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莹只在家稍事休息了一会,就给朋友们写信。她写的第一封信是给日本中野女子宿舍的下女山边米子的。在日本的那些日子,她给了她很多安慰和友情,她教她日文,她教她中文,她非常同情中国人民,憎恨军阀侵略中国的行径。她一连写了几十封信,有给她的恩师林语堂、孙伏园、柳亚子的,有写给军校的同学的,有给作家朋友们的,还有给三哥和父母的,她也牵挂着小号兵,给她奶奶也写了封信。一直写到凌晨。
凤城很不高兴,几次拉灭灯,要她上床睡觉。他关她开,两人为这事又闹了个不愉快。可冰莹又受不住凤城的热吻,第二天早晨起来,二人又和好如初。吵吵好好,好好吵吵,他们的性格差异太大。冰莹向柳亚子诉苦说,她和凤城生活在一起已没有了幸福感,而是像穿着件湿衣服那样不舒服。
冰莹的创作激情像海浪那样冲撞着她。为了避免相互干扰,她找了个住处,夜以继日地写作,就像昔日在黑宫那样,忘了吃饭和睡觉,她一连写了好几部小说。
回国后,她就已感受到青年学生们抗日救亡运动的热潮,从过期的报刊中得知:9月28日,南京、上海两千多名学生冒雨向国民党中央党部和外交部请愿。因得不到结果,愤怒的学生捣毁了外交部。1931年11月26日,上海一万多学生冲破重重阻拦到南京请愿。12月5日的《生活周刊》写道:他们“鹄立于雨雪之中过夜,一任风雨饥寒之肆虐,甚至有病苦不支倒地者,全体一心,至死不去”。她又刚从报上看到,12月17日,北平、天津、汉口、广州、济南、杭州等地的学生代表三万多人,到南京向国民党中央党部请愿,要求出兵抗击日本侵略,收复东北,竟然遭到军警枪杀。她受到极大的震动。她不明白,政府为何不抵抗?她为之深深地痛苦。
1932年1月28日晚上,冰莹刚刚写完一部二万字的小说《抛弃》,突然听到轰隆轰隆的声音。她立即辨出是炮弹爆炸的声音,楼下弄堂里也响起慌乱的脚步声,有人在惊叫,有人在奔跑,人们慌作一团,惊惊慌慌从屋里跑出来聚在一起议论。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正想出门去问问,住在隔壁的同乡李嫂站在她的门外大声地喊:“谢小姐,你快来看,日本人在放火了!”
冰莹吃了一惊,拉开门奔出来问:“日本人放火?”
李嫂拽住她的手就往她家晒台拉,指着火光冲天的地方对冰莹说:“你看,北四川路和天通庵一带的房子都烧毁了,天都烧红了,上海都快没有了!”她的泪水涌了出来。
黄黑色浓烟,推拥着像魔鬼吐出的红舌样的火焰在翻滚,爆炸声,枪炮声响成一片,满天飞舞着像焚烧纸钱的灰片尘烟。她伸手抓住了一块灰烬,立即想到商务印书馆和东方图书馆也在那个方向。那可是我们中华文化的宝库啊!莫不是也被日本强盗烧毁了?她的心一阵绞痛,仿佛也在此刻烧成了灰烬。她紧攥着同乡李嫂的手说:“不好了,东方图书馆和商务印书馆毁了!”她咬牙切齿,“无耻的强盗!文明的罪人!”她和邻家大嫂就那样站在晒台,望着那翻滚的火海尘烟叹息。
突然有叫卖“号外”的声音传来。冰莹奔下楼去,不一会,她拿着一张“号外”上楼来了。果然如她所料,东方图书馆和商务印书馆被日本鬼子烧毁了。在日本就积压在心头的仇恨,像压抑得太久的火山岩浆,在心中翻腾咆哮,她真想拿起刀枪,刺进鬼子的胸膛,一下把他们斩尽杀绝。就在这时,楼下又传来叫卖号外的声音:“号外号外,十九路军奋起抗战,迎头痛击日本侵略者!”
“十九路军抗战了,打日本鬼子了!”楼下顿时一片欢腾,有人跟着高呼:“国军和鬼子干起来了!十九路军抗战啦!”
冰莹的精神为之一振,仿佛突然注射了一针兴奋剂那样,她往楼下奔去,急切地问:“十九路军奋起抗战啦?”
“是呀是呀!”有人抑制不住兴奋告诉她,“我们的军队开上去了!”有人递给她一张“号外”,“你看,你看。”
“我早就在想,我们中国人决不甘愿做亡国奴的!”她接过“号外”掠了一眼大标题,激动地叫起好来,“十九路军好样的!”把“号外”还给了那位邻人,她没有回去锁门,就往长康里快步走去,她要把十九路军奋起抗击日本帝国主义的消息告诉顾凤城,她要动员他和她一起上前线去支援十九路军。
屋里已没有灯。她有些好奇,这英租界怎么这样平静?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凤城他会不知道?也许他已上街去了,或许到朋友家去了。她拿出钥匙开了门,拉亮灯。凤城和衣睡在床上,他竟然没醒。
她有些不高兴了,上海人都在欢呼十九路军的爱国行动,他却在睡觉,她推了他一把:“起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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