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 打死不做上海男人——上海男人怎麽了?   》 “海派”版本的排外      秦林 Qin Lin

  一提起“排外”二字,沒有人不會想起上海的男人。其實許多城市都存在排外現象,究其因,應歸咎於地方保護情結,國人對這種現象見多了,也就習以為常了,但惟獨不能容忍的恰恰是上海男人的排外。為什麽呢?因為上海男人眼裏的“外”和其他城市裏人眼裏的“外”的定義有着很大的區別。  我認為上海男人區別“外”的基準大抵有兩把標尺:一把是土尺,一把是洋尺。也就是說,他們在排外之前必須搞清楚對方是外國人的“外”還是外地人的“外”。如果是外國人的“外”,他們非但不排,而且還能表現出極大的謙恭;如果是外地人的“外”,自然會“當排不讓”。  上海男人在“土外”與“洋外”面前的兩張面孔——這是“全國人民”有目共睹的事實。在“土外”面前,上海男人排外的最突出表現是傲。而傲的最大資本是他們天生愛幹淨。既幹淨又帶着洋味,這是過去中國城市裏的男人的形象楷模。過去的上海男人作為這種楷模,自然會厭惡在上海走街竄巷的、又髒又土又窮又楞的外地人,所以當他們和素不相識且衣裳襤縷的外地人擦肩而過時,第一個本能的反應便是捂着鼻子屏住呼吸,如果不小心和他們摩了踵擦了肩,回傢後定當把外衣脫下來,像防Sars一般來一陣狂漂。現在的上海男人雖然承認自己在外地人面前不能以富自居,但“嫌土”情結卻依舊。在他們看來,如果在一大堆人群中尋找地域色彩的人,惟有上海人一眼就能辨認出來。所以,他們有足夠的理由在外地人面前擺弄自己的傲氣。這種傲氣不膨脹則罷,一膨脹起來便不得瞭瞭——比如他們會在一些涉外的交際場合介紹自己時衹說自己是上海人,而不說自己是中國人——這種傲氣,敢說連美國的紐約和法國的巴黎人都甘拜下風。而外地人最煩上海男人的也恰恰是這一點。所以上海男人和外地人總是格格不入。過去如此,現在仍然如此。  當上海男人在“土外”面前的那張面孔屢被人們描述得灰頭土臉的時候,他們無疑也要承受一定的委屈,於是就更加深了對“土外”的敵意。敵意的本能反應就是變本加厲地“排外”。但無奈越“排外”“外”越多,“外”越多越讓上海男人的“洋味”失去“認同市場”。現在的上海,在分不清是上海人和外地人的人流裏,上海的男人持着一種莫名的失落心態尋覓着,他們尋覓什麽呢?尋覓他們的同族——說上海話的人“熱乎”上一句“阿拉上海寧”,繼而來一通上海方言的寒暄,以此互相排遣心照不宣的對身邊來來往往的人群中的“土外”的不屑。  在外地人面前講上海話,這是讓無數身在上海的外地人最為反感的事。反感的理由有二:一是說明你並不把外地人放在眼裏,二是說明你很可能在你的同鄉面前說他的壞話。上海話確實讓外地人在上海吃了不少苦頭。上海男人要是看得起你,和你說話時動輒插一二個英語單詞,也不管你懂不懂。要是他沒把你當回事,那就更麻煩了,衹要他身邊還有另一個他的同族,他會“很禮貌”地跟你講一句普通話,接着再和身邊的人講三句上海話,無論談話時間多長,他都這樣循環往復,讓你和他對話總是在雲裏霧裏。這種現象儘管在國內其他地方也有,但絶不像上海男人這樣不尊重外地人。  馬原先生曾說:“排外的城市不止上海一個,但是張口閉口‘阿拉上海寧’的衹此一傢,別無分店,這是不爭的事實……殊不知他們(上海人)的父母走進上海之初也是聽着這樣的話遭着這樣的白眼在上海站穩腳跟的。”(①馬原:《移民上海》2001年9月)從這個意義上說,上海這座城市以及她的父母官並不排外,排外的衹是本領不如外地人又嫉妒外地人的上海男人。然而不論上海男人是以什麽樣的方式排外,都阻擋不了源源不斷地涌入上海淘金的外地人。繾綣於上海的上海男人應該鎮定地思考一下,從自己的領地裏大片大片地瓜分商業黃金地帶的都是哪裏的人?而你僅僅在為自己的“洋氣”洋洋自得的同時,又失去了什麽呢?  再說消費:抵製外貨是上海人的共識。所謂“外貨”,不是指外國貨,要真是外國貨,上海人扔錢都來不及,他們心裏的“外貨”就是上海以外的國貨!這種事,男人又是充當急先鋒:“洋裝雖然穿身上,我心依然是上海心”,因此,他們的西裝領帶的牌子自然是“非滬即洋”;啤酒被人稱為男人的飲料,上海男人的明知上海生産的啤酒不怎麽樣,但他們寧可喝“洋”的也不喝外地的好啤酒。誰要是想在上海喝外地的好啤酒,對不起,你就要接受變相的懲罰(價格賣得比洋啤酒還貴);想到書店買些孩子讀書用的參考書籍嗎?什麽這版那版的,除了京版,上海男人衹認識滬版。  有人說,現在的上海男人不像過去的上海人那樣排外了,而我卻不這麽認為。僅從依舊不改的嫌“外土”、在外地人面前講上海話這兩點看,上海男人排外的思想就依然很濃烈。之所以不再像過去那樣明目張膽地欺負外地人,那也是因為土著人已經被越來越多的新移民潮肢解了的緣故。而這些移民中,大都是有背景有文化有實力有地位的人,上海男人在這些人面前或多或少會有某種說不清的脆弱與膽寒。但一旦遇上面目頗似20世紀六七十年代的鄉下人,上海男人的排外本性又會得到充分暴露。  據報摘,有位在上海某出版社工作的江蘇人,開着一輛江蘇牌照的桑塔納,他時常遇到這樣的事:在一條擁擠的馬路上,他規規矩矩地跟着前面的車等候前行,這時候往往有騎車的上海人用手敲拍他的車窗,仿佛堵車是他的過錯。他淡然一笑說:嗨!不就是欺負外地人嘛!另一位在京城工作多年又回故鄉的上海人,因為習慣成自然地一口普通話居然經歷了這樣的尷尬:一個下雨天,他在單位辦公大樓前的腳墊上蹭蹭鞋上的水,免得踩髒樓裏的大堂。沒想到,他自認為很文明的舉止卻惹來了保安的喝斥:“喂,別在上面踩!”他氣憤地用地道的上海話告訴他的同鄉:“你知道嗎,上海人沒什麽了不起!”而那位保安則驚奇地迸出一句:“哦,原來你也是上海人呀!”(①《光明日報》:《文化改變着上海人》2001/0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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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西苑出版社
序:呼喚真品文化批判在國人怨忿聲裏簇起的東方之都發端於清末民初的“文詬”
三四十年代“海派男人”浮出水面上海男人何以成為衆矢之的土著人與移民矛盾的形成
“上海男人”在外地人心中的分量你用什麽招呼外地朋友“海派”版本的排外
國人為什麽愛“爆”上海男人的笑何必與“全國人民”“為敵”當小氣已成慣性
瑣碎難以長大志有一種虛偽叫“驚豔”“土雞生的蛋洋雞孵的雞”
審視“上海紳士”啥叫“新上海男人”“走樣的贊語”是褒還是貶
絶非空穴來風說你“中性”你別急怕什麽莫過於怕老
講衛生講到潔癖無畏的“嘴仗”“小資”者“常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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