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后的一天下午,长沙来了一位客人,时任湖南教育出版社的副社长,姓陈名民众。陈社长酷爱古物收藏,有闲便四出寻访中意之物。有人告诉他浏阳有个徐树仁,收藏了几幅好画,他便抽了个时间去登门访问。也是英雄所见略同吧,陈社长见了《母子图》便神情凝重起来,言语间流露出的钟爱很浓很浓,哪怕口里连说"品相太差",目光之专注,心境之难平,徐树仁看得出来。
"这幅画转让给我如何?"陈社长终于开口了,他尽量的表现出并没有将《母子图》视作蜩螗沸羹的神情。"画得是的确可以,可惜烂成这个样子了。"
不料徐树仁一口回绝了,他说他还没有研究出个结果,买个糊涂卖个糊涂的事他不干。待他弄明白了,再考虑转让不转让的事。
陈社长沉不住气了,开始软缠硬磨起来,徐树仁没有防着这一招。本来便怕这一招的他,四个小时下来,终于把不住关了。陈社长听出徐树仁言语中有些松动,即刻去银行刷卡取钱,马不停蹄回到徐树仁那里,交钱要画。徐树仁回忆起这个下午,至今有些后悔,怎么就被人家一磨便磨垮了呢?
陈民众在浏阳购获《母子图》归来的那个年月,笔者在收藏界已渐有些"臭名",在清水塘古玩集市偶遇陈民众,他邀请我去他府上"看件东西",我去了。他博古架上的陶瓷器有真古玩亦有假古玩,恕我直言,感兴趣的不多。但当他将《母子图》展现在我眼前时,我眼睛为之一亮,立即被吸引了。
《母子图》中的年少母亲约莫二十一二岁,她容姿婉丽,神情娴静,正将怀中娇儿抱放膝上向前送出。年少母亲衣衫薄如蝉翼,透过单衣,红色兜肚清晰可见。长裤亦为极薄丝罗织制,一双丰盈玉腿,亦细略可见。膝上那柄团扇似稳非稳,正向地下滑落。孩童显然尚在"指上三两糖"的年岁,一面津津有味吮吸着食指,一面迈动小腿,试图向前跨出一步,双眼盯着前方,笑得煞是可爱。画面虽只有二人,但从母子二人的神情和动态上分析,画面外必另有一人,想必是那孩子的生父了,正伸出双手来抱儿子。于是,孩子的母亲只能看着刚刚放在膝上的团扇滑落,却抽不出手来按住。画家捕捉住一家三口这种和谐动态入画,摹描写生,写三人而画二人,说幸福和谐而不着一字,描瞬间动态只借一"送"一"滑"一"回眸",但眼目有情,动态传神,足见其艺术造诣之高,了解生活之深,都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
谁是画的作者并非不可推考,难度亦并非是很大的。
先不妨逻辑一下《母子图》上的时代特色。年轻母亲右衽衣的领口和袖口皆用双回纹边饰,单衣前襟胸口绣一怒放牡丹,团扇尚在圆与不圆之间,为"钟离"形。绣花鞋上绣的是一对红鱼,右衽衣上挂一串念珠,凉床为竹制,简朴而素雅……这些不都带有明代嘉靖前后典型的工艺特色吗?而嘉靖年间学佛之风鼎盛,年少母亲亦不例外,此为画家独具匠心的一笔,随身带念珠,有闲便念佛,画龙点睛!
明代画家中,以"尤工仕女"闻名的是仇十洲仇英。他善作"重彩仕女",勾勒秀劲而设色妍雅,其作品《鸳鸯秘谱》、《玉洞仙缘图》、《贵妃上马图》名重于世。他画人物最重传神,工笔细腻,一丝不苟,在明代画坛四大家中占有一席。
细细审视《母子图》,线条秀健,设色清妍,尤数画中母子与画外人的感情交流之传神为神来之笔。这些,不正是仇十洲的丹青风采吗?
仇英题款特点显著,多以名款落笔,并无太多的文字点染……《母子图》残损之处,皆为落款要"地",以为已随残而去,不是没有根据的。
笔者信笔到此,已认为《母子图》作者为仇英可能性最大,只是尚未作更深入考证,抛砖引玉吧。
尽管如此,《母子图》已经许多专家审看过,作者其人尚无人发表议论。笔者并非书画鉴定专家,焉能一语中的?因此,在陈社长家中,绝不敢"下车伊始",乱发议论。
时光如水,一晃又流去了好几度春秋。此番着意写写徐君树仁的收藏故事,嘱他找出《母子图》照片,几年前的思索重又牵引而来,再三审看,便有了石破天惊的说词--100元钱买来仇十洲,岂不惊天!
正捧着《母子图》赏读,然后与陈民众通电话,恰恰易兴宏来访。
易兴宏是湖南收藏类图书知名策划人,这几天,我正在与他商谈编辑出版《民间藏珍·湖南卷》的事,是11月2日吧。我拨通陈社长电话,告诉他认为《母子图》可能为仇英手笔的七八条鉴定依据。
"真的吗?好呵,我请你喝酒!"陈社长一听,电话那头的声音既激动又愉快。
"你知道我不喝酒呵,偏请喝酒?"我回答他:"我身边可有个见证人,要请客的!"
易兴宏笑了,电话那头也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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