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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集 》 全唐文 》
第10部·捲九百一
董誥 Dong Gao
阮元 Yuan Yuan
◎ 朱閱
閱,丹陽人。官殿中侍御史。
◇ 歸解書彭陽公碑陰
古者以死為歸也。然則豈死者皆得歸哉?故有兇肆之徒,壓溺而斃,貪暴之輩,刑戮以亡,謂之不得其死。不得其死,是不得所歸也。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不虧其身,不辱其親,是得所歸矣。所歸者猶有數品焉:有跛而歸者,有睏窮而歸者,有憂鞠而歸者,有暇豫而歸者,有榮顯而歸者,有欣喜而歸者。佞媚於生前而得其死者,跛闢而歸也。愚鄙於生前而得其死者,睏窮而歸也。強暴於生前而得其死者,憂鞠而歸也。三者皆其歸路也。正直於生前得其死者,暇豫而歸也。敏達於生前得其死者,榮顯而歸也。仁惠於生前得其死者,欣喜而歸也。三者皆坦其歸路也。嗚呼!公昔有遺德於其生前矣,而今之歸也,豈有跛睏窮憂鞠之苦,而無暇豫榮顯欣喜之逸哉?
公歸之道光矣!予感公之知,獨來吊,作歸解。或曰:「子不識彭陽公而云知,豈誣也哉?」曰:「公尹洛禮陳商,為鄆薦蔡京,莅京闢李商隱。予偶不識公耳,公之知予,如春潦之奔壑,夏之得竜,秋弧之發矢,鼕爐之納火,勢豈後於三子哉!是則公亦知予者也,何必識然後知。乃曰:知之也,在道之相望爾。昔殷湯與周公不相識,孔子與周公不相識,孟軻與孔子不相識,揚雄與孟軻不相識,韓愈與揚雄不相識,果不相知哉?伊尹與夏桀相識,比幹與殷紂相識,果相知哉?今天下大國之侯,小國之伯,予常識之矣!目且相視,言亦相交,豈得為予知也哉?」予感嘆碑下,歸解於是書之。
◎ 朱鄴
鄴,《宋史·藝文志》載有賦三捲、詩三捲。
◇ 扶桑賦
木臨大壑,名曰「扶桑」,厭洪波之萬裏,在青帝之一方。受浩氣以生成,那倫衆木;挺仙纔之秀麗,能戴朝陽。塵外風吟,天涯雨泣,山晴而瑞氣初動,海晚而潮痕乍濕。幾千歲月,標下界之無雙;迥拔榮枯,倚高空而獨立。霧折煙融,孤光在東,長迎旭日,先得春風。吾將原太極之意,考真宰之功。不産奇異,安分混同?物欲萌焉,我則與三纔並起;田雲化矣,我則與太樸無窮。卓出古今,莫逾貞固,當乾坤之上位,瞰魚竜之要路。
至若玉漏聲殘,銀蟾影度:收人間之暝色,未遍群山;聳海底之紅輪,先經此樹。露戢驚,珠懸焰生,雖凌厥熾,寧奪茲榮?豈若常材,隨大匠之雕刻;自如良輔,契吾君之聖明。巢之者不可得其窺,蠹之者不可得其噬;陽烏象擇木之狀,晴虹作挂弓之勢。名大天下,身高水際,掩彩翠於蟠桃,病虧盈於月桂。非海也不足以容其大,非日也不足以升其高,葉茂而云垂霽景,根深而竜撼驚濤。卑沃焦於尺土,微鄧林以秋毫,巨影倒空而漠漠,寒聲吹夜以[QK58]々。靈境難尋,人寰罕測,性欺霜雪,心藏正直。故能齊衆甫而據滄溟,永佐東君之德。
◇ 落葉賦
衆木森瀋,歲暮秋深。日黯黯以斜度,風悄悄而亂吟,喬枝邈以架迥,墜葉槭以辭林。捲彼搖落,夫何蕭索,形宛轉而斷連,狀徘徊以斜卻。枝稍高而飛遠,條漸疏而陰薄;逗涼空以伴螢,繞明月而驚鵲;或散漫於原野,或搖於樓閣。爾其下自幽𠔌,高隕山椒,葉何樹不墜?樹何葉而不凋?擁玉砌以初聚,值金風而復搖。浮於水中,似孤舟之遠泛;落於山際,若斷之已飄。
悲夫!處處園林,紛紛相似;覺絶漠之寒至,聆洞庭之波起:何夏茂而秋落?何先榮而後死?葉之致也,既順陰陽之宜;葉之趣也,誠葉盛衰之理。願歸本而猶未,嗟微脫而不已。別有寂慮臥幽,逸氣無儔,聊賞心以遐望,乃觸目而增愁。見一葉之已落,感四序之驚秋,愧體物之逾拙,思軋軋而空抽者也。
◎ 盧
,官延州刺史。
◇ 對不拘文法判
(甲為守,不拘文法。科其罪曰:無為而已。)
垂範作則,資政教而為本;居上訓下,在文法而為先。甲非異能,職忝專守。理人之轡策,曾未奉於公傢;為政之脂粉,且聞隳於吏道。必也心疑有待,道貴無為。遠企華胥之朝,或使人迷日用;久異大庭之俗,何不事與時遷?況澆風大行,淳化已寢。宜奉先王之法,用革小人之心。奚乃不拘,自速伊咎!縱引古訓,亦今科。
◎ 崔曙
曙,博陵人。
◇ 對士祭判
(為士殺犬豕,或入告君子遠庖廚,凡有血氣之類不身踐。訴雲有故,準禮不坐。)
孝子饗親,祭神如在;主人肅客,式宴以ぅ。籩豆有楚,無償西鄰之言;餼牽不竭,是陳東道之禮。觀乙為士,聞斯行諸。曰殺羔羊,尚流詁訓。歲修犬豕,何爽大經。同燕人之思,雖踐血氣;與楚氏之業,終遠庖廚。將食節而事時,豈厚味而臘毒!或人興訟,捨禮何之?有孚緻辭,勿問元吉。
◎ 裴興
興,工部員外郎。
◇ 對問羊知馬判
(甲問羊知馬,鄰人告其左道。主司科之,訴稱鈎距。)
天地設位,聖賢成能。一人垂衣,百官承事。瞻言京邑,實曰帝都。必舉忠良,是則率土。聿求俊,司牧黎。猗哉彼甲,俾茲從事。賓王利用,學古入官。必誅群妖,以靜矯慝。於是彝倫各序,軌物不愆。將采績字人,勿使失性;終廣術察罪,必欲懲非。乃取赭衣,息桴鼓而清盜;因問羊知馬,為鈎距以得情。斯亦多聞,攸稱罕測。且正色率下,類夫韓氏之名;勵節執忠,同彼李公之譽。必欲人安俗理,在為法以繩之。レ伏擒姦,於從政乎何有?比諸製錦,事且審於操刀;語以烹鮮,理必明於遊刃。恪居爾職,無俾我虞。念茲鄰人,昧於典憲。徒為狂狷之說,雖尚口以見窮;誰聽芻蕘之詞,終噬臘而致譴。窒其多訟,無逞遊詞。是非相鼠之尢,寧知爽鳩之罰。彼廣漢者,吾其與之!
◎ 裴振
振,中眷裴氏,見《宰相世係表》。
◇ 雉尾扇賦
客有薦雉尾扇,要予作賦,予亦感於心,遂命紙筆。其詞曰:「於嗟!名兮誰喪爾躬?於嗟!名兮我愛其尾。何不作於三嗅,乃見傷於一矢,當遭悅妻於大夫,不值仁心於孺子。雕骨肉於俎豆,翦羽毛於錦綺,雖蒙玩於翠翅,無復刷其丹觜。今屬聖人布命,王道剋理,解羅者之目,亻麗工亻垂之指,我欲請造物復爾之生,許虞人追爾之死。且王者三驅,爾供庖廚;王後六衣,爾為光輝。爾毛既美,爾膚既肥,為薦廟之用,招媒翳之機,誠不顧樊籠之習習。又安得林麓之飛飛。當昔五步一啄,十步一飲,選地而遊,擇木而寢。固將保群雌以比翼,豈知遭鳴之碎錦!
已矣哉!彼龜何辜?其腹將刳,乃願掉於泥塗。彼雞何知?方論其肥,乃自斷於郊犧。至如千人操,萬人歌,不如休於桃林之阿;復有青絲絡,黃金裝,不如放於華山之陽。身死命絶,魂銷魄亡,永別儔侶,長辭故鄉。雖復氛氳綺席,窈窕紅妝,間以彩翠,盛以筐箱;百常之臺刻月,九華之扇凝霜,獨不及疇年之澤畔,昔日之山梁。悲夫!」
◎ 陳少微
少微,《崇文總目》著有《薛君口訣》一捲、《九洞練真寶經修服丹砂妙訣》一捲。
◇ 七返靈砂篇序
予自天元之初,從衡嶽遊於黃竜,止於賓館。忽於岩穴之中,遇至真之人,授以靈砂要訣。告曰:吾自得許仙君之後。仙君授訣於吳天師,天師授於同郡丁真人。今本即真人所出也。假如丹砂之本訣,元理深奧,固難卒尋。好道之流,志慕神仙者,若不究其真元,瀋淪於塵俗。自上古仙經文,皆秘密隱蔽,不言不顯露於世。予常愍然。今述為《靈砂七返篇》及《金丹志訣》二章,並為序論矣。
◎ 孫公輔
公輔,官陸澤丞。
◇ 新修夏邑縣城門樓記
昔左邱明書梁亡,嫌其亟城而至溝宮也。書莒潰,責其恃陋而不重閉也。然則懲惡勸善之義,信不可遺於後代矣!方今生人震越,虎啖嚼,凡為侯大夫者,孰得不鑒於梁而悼於莒哉?夏邑縣城樓,圖經即西漢慄鄉侯之故墟。陂侈,不可以禁淫佚;臺觀崩弛,可以示軌儀。訊諸鄉人,雲此地有隱慝焉。縱其神姦,慄若大忌。故前後令長,皆昵於神而廢禮也。
去年夏,聖人戒師於東方。宣武軍守臣劉公,慮以軍興勢危,賦重人睏,易置官屬,紀綱事法。遂假參佐範陽盧士宣字伯通為茲邑長。伯通勤勞於民,旋即真命,錫以朱服,示王命也。愴夫先賢雖立譙門,譙門必能將將;雖作爾墉,爾墉必能言言。繇是正其小以及先王宮隅之製,飾其儉用ヘ諸侯臺門之尊。百工告利,多福紛萃;則嚮時妖異之說,無復徵據。神不神矣,君何神耶?苟無馨香,曷肯變化?是故直拔埃,譬一賢之挺生,介然堅強;同五福之壽考,端穆大壯,發揚斯幹,用而不知,我則為植。其經費也,自掄材至卒工,不礙匹夫之膏澤,必因庶役之餘羨。其博施也,自賀燕至翔軍,尚貽終世之鹹若,寧止吾屬之遐覽。然後命閽人以守之,揭靈鼉以鼓之。歲時則懸法於其前,災眚則祭於其下;禦大寇則未足,抑小戎而有餘。且周文緩而靈臺成,漢文約而露臺捨。惟彼王睿後,猶懼若此,況人臣乎?りり伯通,可謂知禮。至如板築之氣勢,磨竜之固護,塗之滑澤,采章之藻麗,則存諸詠歌,非紀體所載。時公輔館於伯通之署,願記其善,敢私於人乎?
◎ 姚揆
揆,官溫州郡丞。
◇ 仙岩銘
惟仙之居,既清且虛。一泉一石,可詩可圖。
◎ 楊佚
佚,戶部郎中志先子。
◇ 對樂土判
〈人進素衣朱衤暴,欲從於沃。或告擅去,雲「我聞有命,不可告人。」〉
建都立邑,本大末小;苟或假名,必將兆亂。相彼人也,其有意焉?既榮朱衤暴之進,旋興白石之行,亦欲適彼樂土,及於寬政:義有涉溱之興,業在揚水之章。既侵陘庭,方崇麯沃,姑務修德,自感子來。悅以忘勞,寧科擅去。人苟利矣,豈同邾子之遷!兄其智乎?已聞師服之嘆。既聞命而攸往,雖或告而何傷?
◎ 楊元操
元操,官歙州歙縣尉。
◇ 集註難經序
《黃帝八十一難經》者,斯乃渤海秦越人之所作也。越人受桑君之秘術,遂洞明醫道,至能徹視藏府,刳腸剔心。以其與軒轅時扁鵲相類,乃號之為「扁鵲」。又傢於盧國,因命之曰「盧醫」。世或以盧扁為二人者,斯實謬矣!按黃帝有《內經》二帙,帙各九捲。而其義幽賾,殆難窮覽。越人乃采摘英華,鈔撮精要。二部經內,凡八十一章,勒成捲軸。伸演其首,探微索隱,傳示後昆,名為「八十一難」。以其理趣深遠,非卒易了故也。既宏暢聖言,故首稱黃帝。斯乃醫經之心髓,救疾之樞機,所謂脫牙角於象犀,收羽毛於翡翠者矣。逮於吳太醫令呂廣為之註解,亦會合元宗,足可垂訓。而所釋未半,餘皆見闕。
餘性好醫方,問道無倦。斯經章句,特承師授。既而研無攵,十載於茲,雖未達其本源,蓋已舉其綱目。此教所興,多歷年代。非惟文句舛錯,抑亦事緒參差;後人傳覽,良難領會。今輒條貫編次,使類例相從,凡為一十三篇,仍舊八十一首。呂氏未解,今並註釋。呂氏註不盡,因亦伸之,並別為音義,以彰厥旨。昔皇甫元晏總三部為甲乙之科,近世華陽陶貞白廣肘後為百一之製,皆可以留情極慮,濟育群生者矣!餘今所演,蓋亦遠慕高仁,邇尊盛德。但恨庸識有量,聖旨無涯;綆促汲深,元緻難盡。前歙州歙縣尉楊元操序。
◎ 張朔
朔,官監察御史。
◇ 遇喪廢祀議
伏準遺詔:皇帝已聽政,合告郊廟。所司祭地,無文合廢。又按《曾子問》:「天子崩未殯,五祀之祭不行;既殯而祭。」所言五祀不行,即明天地之祭不合廢。又王製:喪三年不祭,惟祭天地社稷,為越紼而行事。註云:「不敢以卑廢尊。」又按《春秋》杜預註:「天王崩未葬而郊者,不以為王事廢天事也。」今禮儀使牒引祠令,諸饗廟官有緦麻以上喪,不得充饗官。此蓋指私祭,不足為今日之證,請更參詳,報禮儀使。
報來牒稱:「天子崩,五祀之祭不行。既殯而祭。」所言五祀不行,即明天地之祭不合廢者。謹按《曾子問》:「天子崩,五祀之祭不行,既葬而祭。」鄭元註云:「郊社亦然。」然則五祀之與郊社之祭同也。則來牒所言五祀不行,則明天地之祭不合廢,與鄭元所云「郊社亦然」之義乖也。又按《曾子問》上文曰:「天子嘗郊社五祀之祭。簋既陳,天子崩,後之喪,如之何?孔子曰廢。」下文雲:「天子崩未殯,五祀之祭不行,既殯而祭。」孔穎達雲:「以初崩哀戚,未遑祭祀。雖當五祀祭時,不得行也。既殯,哀情殺而後祭也。」又云:「自啓至於反哭,五祀之祭不行,已葬而祭。」此言無事時則祭,有事時則廢。未殯以前是有事,既殯以後未啓以前為無事。故王製雲:「越紼而行事。」紼者,屬於竜盾之轅索也。天子攢塗竜盾,謂殯時所設也。
今百官成服,準令祀諸祠,臍之日平明赴祠所。又《開元禮》雲:「祠前七日受誓戒,散臍四日,緻齋三日。」散齋之內,不得吊死問病;緻齋之內,惟祀事則行,其餘悉斷。苟或違此,則非為祭,所以崇嚴潔也。今若斂赴廟,則嚴潔之道,於是乎廢也;成服而行,則祀典之文,可得而逾也。且哀戚之殺,大斂孰與夫自啓兇穢之甚?緦麻孰與夫斬未殯之時?非謂無事扌及裧之祭。可謂不遑。況皇帝即位,未告太廟。哀戚在疚,未許聽政。如何告太祖以配北郊乎?參詳古今,實難議祭也。
◎ 張琛
琛,始興人,徙居韶州麯江。
◇ 吊舊友文
範陽盧氏子驤,與人交,必先熟仁信道德,然後旨跡無間,始卒之道必全。或重之以甘譽,固不腴於心;或風之以巧言,亦不間其舊。盧子之性達於元,盧子之機忘於言。雅好歌詩,吟風吸月,往往有前輩體調。七薦文曹,不為時遇,病乎其人。皇帝十三年,以故東觀歸,孝則達於鄉裏,悉得盧子事。一旦瀋痾,醫不去,卒於山陽。
嗚呼!天付盧子之至道,而時違之;天生盧子之節孝,而時反之。命耶?以其欺天之盜蹠,鬍為福?以其達天之顔回,鬍為促?時之為其蹠耶?時之為其回耶?鬍然子之為固,不及蹠之時也?琛之措意,不足以書。孤山雕碧,寒水澄練,子兮已而!
◎ 張隨
隨,始興人;徙居韶州麯江。容州司馬鳳初從孫。
◇ 耀德不觀兵賦(以「明德尚道,懷仁畏威」為韻)
惟先王享國,建用皇極,製五服而有序,禦四夷而在德。近不貢,必先威讓之辭;遠不庭,則修文物之則。所以止幹戈而重仁義,遏寇虐而茂生植。夫潔其流者,在於源清;成其外者,在於內平。以德則天下順,以力則天下爭。故有武不黷,有兵不徵。穆王之功何補,謀父之言可明。將其修己以推畔,曷若殺人以盈城?
於戲!至理之時,惟德是貴。柔其遠而不襲,阜其財而不費。以道義為幹櫓,以禮樂為經緯。是以文足昭,武可畏。藉如舜帝在上,苗人不懷,雖蕆事於伯禹,終舞幹於兩階。然後七旬來格,庶績允諧。周文既興,崇國不道。用戡時難,以奉天討。矧敵而未悛,爰因壘而自保。然後再駕雲服,四方大造。蓋由德所賓,信所親,豈無五兵?且懼於暴物,況有七德,實在乎安人。人勞所以損元氣,物傷所以惻至仁。兇器攸興,聖人匪尚。車書既其混一,牛馬於焉休放。兵不戢如火自焚,德不修於君曷相!所謂圖之大,慎之微。觀兵何是?耀德何非?素翟南來而越裳重譯,白狼西入而荒服來歸。夫欲朝萬國,歸四海,不可以逞弧矢之威。
◇ 上將辭第賦(以「鬼虜未滅,將軍不傢」為韻)
匈奴猖狂,犯漢封疆,天子赫斯怒而沮南牧,諮上將而臨北方。惟幹戈是揚,惟賞罰是將,能推誠則功臣必錫之甲第,不私己故嫖姚見辭於武皇。所謂萬夫之雄特,百代之忠良也!且將軍英威果决,如火烈烈,志以形言,義以激節。乃進而陳曰:「烽燧之虞未絶,豺狼之黨未滅,矧師旅而尚勞,何棟宇之雲設?」於是崇義立勳,飄然不群,精貫白日,氣幹青,胸中吞乎萬裏,掌內指乎三軍。誓將驅我貔虎,殲彼鬼虜,豈惟獻俘而執馘,抑亦開疆而拓土。苟不能上安社稷,外寧寰宇,雖欲樂鐘鼎而徒為,高閎而何補?若夫飛甍連屬,畫戟旁周,地直戚裏,爵居通侯。苟屍素而為纍,當輪奐而為尢。可不知池臺之娛,緹綉之費,諒無勳業之重,徒冒寵章之貴,在人事之攸宜,於王臣而則未。斯言也,摭實去華。斯志也,寧儉匪奢。忘身而不謂事主,許國而何暇恤傢?王翦請貽乎子孫,與茲難並;晏嬰敢煩乎裏旅,相去不遐。夫策在必行,功宜可久,侈言無驗,亦孔之鬼!彼樊噲之述橫行,賈生之論係首,豈如將軍恢壯節、辭華第,俾功先而身後者也!
◇ 莊周夢蝴蝶賦(以題為韻)
伊漆園之傲吏,談元默以和光,表人生之自得,ム萬化之可量,萬靈齊夫一指,異術吻乎通莊。忘言息躬,輒造逍遙之境;靜寐成夢,旋臻罔象之鄉。於以遷神,於以化蝶,樂彼形之蠢類,忘我目之交睫。於是飄粉羽,揚翠鬣,始飛飛而稍進,俄栩栩而自愜。煙中蕩漾,媚春景之殘花;林際徘徊,舞秋風之一葉。
於戲!變化悠悠,人生若浮,希微兮其狀方異,恍惚兮其神遂收。雖蘧蘧而復體,尚悄悄以在眸。我豈彼類?彼寧我儔?苟夢非而覺是,誠虛往而實留。且元蹤莫覿,真理難求,莊周之夢蝶,而蝴蝶之夢周歟?知元氣混然,感通斯衆,為生死之異分,量寤寐而中。形因靜息,符大辨之不言;神以化遷,異至人之無夢。若夫氣為質本,夢與道俱,以我之有,化彼之無,固假寐而倏忽,越百齡以須臾。其在周也,不知蝶之於彼矣;其在蝶也,不知周之於此乎?若然者,萬物各得其性,一體或殊其途。有徐徐而龜曳其尾,有察察而狼跋其鬍,智者所以自智,愚者所以自愚。則孰能間其巨細?孰能別其榮枯?欲窮莊生夢蝶之理,走將一問於洪爐。
◇ 海客探驪珠賦(以「上下其手,擘波及竜」為韻)
靈海洶洶,爰有泉兮,其深九重,中有明珠。上蟠驪竜,難犯之物兮不可觸,希代之寶兮不可逢。矧ち淪之莫究,曷揭厲之能從,爰有海客,賁然來,利實誘衷,舉無遺策。乃顧而言曰:「見機而作,未索何獲。我心苟專,而至寶可取。我力苟定,而洪波可擘。」既覽川媚之容,遂探夜光之魄。伊彼勇者,籲可駭也;俯身於碧沙泉底,揮手於驪竜頷下,所謂明淺深斷取捨而已。觀其發跡潛往,澄神默想,俄徑寸以盈握,倏光輝而在掌。初辭磧礫,訝潭下星懸;稍出漣漪,謂川旁月上。鄙鮫人之慷慨,殊赤水之罔象。然則冒險不疑,懷貪不思,幸竊其寶,幸遭其時。嚮使竜目不寐,竜心自欺,則必奪爾魄,啖爾肌。救蒼黃之不暇,何采掇而得之?想夫人不亦危矣!驗乎事良亦凄其。則知計非爾久,利非爾有,必以其道。亮自至而無脛,是忽其生,奚獨虞於傷手?亦猶貪夫犭旬財,自貽伊咎,君子遠害,惟儉是守。是故車乘見驕於宋客,驪珠垂誡於莊叟。於戲!我躬不保,雖寶謂何?彼險不陷,雖珍則那。子産常譏於狎水,仲尼昔嘆於憑河,因政則來格,感恩則匪他。漢武受報於昆明之岸,孟嘗反輝於合浦之波,豈與彼而同科哉!驪竜之泉,物不敢入。緯蕭之子,一以何急?其父乃鍛其珠,勖其習,能往也可及,不能往也不可及。
◇ 從竜賦(以「聖主得賢臣」為韻)
山川之氣曰,寂爾虛無,倏爾韜映。雖無心而既出,終有感而協慶。鱗蟲之長曰「竜」,道符於神,德合於聖。時變化而無極,在陰陽而應令。是知為佐,竜為主,竜無不可以陟煙霄,壇無竜不可以降時雨。始靄靄於山澤,俄癸癸於天宇。有若魚水相須,君臣夾輔而已。原夫或躍在泉,道契元默,未始出岫,時有通塞。及夫順天地之功,贊生成之德,吟空山而奮揚其狀,觸幽石而蓊渤其色。然後蹈乎寥廓,自彼南北,何往而不濟?何施而不得?潤萬物豈待崇朝,控千裏纔逾瞬息。故曰「氣感則應,有開必先。」臣良而聖主垂拱,起而飛竜在天。以類相從,罕聞不合,惟後作,孰曰非賢!是以殷丁得其傅說,吉甫佐於周宣。品物鹹泰,寰海晏然,則竜之義明矣!君臣之道一焉。於以辨物理,於以通人倫;運有智兮事有因,如羽翼之相假,同股肱之相親。則當今得賢共理,豈不冠前代之君臣?
◇ 葉公好竜賦(以「所好非真,見而增懼」為韻)
惟彼竜兮,潛水府,翔天路,何葉公之多尚,獨神物之是慕?假手於繪,對蜿蜒以好之;其形在堂,俄惝恍而反懼。初其終朝念茲,寤寐求之,嗟豢氏之莫遇。望津之遠而,載雕其宇,爰寫其姿,周屋壁,環階墀。輝輝之章,不離其行坐;矯矯之質,常在於夢思。至於春風啓序,自暄而暑,則謂仰重陰而可伫;雨歇雲收,杳不知其處所。其求雖阻,其志無沮。及其寒律方凝,自霜而冰,則謂窺壑而可徵;天高日朗,空有見於泓澄。其睹未能,其誠益增。
既而天縱其欲,物應其好,竜乃拖其尾而登其堂,矯其首而窺其奧。垂錦帶,張翠鱗,光流電轉,聲發雷振;起而棟凝積氣,乘水而庭若通津。而況於斯人,得不撓其性而駭其真?觸類而廣,可明其徵。惟竜也,世好之必歸;惟士也,國招之必依。姑務乎辨真去偽,寧求乎似是而非。故好竜如之何,期真假無變;好士如之何,在賢愚無眩。蜿蜒之狀,且逢子高之儀;堂堂之賢,莫失哀公之眷。勉矣!凡今君子,必審之於聞見。
◇ 蟋蟀鳴西堂賦(以「始入於門,漸藏床下」為韻)
歲雲秋矣,秋亦暮止。西堂寂聽之時,蟋蟀寒吟之始,紛稍稍以驚節,洞要々以橫耳。若夫八月在宇,三秋及門,清韻晝動,哀音夜繁,潘生感而增思,宋玉傷而斷魂。於時招搖北馳,河漢西瀉,煙澄寥廓,露肅原野,背暑而出爾草間,驚寒而入我床下。或有聲相應,氣相於,雜蛸於內屏,混熠於前除。羅幌燈寂,珠簾月疏,掖庭聞而夜久,華省聽而秋餘。若乃愁結陰,暮雨流濕,拂寒威之密邇,當暝色而逾急。我堂既在,我室既入,亦可異群鳥養羞,昆蟲閉蟄?懶婦也,惟爾可以促女功;羈人也,惟爾可以催客泣。
夜如何其夜未央,天晴地白月如霜。士有衣,坐藜床,怨空階之槁葉,聆暗壁之寒づ。乃言曰:「何彼蛩矣?與時行藏。」火氛鬱蒸,跡邁於中野;秋氣融朗,聲聞於西堂。然後屏輕Ψ,捲涼簟,時歲忽以徂謝,功名曷其荏苒,美豳化之有成,陋晉風之太儉。夫如是,莫不驚白露之蟲躍,望青之鴻漸。
◇ 無弦琴賦(以「舜歌南風,待弦後發」為韻)
陶先生解印彭澤,抗跡廬阜,不矯性於人代,笑遺名於身後。性者以琴,怡神者以酒,酒兮無量,琴也無弦。粲星徽於日下,陳鳳喙於風前,振素手以揮拍,循良質而周旋。幽蘭無聲,媚庭際之芬馥;緑水不奏,流捨後之潺。以為心和即樂暢,性靜則音全,和由中出,靜非外傳。若窮樂以求和,即樂流而和喪;扣音以徵靜,則音溺而靜捐。是以撫空器而意得,遺繁弦而道宣。豈必誘元鵠以率舞,驚赤竜而躍泉者哉!於是載指載撫,以逸以和,因嚮風以舒嘯,聊據梧以按歌。曰:「樂無聲兮情逾倍,琴無弦兮意彌在。天地同和有真宰,形聲何為迭相待?」
客有聞而駭之曰:「樂之優者惟琴,君之聖者惟舜。稽八音而見重,彈五弦以流韻。故長養之風薫,而敦和之德順,無為而天下自理,垂拱而海外求覲。伊德音之所感,與神化而相參,固以極天而蟠地,豈惟自北而徂南?然則琴備五音,不可以闕。弦為音而方用,音待弦而後發,苟在意而遺聲,則器空而樂歇。先生特執由心之理,而昧感人之功,俾清濁不聞於大小,宮商莫辨夫始終。攫之深,捨之愉,促空軫而奚則?角為民,徵為事,扣無聲而曷通?反古以自異,實詭代而違同,孰若動精華以發外,合恬和而積中。傳雅操於心手,播德音乎絲桐,俾其審音者悟專一之節奏,知變者美更張之道崇。」先生曰:「吾野人也,所貴在晦而黜聰。若夫廣樂以成教,安敢與夔而同風?」
◇ 縱火牛攻圍賦(以「火發牛驚,竜文炳煥」為韻)
昔田單以將亡之國,坐必勝之籌,伺燕軍於無虞之夜,縱燧尾於有力之牛。將用突騎勁卒,謬以竜文虎彪。冀重圍之宵潰,復三敗之深讎。乃先詐以乞降,然後謀而竊發,內欲激於怒士,外且驕其敵卒。遂决策於斯須,固無疑於飛突。於是建皂蓋,選名軍,因七尺之殊狀,畫五彩之奇文。先事以謀,鑿垣之門暗啓;及期而進,束葦之火遂焚。已而夜景將迷,霄輝潛煥,竜章交映,虎旆雜半。以強服猛,肇牽之質前驅;從黑忽明,無備之師大亂。攢萬蹄以躍出,噪衆鼓以相從。喧聲震乎厚地,列炬迸乎崇墉。風後焰,血灑前鋒。一戰而強,甚周武之驅歸獸;衆神皆走,劇葉公之懼真竜。始其製勝惟神,開機必果。合如雷電,迫如星火。飛馳之際,先資戰野之威;叱咤之間,已轉覆巢之禍。故得騁照曜,恣橫行,士卒鹹以奔潰,山𠔌為之震驚。陷陣摧堅,不勞於五千之士;而追亡逐北,何啻乎七十餘城!
由是齊人復振,燕國大傾。襄王曰:「牛者以︹力稱猛,兵者以計謀是幸。必將盡一時之抵觸,為萬代之彪炳。豈使飽豐草與清泉,望桃林而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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