二百银,还要闹上两三天不得安静。这个生日才去,那个生日又来,你老人家是瞧见的,谁也不愿这条儿。”金夫人道:“实在这件事我也嫌烦。刚才听探姑娘说,明日芳姑娘生日,又要热闹了。”芳芸道:“求三舅母今日将这事回掉。以后凡有正生日,还求老太太赏戏赏面。若是散生日,不拘是谁,一概革免。”金夫人道:“我赶着就去回掉,不然一会儿来不及。”众姐妹们大喜,再三致谢。
不言金夫人往介寿堂去见祝母之事。且说宝钗对众人道:“无论老太太准与不准,横竖从明日起,总有十来日请客,咱们姐妹断不能在一堆儿。但每晚客散之后,总到楚宝堂会面,各将学的本事试演一回。”众人道:“姐姐说的甚是。”不防后面一人答道:“我说的才是呢!”众人见是宾来,笑嘻嘻走至面前说道:“老太太吩咐说,外面有人料理,对宝姑奶奶说,只要分两个去照应,不用都去。”珍珠道:“老太太怎么出这主意?”宾来道:“是三舅太太不知说了些什么,梅姑太太又对着耳朵说了几句,只见老太太点头道:‘我说去这些日,一定有个缘故。大姐姐总没有提起。’贾二太太说原要慢慢的再对老太太说这缘故。老太太点头,就差我到这儿来传话,又差人去请老爷,不知是说什么。”汝湘道:“我同你去听个信儿再来。”同宾来刚走不多路,见楚宝堂有单子送来。汝湘接在手内,见上面写道:楚宝堂为传知事,现奉老太太面谕,以后宅内除各位太太生日照办外,其余散生日一概免除。即于明日芳芸生日革去为始。为此知会,一体遵谕。
汝湘笑道:“每月省下多少钱来,还落了个安静。”同宾来一路说着,出如是园,走过瓶花阁,见怡安堂卷棚下十分热闹。
汝湘们走至跟前,是四位姨娘,各堂新旧执事姑娘花攒锦簇的相对说话,见汝湘过来道:“老爷刚在介寿堂下来,同太太说话。”汝湘笑道:“老爷是个鱼脑袋,不拘到那儿,掷不掉你们这些苍蝇。”姨娘、姑娘们一齐掩口而笑。朱姨娘笑道:“老爷同太太说着话,咱们在这里伺候,谁叮着老爷要点儿什么?”李姨娘道:“不过探听明日老太太生日有什么话要吩咐。”汝湘道:“老太太生日,年年有例,总不过照常。今年添了柳太太、桂三太太两家,又添了孙女婿、孙媳妇,明日磕头热闹。”
众人正在说话,见听事嫂子将手摇了两摇,姨娘们赶忙站在一边。不一会湘帘高启,祝筠同桂夫人并肩走至棚下,对着陶姨娘道:“梦金在学堂不念书,很淘气,将些素心兰全摘下来,插了一头,又给姐姐妹妹、兄弟侄儿都戴在头上,真是混闹。一会儿下了学,打他几下。”桂夫人笑道:“谁叫你爱花,自然养的孩子们也爱花,打他干什么?”姨娘们俱抿口而笑。
祝筠瞧见汝湘,说道:“昨日京报,知岭南 人十分猖獗,各路调兵不能剿灭。知道圣心很为忧念,咱们家世受国恩,应该报效。刚才回过老太太,等秋凉进兵时候,我带乡勇往军营助剿。但必须带些勇力的同去才好,我将两宅精壮小子挑几十个,交给宝姐姐认真教练,操演精熟。就是我的这几个姑娘们,有胆力好的,对宝姐姐说,也给我挑出几个,以便伺候。”汝湘答应,看着老爷出去,太太也往介寿堂去了,赶忙转身回到箭厅,将刚才老爷吩咐的话对宝钗说知,众人大喜。
秋瑞道:“二叔叔既是这样吩咐,咱们必得定出章程规条,才能教练成功。这是往军营剿贼报效朝廷,并非像在家饮酒射箭,随其高兴。”宝钗道:“甚是!咱们议定规条,明日请二叔叔斟酌。”紫箫道:“你们说,让我写出个草底儿,彼此再商量。”秋瑞道:“第一件是往总镇衙门禀请器械,以便操演;第二件限一月内,务须技艺精熟;第三件自演习之日起,不分昼夜,无论风雨,比较技艺,除病外不准告假;第四件演习时,不许嘻笑说话,务须严肃;第五件设立队目,以专管束;第六件既挑演习之人,免其服役驱使,不听外差,以归画一;第七件每三日一次,在箭厅齐集比试,候令挑验,不许混行比较;第八件操演时一切闲杂人等,无许在旁说笑喧嚷,游行混走,扰乱军规;第九件须设总领一人,以便众人听令;第十件凡操演之日,概不迎送,以专其事。”宝钗、秋瑞共议十条,桂堂道:“军营纪律无外于此,等老爷再去斟酌。”众人又商量一会,赶着回房,各换衣服,到景福堂伺候,给老太太上寿,热闹了一夜。
次日,庆贺生辰,祝母见柏夫人、桂夫人、梅姑太太各领媳妇、孙儿女举觞称庆;桂府金夫人、薛姨太太、王三太太、柳太太、郑、汪、江、顾各位太太们都是带着媳妇们拜寿;贾府的珠大奶奶、琏二奶奶、环三奶奶带着兰大奶奶们媳妇儿女跟着王夫人拜生辰,敬酒。祝母喜极,拉着王夫人道:“大姐姐是祖公太太,你回过头去瞧瞧,只有你家体面,谁还如得你来?我站着领公太太们一杯酒,沾沾大姐姐的福气。”王夫人道:“我家都是托老太太鸿福。”说毕,领着一群花枝拜寿。
祝母赶忙回礼,本家外亲足拜了半日,自不必说。
内外演戏、请客,一连三日。祝筠谢过生日,将两宅精壮小子并后生勇力家人,连荣国府共挑得八十名,上了册,正在意园检点。见梅春过来说道:“母亲请舅舅说话。”祝筠命梅春带着名册走进垂花门,转过六如阁,来到姑太太院里,兄妹相见坐下。秋琴道:“我听说你挑了些人,到底不知你要怎么办法?”
祝筠道:“那天老太太吩咐你是知道的。我瞧着京报上有好些致仕在家的官员,同议叙有职的绅士,都奏请在军营报效出力。我家世代受国深恩,岂可不去报效呢?我前日已同总镇、提刑各大人们商量,都说甚是。我各自捐备粮饷,操练乡勇,亲往剿贼。前日姜大人说,等我预备停当,他就给我拜本上奏。
况且宝姑娘在仙宫里得了诸葛公的兵书阵法,这是天赐成功,岂有舍了不去之理。”
秋琴道:“我听你话头儿一准要去,但用兵之道一点儿没有摸着门子,同你在家的光景差的远呢。宝姑娘交了一个单子,是十个用兵的条规,我瞧着很有道理。”祝筠接着细看,不住点头道:“一点不错,必得这样才是。”秋琴道:“我请你来商量,不用说,是请宝姑娘做总领。凡出兵之成败,众人之性命,都在总领一人身上,非同小可,岂是游戏得的。须将他慎重尊贵,号令得行,他才能指挥如意。你看古今来圣天子尚且登坛拜将,正所以重其关系的缘故。你如今要去立功报效,功名性命所关,必得要学淮阴侯拜将才是。”
祝筠笑道:“不是妹妹说破,叫我几乎做出一场笑话。我如今同你商量怎么拜将的道理。”秋琴道:“你这会儿到介寿堂,差人去请宝姑娘来。当着老太太众人,将名册亲手交代,就便重托几句。随即吩咐楚宝堂,各预备金花、彩缎,鼓乐、香案。二十四黄道吉日,在箭厅上设台,拜宝姑娘为总领。此时尚未奏知朝廷,不敢置造令旗、令箭,你先向总镇衙门借小令旗五面,用红架插在上面。是日你穿公服,向上拜旗、拜将。这天,众人俱得向他行礼,这才是出兵的道理。”祝筠笑道:“是极,我依着你办。”
兄妹两个同至介寿堂,见王夫人们都同着老太太说话。祝筠将刚才兄妹议论之事回明祝母。王夫人笑道:“看不出咱们宝丫头倒是个女韩信。”秋琴道:“这正是仙人们补他的缺陷。”
李宫裁道:“我正打谅着明日回去,这倒过二十四,看宝丫头登台拜将完了再去。”柏夫人道:“琏二奶奶、环三奶奶都赶着回去,你就多住几天什么要紧。”李宫裁道:“因兰儿告假将满,要进京引见,回去给他收拾料理。”
太太们正说着话,见众姐妹同着宝钗进来。祝筠双手举着名册,对宝钗道:“贾、祝两家世受国恩,理应图报。现今 人猖獗,日廑圣怀。我立心自备粮饷,带领乡勇前往剿贼,须兵将猛勇方能有益。今请宝姑娘作义兵总领,兹将贾、祝两宅家人、小子,共挑得八十名,交与姑娘,将他们练成精勇劲旅,以图报效。我众人功名性命,交在姑娘一人。今先送名册,俟二十四黄道吉日,我设台拜将。”宝钗接过名册,说道:“两家受国深恩,理应报效。但侄女闺门弱质,恐难当重任。”祝母笑道:“好儿子,不用过谦。我知道你是女诸葛,剿这几个反贼,也不值什么。我将二叔叔交给你就完了。这些丫头、媳妇们你挑几个麻利结实些的同去。若不带几个去服侍你二叔叔,那我断不放心。”宝钗道:“老太太吩咐,叫他们有愿去的各自报名,限三日内开单齐集,以便操演练习。”
祝母点头,命两处垂花门知会,有愿去的赶着报名。
祝筠吩咐楚宝堂,各备办二十四日拜将礼物、事务。祝筠交代明白,去见总镇大人,借用令旗、器械等物。宝钗回过老太太,令垂花门知会外面,将茶厅西院戏班所住后院夹墙门拆去堵门砖,命册上之八十名家人、小子,俱走夹墙至富春阁后身入箭道操演。仍派家人点放,无许闲人混入。桂夫人忙差人就去吩咐。
宝钗们下来都到瓶花阁,彼此商酌。柳绪道:“我家得禄,是包勇承继为子,颇学了一身本领。我的意见派得禄、茗烟两人作个队目。咱们有话,只须吩咐队目,转相告语最为妥当。姐姐若定了主意,我就去吩咐他两人,带着八十人进来磕头。”
宝钗点头道:“很好。竟派他两个作队目,我派侣兄弟同佩金妹妹二人,教练这八十人的武艺。宝书同珍珠二人,教练姑娘、嫂子们本事,并演习神弩。”桂堂道:“神弩功劳甚大,咱们兵丁都要学会才妙。今日到二十四,还有三四天,我同佩姐姐赶着教他们点子大概规矩眉目,以便伺候拜将。不然全不知道,岂不是个笑话。就是姑娘、嫂子们,宝书姐姐也得赶着教出几个来才是。不要讲别的,就是二十四的规矩礼数,也得演习才妥。”珍珠点头,差人往垂花门传知,愿去的姑娘、嫂子们名单,今晚都要开齐。明日一早点名,过期不准。听差的答应,忙去知会。姐妹弟兄叙谈演艺,一宵已过。次早各人分头办事,各去教演。宝钗、秋瑞、汝湘、紫箫、海珠、掌珠、九如、芳芸等演习奇门,讲究兵法阵图。
不觉是六月二十四日黄道吉期,择定辰时拜令。箭厅上用板搭台,四围上下俱用锦彩结成花样,中设虎皮交椅,面前香案,摆着令旗、令箭,台下铺着红毡。箭厅前相去一丈,搭着个大彩牌楼,两边鼓亭,离牌楼一箭来远,扎着二十个帐房。
四面静悄悄,并无一人走动。珍珠、秋瑞、汝湘、紫箫、海珠、掌珠、九如、芳芸八人,俱戴的是八宝双凤金抹额,身穿娇色绣花箭袄,系着战裙,三寸满花小战靴,腰悬宝剑。二十四个姑娘、嫂子们,俱是各色窄袖绣花短纱袄,战裙战靴,束发银翠百花髻,腰悬弓箭,各挂小腰刀。箭厅下,薛宝书、冯佩金俱全身披挂,弯弓插箭,各领二十四个家人、小子,明盔亮甲,站立队伍。
此时,两宅太太们都在箭厅两旁观看热闹,内中薛姨太太老姐妹更喜的说不上来。祝筠穿着公服等候。不一会鼓乐在前,又是几对彩旗,宝钗坐着软轿,抬至箭厅,兵将一齐跪接、放炮。牌楼下摆设猪羊牲礼,请总领先祭大旗酹酒,营盘内奏得胜鼓乐。祭旗已毕,祝筠站在上面,捧着令旗拜令,宝钗向上行礼。拜完后,将令旗设在中间。祝筠退至右首,宝钗站在左边上首,说道:“蒙叔叔不弃侄女不才,委以重任,敢不竭尽血诚以报国恩!”说毕跪下,同祝筠对拜四拜。
祝筠请总领升座。左首设一张交椅,披着虎皮,请祝筠坐下。先是秋瑞等八人向上参拜,接着宝书、佩金上厅行礼。鼓亭上两边吹号,忽然一声炮响,只见二十个营盘一齐收起。桂堂、柳绪都是金冠绣甲,领着马军飞奔上来,至彩牌下马,桂、柳两人上厅参拜,众兵俱在牌下磕头,分队站立听令。原来总镇姜大人选派了百十名干练队兵前来教演,因此军容十分齐集。
众人见宝钗戴着攒花双翅金凤冠,八团顾绣百花甲,细折碎锦裙,大红满绣小宫靴。那俏脸上现出一段敬慎端严之色。
众人参拜已毕,梦玉、梅春过来参谒,站在总领左右身旁。宝钗道:“贾、祝两家世受国恩,今本宅二老爷拜我为总领,同往岭南剿灭 贼,以报国恩。但 人枭悍异常,冥不畏死。我兵若非骁勇精劲,难以抵敌。从今日起各家丁等昼夜演习技艺,务须精勇,以一当百。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军法无亲,各宜自谨。俟我贴出规条,倘有违禁,断不宽耍”将台上下一齐响应。
宝钗道:“行兵粮饷最关紧要,请二叔叔带同荆、朱两姨娘专管军装粮饷。派仙凤、兰生、三多、春燕四人专管收发。其卫护之姑娘、媳妇,俟操演熟习技艺,临时再派。”祝筠欠身答应。宝钗令桂堂、柳绪、宝书、佩金、珍珠、秋瑞、汝湘、紫箫、海珠、掌珠、九如、芳芸等上前吩咐道:“令桂堂、柳绪领兵三十名作先行。头敌所带之兵务期精勇,以一当百。更须严束兵丁,无许生事。令宝书、珍珠各领兵十名为中军左右护卫;令佩金领兵三十名,护解粮饷,兼前后救应;令秋瑞、汝湘、海珠、芳芸、九如在中军参谋军务;掌珠、紫箫总理粮饷,兼管军政,一切赏罚功过事务;令荣贵、碧霄二人作内外传宣;令茗烟、得禄专管中军营盘伙食,前后稽查巡逻事务;令梦玉、梅春作随营书记。”众人齐应,各遵军令。
宝钗拔令旗一面,命传宣官令兵归队。荣贵手执令旗,走至檐前高声叫道:“总领有令,各兵将回营归队。”桂堂、柳绪都在彩牌下骑上牲口,领兵飞马而去。听着一声炮响,人马不见,忽然变成二十座营盘,都吹打着得胜鼓乐。军政官禀请总领回帐,祝筠候着升轿,前面金花、锦缎、彩旗、细乐一直送至楚宝堂。众位太太们道:“今日比戏又好看。怎么宝姑娘今日谁也不敢同他嘻皮笑脸的,是个什么缘故?”秋琴道:“这是朝廷军令利害。”金夫人忽叫:“哎呀!我倒想起一事。”
不知金夫人想起一件什么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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