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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经典 》 金瓶梅 Golden Lotus 》
第九十回 來旺偷拐孫雪娥 雪娥受辱守備府
蘭陵笑笑生 Lan Lingxiaoxiaosheng
詩曰:菟絲附蓬麻,引蔓原不長。
失身與狂夫,不如棄道旁。
暮夜為儂好,席不暖儂床。
昏來晨一別,無乃太匆忙。
行將濱死地,老痛迫中腸。
話說吳大舅領着月娘等一簇男女,離了永福寺,順着大樹長堤前來。玳安又早在杏花酒樓下邊,人煙熱鬧,揀高阜去處,幕天席地設下酒餚,等候多時了。遠遠望月娘衆人轎子驢子到了,問道:"如何這咱纔來?"月娘又把永福寺中遇見春梅告訴一遍。不一時斟上酒來。衆人坐下正飲酒,衹見樓下香車綉轂往來,人煙喧雜。月娘衆人驪着高阜,把眼觀看,衹見人山人海圍着,都看教師走馬耍解。
原來是本縣知縣相公兒子李衙內,名喚李拱璧,年約三十餘歲,見為國子上捨,一生風流博浪,懶習詩書,專好鷹犬走馬,打球蹴踘,常在三瓦兩巷中走,人稱他為"李棍子"。那日穿着一弄兒輕羅軟滑衣裳,頭戴金頂纏棕小帽,腳踏乾黃靴,同廊吏何不韋帶領二三十好漢,拿彈弓、吹筒、球棒在於杏花村大酒樓下,看教師李貴走馬賣解,竪肩樁、隔肚帶,輪槍舞棒,做各樣技藝頑耍,引了許多男女圍着烘笑。那李貴諢名為山東夜叉,頭帶萬字巾,身穿紫窄衫,銷金裹肚,坐下銀鬃馬,手執朱紅桿明槍,背插招風令字旗,在街心扳鞍上馬,往來賣弄手段。這李衙內正看處,忽擡頭看見一簇婦人在高阜處飲酒,內中一個長挑身材婦人,不覺心搖目蕩,觀之不足,看之有餘,口中不言,心內暗道:"不知是誰傢婦女,有男子漢沒有?"一面叫過手下答應的小張閑架兒來,悄悄分付:"你去那高坡上,打聽那三個穿白的婦人是誰傢的。訪得的實,告我知道。"那小張閑應諾,雲飛跑去。不多時
,走到跟前附耳低言回報說:"如此這般,是縣門前西門慶傢妻小。一個年老的姓吳,是他妗子;一個五短身材,是他大娘子吳月娘;那個長挑身材,有白麻子的,是第三個娘子,姓孟,名玉樓;如今都守寡在傢。"這李衙內聽了,獨看上孟玉樓,重賞小張閑,不在話下。
吳月娘和大舅衆人觀看了半日,見日色銜山,令玳安收拾了食盒,上轎騎驢一徑回傢。有詩為證:柳底花陰壓路塵,一回遊賞一回新。
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親。
這裏月娘衆人回傢不題。卻說那日,孫雪娥與西門大姐在傢,午後時分無事,都出大門首站立。也是天假其便,不想一個搖驚閨的過來。那時賣脂粉、花翠生活,磨鏡子,都搖驚閨。大姐說:"我鏡子昏了。"使平安兒:"叫住那人,與我磨鏡子。"那人放下擔兒,說道:"我不會磨鏡子,我衹賣些金銀生活,首飾花翠。"站立在門前,衹顧眼上眼下看着雪娥。雪娥便道:"那漢子,你不會磨鏡子,去罷,衹顧看我怎的!"那人說:"雪姑娘,大姑娘,不認的我了?"大姐道:"眼熟,急忙想不起來。"那人道:"我是爹手裏出去的來旺兒。"雪娥便道:"你這幾年在那裏來?出落得恁胖了。"來旺兒道:"我離了爹門,到原籍徐州,傢裏閑着沒營生,投跟了老爹上京來做官。不想到半路裏,他老爺兒死了,丁憂傢去了。我便投在城內顧銀鋪,學會了此銀行手藝,各樣生活。這兩日行市遲,顧銀鋪教我挑副
擔兒,出來街上發賣些零碎。看見娘每在門首,不敢來相認,恐怕踅門瞭戶的。今日不是你老人傢叫住,還不敢相認。"雪娥道:"原來是你。教我衹顧認了半日,白想不起。既是舊兒女,怕怎的?"因問:"你擔兒裏賣的是甚麽生活?挑進裏面,等俺每看一看。"那來旺兒一面把擔兒挑入裏邊院子裏來。打開箱子,用篋兒托出幾樣首飾來:金銀鑲嵌不等,打造得十分奇巧。大姐與雪娥看了一回,問來旺兒:"你還有花翠,拿出來。"這孫雪娥便留了他一對翠鳳,一對柳穿金魚兒。大姐便稱出銀子來與他。雪娥兩樣生活,欠他一兩二錢銀子,約下他:"明日早來取罷。今日你大娘不在傢,和你三娘和哥兒都往墳上與你爹燒紙去了。"來旺道:"我去年在傢裏,就聽見人說爹死了。大娘生了哥兒,怕不的好大了。"雪娥道:"你大娘孩兒如今纔周半兒。一傢兒大大小小,如寶上珠一般,全看他過日子哩。"說話中間,來昭妻一丈青出來,傾了盞茶與他吃,那來旺兒接了茶,與他唱了個喏。
來旺也在跟前,同敘了回話。分付:"你明日來見見大娘。"那來旺兒挑擔出門。
到晚上,月娘衆人轎子來傢。雪娥、大姐、衆人丫頭接着,都磕了頭。玳安跟盒擔
走不上,雇了匹驢兒騎來傢,打發擡盒人去了。月娘告訴雪娥、大姐,說今日寺裏遇見春梅一節:"原來他把潘傢的就葬在寺後首,俺每也不知。他來替他娘燒紙,誤打誤撞遇見他。娘兒每又認了回親。先是寺裏長老擺齋吃了。落後他又教伴當擺上他傢的四五十攢盒,各樣菜蔬下飯,篩酒上來,通吃不了。他看見哥兒,又與了他一對簪兒,好不和氣。起解行三坐五,坐着大轎子,許多跟隨。又且是出落的比舊時長大了好些,越發白胖了。"吳大妗子道:"他倒也不改常忘舊。那時在咱傢時,我見他比衆丫鬟行事兒正大,說話兒沉穩,就是個纔料兒。你看今日福至心靈,恁般造化。"孟玉樓道:"姐姐沒問他,我問他來。果然半年沒洗換,身上懷着喜事哩。也衹是八九月裏孩子,守備好不喜歡哩。薛嫂兒說的倒不差。"說了一回,雪娥題起:"今日娘不在,我和大姐在門首,看見來旺兒。原來他又在這裏學會了銀匠,挑着擔兒賣金銀生活花翠。俺每就不認得了,買了他幾枝花翠,他問娘來,我說往墳上燒紙去了。"月娘道:"你怎的不教他等着我來傢?"雪娥道:"俺每教他明日來。"
正坐着說話,衹見奶子如意兒嚮前對月娘說:"哥兒來傢這半日,衹是昏睡不醒,口中出冷氣,身上湯燒火熱的。"這月娘聽見慌了,嚮炕上抱起孩兒來,口搵着口兒,果然出冷汗,渾身發熱,駡如意兒:"好淫婦,此是轎子冷了孩兒了。"如意兒道:"我拿小被兒裹的緊緊的,怎得凍着?"月娘道:"再不是抱了往那死鬼墳上,唬了他來了。那等分付教你休抱他去,你不依,浪着抱的去了。"如意兒道:"早小玉姐姐看着,衹抱了他那裏看看就來了,幾時唬着他來!"月娘道:"別要說嘴,看那看兒便怎的?卻把他唬了。"急忙叫來安兒:"快請劉婆子去。"不一時,劉婆來到。看了脈息,摸了身上,說:"着了些涼寒,撞見邪祟了。"留了兩服朱砂丸,用薑湯灌下去。分付奶子抱着他,熱炕上睡到半夜,出了些冷汗,身上纔涼了。於是管待劉婆子吃了茶,與了他三錢銀子,叫他明日還來看看。一傢子慌的要不的,起起倒倒,整亂了半夜。
卻說來旺,次日依舊挑將生活擔兒,來到西門慶門首,與來昭唱喏,說:"昨日雪姑娘留下我些生活,許下今日教我來取銀子,就見見大娘。"來昭道:"你且去着,改日來。昨日大娘來傢,哥兒不好,叫醫婆、太醫看,下藥,整亂了一夜,好不心,今日纔好些,那得工夫稱銀子與你。"正說着,衹見月娘、玉樓、雪娥送出劉婆子,來到大門首,看見來旺兒。那來旺兒扒在地下,與月娘、玉樓磕下兩個頭。
月娘道:"幾時不見你,就不來這裏走走。"來旺兒悉將前事說了一遍,"要來不好來的。"月娘道:"舊兒女人傢,怕怎的?你爹又沒了。當初衹因潘傢那淫婦,一頭放火,一頭放水,架的舌,把個好媳婦兒生生逼勒的吊死了,將有作沒,把你墊發了去。今日天也不容,他往那去了!"來旺兒道:"也說不的,衹是娘心裏明白就是了。"說了回話,月娘問他:"賣的是甚樣生活?拿出來瞧。"揀了他幾件首飾,該還他三兩二錢銀子,都用等子稱了與他。叫他進入儀門裏面,分付小玉取
一壺酒來,又是一盤點心,教他吃。那雪娥在廚上一力攛掇,又熱了一大碗肉出來與他。吃的酒飯飽了,磕頭出門。月娘、玉樓衆人歸到後邊去。雪娥獨自悄悄和他說話:"你常常來走着,怕怎的!奴有話教來昭嫂子對你說。我明日晚夕,在此儀門裏紫墻兒跟前耳房內等你。"兩個遞了眼色,這來旺兒就知其意,說:"這儀門晚夕關不關?"雪娥道:"如此這般,你來先到來昭屋裏,等到晚夕,踩着梯凳,越過墻,順着遮墻,我這邊接你下來。咱二人會合一回,還有細話與你說。"這來旺得了此話,正是歡從額起,喜嚮腮生,作辭雪娥,挑擔兒出門。正是:不着傢神,弄不得傢鬼。有詩為證:閑來無事倚門闌,偶遇多情舊日緣。
對人不敢高聲語,故把秋波送幾番。
這來旺兒歡喜來傢,一宿無話。到次日,也不挑擔兒出來賣生活,慢慢踅來西門慶門首,等來昭出來與他唱喏。那來昭便說:"旺哥稀罕,好些時不見你了。"來旺兒笑道:"不是也不來,裏邊雪姑娘少我幾錢生活銀,討討。"來昭一面把來旺兒讓到房裏坐下。來旺兒道:"嫂子怎不見?"來昭道:"你嫂子今日後邊上竈哩。
"那來旺兒拿出一兩銀子,遞與來昭,說:"這銀子取壺酒來,和哥嫂吃。"來昭道:"何消這許多。"即叫他兒子鐵棍兒過來。那鐵棍吊起頭去--十五歲了,拿壺出來,打了一大註酒,使他後邊叫一丈青來。不一時,一丈青蓋了一錫鍋熱飯,一大碗雜熬下飯,兩碟菜蔬,說道:"好呀,旺官兒在這裏。"來昭便拿出銀子與一丈青瞧,說:"兄弟破費,要打壺酒咱兩口兒吃。"一丈青笑道:"無功消受,怎生使得?"一面放了炕桌,讓來旺炕上坐。擺下酒菜,把酒來斟。來旺兒先傾頭一盞,遞與來昭,次遞一盞與一丈青,深深唱喏,說:"一嚮不見哥嫂,這盞水酒孝順哥嫂。"一丈青便說:"哥嫂不道酒肉吃傷了!你對真人休說假話。裏邊雪姑娘昨日已央及達知我了,你兩個舊情不斷,托俺每兩口兒如此這般周全你。你休推睡裏夢裏,要知山下路,須問過來人。你若入港相會,有東西出來,休要獨吃,須把些汁水教我呷一呷,俺替你每須耽許多利害。"那來旺便跪下說:"衹望哥嫂周全,並不敢有忘。"說畢,把酒吃了一回。一丈青往後邊和雪娥答了話出來,對他說,約定晚上來,來昭屋裏窩藏,待夜裏關上儀門,後邊人歇下,越墻而過,於中取事。有詩為證:報應本無私,影響皆相似。
要知禍福因,但看所為事。
這來旺得了此言,回來傢,巴不到晚,踅到來昭屋裏,打酒和他兩口兒吃。至更深時分,更無一人覺的,直待的大門關了,後邊儀門上了拴,傢中大小歇息定了,彼此都有個暗號兒,衹聽墻內雪娥咳嗽之聲。這來旺兒踏着梯凳,黑暗中扒過粉墻,雪娥那邊用凳子接着。兩個就在西耳房堆馬鞍子去處,兩個相摟相抱,雲雨做一處。彼此都是曠夫寡婦,欲心如火。那來旺兒纓槍強壯,盡力弄了一回,樂極精來,一泄如註。幹畢,雪娥遞與他一包金銀首飾,幾兩碎銀子,兩件段子衣服,分付:"明日晚夕你再來,我還有些細軟與你。你外邊尋下安身去處。往後這傢中過不出好來,不如和你悄悄出去,外邊尋下房兒,成其夫婦。你又會銀行手藝,愁過不得日子?"來旺兒便說:"如今東門外細米巷,有我個姨娘,有名收生的屈老娘。你那裏麯彎小巷,倒避眼,咱兩個投奔那裏去。遲些時,看無動靜,我帶你往原籍傢裏,買幾畝地種去也好。"兩個商量已定。這來旺就作別雪娥,依舊扒過墻來,到來昭屋裏。等至天明,開了大門,挨身出去。到黃昏時分,又來門首,踅入來昭屋裏。晚夕依舊跳過墻去,兩個幹事。朝來暮往,非止一日,也抵盜了許多細軟東西,金銀器皿,衣服之類。來昭兩口子也得抽分好些肥己,俱不必細說。
一日,後邊月娘看孝哥兒出花兒,心中不快,睡得早。這雪娥房中使女中秋兒,原是大姐使的,因李嬌兒房中元宵兒被敬濟要了,月娘就把中秋兒與了雪娥,把元宵兒伏侍大姐。那一日,雪娥打發中秋兒睡下,房裏打點一大包釵環頭面,裝在一個匣內,用手帕蓋了頭,隨身衣服,約定來旺兒在來昭屋裏等候,兩個要走。來昭便說:"不爭你走了,我看守大門,管放水鴨兒!若大娘知道,問我要人怎的?不如你每打房上去,就驪破些瓦,還有蹤跡。"來旺兒道:"哥也說得是。"雪娥又留一個銀折盂,一根金耳斡,一件青綾襖,一條黃綾裙,謝了他兩口兒。直等五更鼓,月黑之時,隔房扒過去。來昭夫婦又篩上兩大鐘暖酒,與來旺、雪娥吃,說:"吃了好走,路上壯膽些。"吃到五更時分,每人拿着一根香,驪着梯子,打發兩個扒上房去,一步一步把房上瓦也跳破許多。比及扒到房檐跟前,街上人還未行走,聽巡捕的聲音,這來旺兒先跳下去,後卻教雪娥驪着他肩背,接摟下來。兩個往前邊走,到十字路口上,被巡捕的攔住,便問:"往那裏去的男女?"雪娥便唬慌了手腳。這來旺兒不慌不忙,把手中官香彈了一彈,說道:"俺是夫婦二人,前往城外嶽廟裏燒香,起的早了些,長官勿怪。"那人問:"背的包袱內是甚麽?"來旺兒道:"是香燭紙馬。"那人道:"既是兩口兒嶽廟燒香,也是好事,你快去罷。
"這來旺兒得不的一聲,拉着雪娥,往前飛走。走到城下,城門纔開。打人鬧裏挨出城去,轉了幾條街巷。
原來細米巷在個僻靜去處,住着不多幾傢人傢,都是矮房低廈。到於屈姥姥傢,屈姥姥還未開門。叫了半日,屈姥姥纔起來開了門,見來旺兒領了個婦人來。原來來旺兒本姓鄭,名喚鄭旺,說:"這婦人是我新尋的妻小。姨娘這裏有房子,且藉一間,寄住些時,再尋房子。"遞與屈姥姥三兩銀子,教買柴米。那屈姥姥得了銀子,衹得留下。他兒子屈鐺,因見鄭旺夫妻二人,帶着許多金銀首飾東西,夜晚見財起意,就掘開房門偷盜出來去耍錢,緻被捉獲,具了事件,拿去本縣見官。李知縣見係賊贓之事,贓物見在,即差人押着屈鐺到傢,把鄭旺、孫雪娥一條索子都拴了。那雪娥唬的臉蠟黃也似黃了,換了滲淡衣裳,帶着眼紗,把手上戒指都勒下來打發了公人,押去見官。當下烘動了一街人觀看,有認得的,說是西門慶傢小老婆,今被這走出的小廝來旺兒--改名鄭旺通姦,拐盜財物在外居住。又被這屈鐺掏摸了,今事發見官。當下一個傳十個,十個傳百個,路上行人口似飛。
月娘傢中自從雪娥走了,房中中秋兒見箱內細軟首飾都沒了,衣服丟的亂三攪四,報與月娘。月娘吃了一驚,便問中秋兒:"你跟着他睡,走了,你豈不知?"中秋兒便說:"他要便晚夕悄悄偷走出外邊,半日方回,不知詳細。"月娘又問來昭:"你看守大門,人出去你怎不曉的?"來昭便說:"大門每日上鎖,莫不他飛出去!"落後看見房上瓦驪破許多,方知越房而去了。又不敢使人驪訪,衹得按納含忍。不想本縣知縣當堂理問這件事,先把屈鐺夾了一頓,追出金頭面四件,銀首飾三件,金環一雙,銀鐘二個,碎銀五兩,衣服二件,手帕一個,匣一個。嚮鄭旺名下追出銀三十兩,金碗簪一對,金仙子一件,戒指四個。嚮雪娥名下追出金挑心一件,銀鐲一付,金鈕五付,銀簪四對,碎銀一包。屈姥姥名下追出銀三兩。就將來旺兒問擬奴婢因姦盜取財物,屈鐺係竊盜,俱係雜犯死罪,準徒五年,贓物入官。雪娥孫氏係西門慶妾,與屈姥姥當下都當官拶了一拶。屈姥姥供明放了。雪娥責令本縣差人到西門慶傢,教人遞領狀領孫氏。那吳月娘叫吳大舅來商議:"已是出醜,平白又領了來傢做甚麽?沒的玷污了傢門,與死的裝幌子。"打發了差人錢,回了知縣話。知縣拘將官媒人來,當官辯賣。
卻說守備府中,春梅打聽得知,說西門慶傢中孫雪娥如此這般,被來旺兒拐出,盜了財物去在外居住,事發到官,如今當官辨賣。這春梅聽見,要買他來傢上竈,要打他嘴,以報平昔之仇。對守備說:"雪娥善能上竈,會做的好茶飯湯水,買來傢中伏侍。"這守備即差張勝、李安。拿貼兒對知縣說。知縣自恁要做分上,衹要八兩銀子官價。交完銀子,領到府中,先見了大奶奶並二奶奶孫氏,次後到房中來見春梅。春梅正在房裏縷金床上,錦帳之中,纔起來。手下丫鬟領雪娥見面。那雪娥見是春梅,不免低頭進見。望上倒身下拜,磕了四個頭。這春梅把眼瞪一瞪,喚將當直的傢人媳婦上來,"與我把這賤人撮去了(髟狄)髻,剝了上蓋衣裳,打入廚下,與我燒火做飯。"這雪娥聽了,暗暗叫苦。自古世間打墻板兒翻上下,掃米卻做管倉人。既在他檐下,怎敢不低頭?孫雪娥到此地步,衹得摘了髻兒,換了豔服,滿臉悲慟,往廚下去了。有詩為證:布袋和尚到明州,策杖芒鞋任處遊。
饒你化身千百億,一身還有一身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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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给我换一个看看! 拜托,快把噪音停掉!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选集】千古一奇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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