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评传 旷世才女魂归何处:张爱玲传   》 《流言》(9)      Yu Bin

  “心痛”、“吝惜”底里是伤世忧生。她说她“寄住在旧梦里,在旧梦里做着新梦”,然而她却是纷扰动荡的乱世里的一个醒着做梦的人。唯其醒着,对稍纵即逝的人生之乐才更有一份“吝惜”之情。
  ……远处飘来跳舞厅的音乐,女人尖细的喉咙唱着:“蔷薇蔷薇处处开!”偌大的上海,没有几家人点着灯,更显得夜的空旷。我房间里倒还没熄灯……丝绒败了色的边缘被灯光喷上了灰扑扑的淡金色,帘子在大风里蓬飘,街上急驶过一辆奇异的车,不知是不是捉强盗,“哗!哗!”锐叫,像轮船的汽笛,海船上的别离,命运性的决裂,冷到人心里去。“哗!哗!”渐渐远了。在这样的凶残的、大而破的夜晚,给它到处开起蔷薇花来,是不能想象的事,然而这女人还是细声细气很乐观地说是开着的。即使不过是绸绢的蔷薇,缀在帐顶、灯罩、帽沿、袖口、鞋尖、阳伞上,那幼小的圆满也有它的可亲可爱。
  “凶残的,大而破的夜晚”与那“乐观”的、嗲而忸怩的歌声构成了讽刺性的对比,张爱玲的洞明世事的冷眼,她对于时代、人生的悲剧感使她不能接受,甚至不能容忍这样虚假造作的“乐观”,可是在“影子似地沉没下去”的时代里,“人觉得自己是被抛弃了,为了证实自己的存在,抓住一点真实的、最基本的东西,不能不求助于古老的记忆”,“幼小的圆满”也是世人对生命的执著。张爱玲并没有让自己的讽刺发展到断然的否定,像她喜欢的胡琴的调子,远兜远转,还是回到了人间--唯其时代是仓促的,还有更大的破坏要来,那“幼小的圆满”才更显其无比的珍贵。
  这也正是张爱玲的人生态度的写照,她时时清醒地意识到时代的悲哀、人生的残缺,同时又不放过在现实的脏、乱与忧伤当中随处发现、体味人生“可亲可爱”的那一面,从而并不陷入绝望。她从高楼的公寓里张看着人生,观照着芸芸众生的凡俗的生存方式,她在时代荒凉的背景下瞥见了人的盲目、狭隘、自私、可怜可笑,在她的散文里散落着大量的对于小市民白日梦和价值观的讽刺讥诮,然而她却认同着他们对于生存的依恋和执著。《流言》中的张爱玲最终定格于她对自己的一张相片的描述:
  我立在阳台上,在黯蓝的月光里看那张照片,照片里的笑,似乎有藐视的意味--因为太感到兴趣的缘故,仿佛只有兴趣没有感情了,然而那注视里还是有对这世界难言的恋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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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urce】南京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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