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评传 紅樓無限情-周汝昌自傳   》 “水寨”奇遇記      周汝昌 Zhou Ruchang

  諸位“名傢”的文集大著中,有寫到自身親歷“綁票”的紀實回憶嗎?愧未及知。若有之, 甚想讀一讀,若無之,不纔今日為“看官”補一補這個缺憾,如何?
  這事的起因還是在於先父,其事可看另文(《災難與生途》)。
  
  前文已敘:傢父主持敝鄉孤村抗鬥小站地區的綁票匪艱難萬狀,長達廿年之久,受到了當地 商 民父老的極大愛重敬仰,最後卻遭“雜牌軍”將他作為“人質”挾持逃跑,乖乖地投入了匪 人之手;全鄉百余家商號以巨大的財力將傢父這位遇難的老人從匪巢“贖”回,鄉親們無不 額手稱慶。
  
  他脫難後,不敢回傢,怕再遭意外,親友們勸他在津市裏找個住處暫避一時,以待籌劃個安 全的辦法。
  
  傢裏人聞訊,高興極了。此時衹我是守傢的少子,與母親商量,到市裏去看望老父,母親無 可無不可,叫我找到親近人同往,方覺放心。
  
  那時自願同行的二人:一位遠門姨兄孫振義,從小不離我傢的人;一位“西院”的舊“書童 ”李茂林(我傢非常 “民主”,孩子們稱上輩的老僕為“三大爺”)。李三大爺在行前那一夜來陪我同住,可是 二人哪裏睡得着,真是挑燈夜話,給我講“西院”的舊事,幾乎整夜未眠。
  
  次晨,會齊了孫姨兄,便同奔東邊的“小火輪”碼頭。
  
  這兒還得講講什麽叫“小火輪”。
  
  西洋機器船剛傳入中國時,其名曰“火輪船”。火者,生火燒煤之義也,正如“火車”的“ 火”字義。“輪”是船底下有一個輪子,轉動而推水以航行。那時從敝鄉到津市,有一小型 “火輪”,載客載貨,早赴晚歸,碼頭十分熱鬧。當時由敝鄉碼頭開船,不是直嚮西,反而 是嚮東轉北,這是老海河遭“裁彎取直”的改造後遺下的一段舊河灣,但水勢仍然不壞,河 身年久淤窄了些,兩岸蘆葦森森,景色甚美。坐“小火輪”而乘風破浪,爽氣宜人,是一種 享受。
  
  剛駛入老河灣不過數裏(還未進入大海河正航路),突然槍聲尖如嘯,劃破平靜的碧水青空。 船面上賞景的乘客驚慌之至,紛紛擠下艙室。
  
  此時,槍聲更緊,人們都嚇得平臥艙底,怕流彈傷身。——其實開槍不在傷人,是要輪船打 住。
  
  船上的司機當然衹能遵命。船靠岸停泊,上來了幾個“強人”,以“盒子槍”嚮乘客“下令 ”登岸。
  
  這一群人還真不少,像趕群羊一般,將這些人趕到一處田野間,還排好了雙行隊,然後下令 “小跑”行進!
  
  這群人中年商貿人居多,未見老年人——而令人稱賞的是:沒有一個婦女兒童!這真是一份 “仁人”之心,“盜亦有道”也。當然,這也是因為女子與兒童不能跑,怕拖纍吧?他們必 須驅此“羊群”,盡快“脫離現場”,以防軍警的聞訊包圍。
  
  這是麯麯彎彎往南竄,因匪巢在小站之南人蹤罕到之秘地。這些人大多屬中年健康者,“小 跑”不成大問題,但路是越奔越遠的。可嘆其中有一同鄉熟人韓君,知醫濟世,人非常文雅 和氣,可是他素患氣管炎,走路都喘,怎能“跑步”?跑不動,落於“隊”後——那匪徒們 忌諱的是這個,怕他是裝的,逃回去報告這條路。於是衹聽一聲槍響,這位無辜的好人便在 這種情景之下辭世。據目擊者追憶,他實在跑不上來,匪以槍逼,他哀求乞饒,但形勢緊急 ,終至無可輓回。
  
  大傢急急忙忙——真讓人想起舊小說中的文句:“慌不擇路”、“忙忙如喪傢犬”……不過 那是說逃命,這兒卻是“入網”。
  
  也不知跑了多遠,更不知此為何地,天色陰下來了,忽然將“隊伍”趕進路旁一處破屋。 命 令是蜷伏地上,不許出大氣,更不許咳嗽半聲。大傢死一般沉寂默息,誰也不知這是幹什麽 。
  
  事後方曉,原來這是軍警聞劫輪之訊,循路包剿來了。果然憶起閉在敝屋內曾聞外面汽車馬 蹄之聲。因而心想:假如來者發現了這兩間破房內有“藏珍”,必有一場惡鬥,或槍戰傷亡 ,或勢寡降伏,而“群羊”得以救出險境。
  
  可是一切都未發生,匪徒不過數人,趕着落網者繼續前行。這回,似乎到達了他們勢力圈內 的一處“安全地”,其神情都顯得輕鬆了。於是,命人們在一間大屋內循四壁蹲坐成一圈子 , 然後逐個盤問——身份、職業,判斷有無“油水”可榨,窮的不要(留下還得給吃的“養活 ”着)。一些老鄉獲得釋放,依次走了!
  
  這時,我舉起手來,要求說話——還是學生在課堂上的老習慣!
  
  我自幼嬌生慣養,見生人面紅過耳,怯弱無比。可是不知緣何,我之生性又有不懼不懦、鎮 定清醒的一面。當時我侃侃而言:我是某某人的兒子,我父親剛從你們那兒出來回到天津, 我是坐船上津去探望父親。既已到此,一切我承當,陪我同行的一個叫孫振義,是個“棚匠 ”,一個叫李茂林,無職業老人,他們都是窮苦人,請把他們兩個放回去吧。
  
  那幾個“強人”聽了,十分驚奇意外!因為如此奇巧,又“撈”到了我,是個“大秧子”(匪 將被綁架之人叫做“秧子”)。他們很“聽話”,即令孫、李二人站出來,問得清楚不錯, 即時放行。此時的姨兄(平時能說會道),已經面色改變,一字不能吐了。李三爺還好些,深 躬着腰,兩臂直垂,做出極其恭敬的姿勢。……我眼看他二人走了——回傢了。
  
  這一段的記憶特清楚不過了。此後的行程,似分兩三個小階段,逐步南行,中途落腳“小住 ”——但詳情已不太記得起了,衹有一點要“鄭重聲明”——
  
  世上講“考證”的,大多不過憑的是兩件“法寶”:一是一種“單直綫推理邏輯”,二是“ 常情常理常識”(自以為不出此“三常”的範圍)的想法。其實歷史實際比“考證專傢” 們的簡單頭腦不知要復雜麯折到幾倍、十倍乃至更多倍!
  
  如今要說的是:我是一傢遠近聞名已久的“抗匪旗幟”的兒子,本是仇敵關係。我出奇地落 到彼手,將會受到何等“待遇”?我如不紀其實,“五百年後考證傢”就會振振有詞,說出 一些驚人的“結論”、“定論”來了。
  
  我告訴你:與想象、推理相反,沒有侮辱,沒有折磨,沒有艱難,也沒有打駡拷逼威嚇……
  
  不但如此,我受的是上等優待。
  
  我經歷的兩三處“支站”或“分部”,情況大致一樣:我在那兒,說是“上賓”,有點兒不 倫不類;說是“特號秧子”,大約還是合乎事理的。我總不與“大堆”的被睏者同在一處, 是“隔離”行止,有一名專人帶着手槍(這裏沒有不帶槍的空身人),不離左右,不許他們的 同夥任何人前來擾動、戲侮我。吃飯時,是與那裏的分部頭目同桌進餐,常常是四個人坐一 張炕桌,我是特殊之“客”,三人皆其首領。他們都很嚴肅、沉默、寡言笑,而且顯得事務 繁忙,像有許多心事。這些人看上去都是普通莊農良民,並不像小說寫的,壞人皆是獰眉努 目,兔頭蛇眼。
  
  那已是荒僻之深處,沒有什麽菜餚可備三餐,所以我叨與頭目人共食的大致是烙白麵大餅, 炒一大盤雞蛋,沒有蔬果,可是吃得也很香甜。頭目人吃畢,匆匆即行離去,終日不再看到 蹤影。
  
  這其實都是送我入“水寨大營”的路經之轉運站。走的一直是陸地,????鹼斥鹵,寸草不生。
  
  這日,忽然來到一片大湖邊,不覺眼明心喜之至!
  
  那位緊隨的“伴兒”帶我上了船。船上無帆無櫓無篙也未見舵,衹見是一個強壯的人裸露着 雙臂雙腿,站在水裏推船而行。這是很奇的,我所生之地,自古稱“澤國”,大小船到處皆 是,從未見過此景。
  
  從推船人的腿沒入水的“尺寸”,大約可以想見水的深淺了。這正是宋代滄、瀛二州一帶的 溏濼(泊)的遺跡,所謂“淺不可涉”——這種淺水溏泊從西嚮東延綿七百餘裏,用以禦遼 、 金的南侵,車馬難渡,宋朝恃之,大臣們爭之(或恃或恐),而“群盜”也在近海之處尋一方 水泊,做成窩寨——又難探覓,又難進攻。
  
  推船的終於打住了,靠了岸,擡眼一看,卻好一片村野佳景,樹雖不大,卻亦成陰。心想, 誰知這兒另有一番氣象,倒像“世外‘逃’源”。
  
  岸上立着不少人,像是知訊而“接待”我。他們以好奇的目光打量我,我也看他們。
  
  後來承同難者關照我說:見了他們,切忌正眼看,要低頭裝不見——因為“正視”像是要認 清他們的面貌(以防將來露出匪人身份)。
  
  所以,到處都有“學問”,我看了很多小說,黑店、黑廟、賊巢、水泊……那講者都沒寫到 這一點,可見並無切身經驗。
  
  當然也並不容我有觀賞景物的“閑情逸緻”,我被押到了一處房捨。我很驚奇,這兒還有宅 院 !進入之後見正房、廂房圍出一個院落。帶我進入正房,往右一拐,一間大屋,內有多人。 再往裏,有一個“套間”,屋子不大,光綫暗得多——進入看,也有炕,炕上盤坐着好幾個 人,再一定睛細看時,認出這都是鄉親落難者,囚聚於此!這可真夠個“他鄉遇故知”了。
  
  我傢子弟自幼“深居簡出”,沒有什麽“社交”活動,認人也難,但這時可以知道的,有振 華 紙板廠廠長李君、當鋪一位山西高級職員,另二位一個“財主”忘其名,一個乃是當時敝鄉 的公安局局長。他們見我來了,都有點兒意外——也有個別的似乎臉上露出“幸災樂禍”的 神色,明顯是說:“哈,你也來了!”
  
  李廠長最先與我交談,話多,因他在敝鄉常與傢父因商會公事打交道,故較熟識(但從未交 談過)。說着說着,他就話題轉到傢父身上,說:“你父親背後說我與韓××相混,抽大煙( 鴉片),走下流……我沒有邪道兒,那是謠言。”聽起來頗有點兒不平的意氣。我心想:身 落此境的這位廠長,剛見了我,就念念不忘那一丁點兒個人恩怨,可畏哉!所以說話務必謹 慎,無怪《千字文》說“無說彼短,靡恃己長”。傢父當時的話我還依稀記得,那是惋惜關 切,並非惡意,而小人之傳言,遂製造嫌隙了,可不防哉。(韓××,土財主,在西半街頗 有聲勢,吸鴉片,娶小婆,瓦房考究,最能“享受”。但他得“風氣之先”,早早把田産賣 了,到市裏去充什麽工商實業傢了。所以解放時懲治地主時,他卻很逍遙雲。)
  
  不久,李廠長和那財主都因有錢贖回了,作辭之際,各有不忍之意。其滋味至為難言。剩下 的,是公安局長和當鋪的先生。
  
  對此兩位,我應敘幾句。
  
  那公安局長是個大身材,也不似武人,說話柔柔和和,文文雅雅,健談,坐在炕上不喜活動 。不知怎的,對我講起他當學生時的一段奇遇,說是交識了一位外國女朋友,二人相投,那 女的生得好,有時光着身子渾身撲粉……睏在一處,悶損已甚,聽他娓娓而談,倒也消 磨苦難時光——這“內室”談話也隨便,外間的監守人似乎並不註意,也無心“竊聽”。
  
  另位當鋪的山西高職,更是一位好人,我得他之助不小,永難忘記。
  
  那“生活”是睏坐睏臥,送來二餐是稻米幹飯和一點鹹菜,那米是真純的小站稻,如今已罕 能與比。在室內“自在”坐臥,大小便請監守者“陪駕”,出至曠地解手,黑話叫“放風” 。衹有晚飯後還例有“文娛節目”——是讓一大群秧子圍坐院裏,命兩三個會唱的唱《 對花》之類的民間俗麯。那會唱的每晚要“表演”一回。有一次聽他說了一句:“我這哪兒 是唱?是哭啊!”話不多,動人心魄。
  
  帶我“放風”的,就是那夥雜牌軍逃跑後投入匪巢的,帶我的這傢夥,“氣味”不高級,他 以為我是敝鄉的一個無惡不作的“小衙內”,因為他在我大便時還“觀察”我的下身,然後 嬉皮笑臉地說:“××沽的大姑娘,大概都讓你給污遍了!”
  
  這是一種“精神世界”,我裝做聽不見。
  
  這種歲月,不知何日是出頭之日,惟有一個“耐”字訣,安頓自己的心境——倒也“樂觀” ,沒往最壞的命運上去着想。
  
  一天晚上,忽然比平時空氣緊張:大頭目(李大成)的令弟二寨主來“視察”了,見了我,問 知是誰後,大發雷霆,見我睜着雙眼,斥責看守人:為何不給他蒙眼!(“規矩”是要緊秧 子必須帶眼罩)然後以木棒打我的雙腿——嘴裏說的我不太清楚。其後得悉,原來我父 親剛出來到津之後,他們的一個匪船在某地讓軍警發覺了,遭了損失——卻疑心是傢父“ 使壞”告密!
  
  記得好像當時就有一個二級頭目人勸解方罷。我從此像上磨的驢子一樣,眼蒙得嚴嚴的。這 時,方顯那位山西同難者的仁心德意,他頃刻不離地照顧我,必須行動時,讓我把手搭在他 肩上隨他緩步而行。他從不講話。
  
  已記不清又過了多少日子——沒有“日曆”,什麽都忘了。
  
  忽一日,來人把我從這暗室調出來,到另一處來了——“眼罩”竟“寬免”摘掉了。我 見此 是一個單間,光綫較好,炕上鋪着涼席,倒很清雅幹淨。這時那一群“舊人”都再不見形影 ,身旁是一個新“伴兒”。他身材不高,相當壯實,穿一身藍布褲褂,腰間一把“盒子槍” 。面貌氣質,樸實之至,就是一個老實的農民,無一絲邪氣下流氣。他伴隨着我,給以照料 扶助。但他從不講話。
  
  夜晚,我們兩個睡在這炕上,十分寬裕的炕面,他在離開一點的另一邊。夜深,恍惚覺出他 起來給我蓋被子……
  
  此時,不但沒了眼罩,還可以出屋外走走,活動活動,也有緑樹小溪,心裏快活起來。
  
  忽一夜,睡得正熟,他把我喚醒,說:起來了,整整衣物,要出去了……
  
  我又驚又喜——不知真假,倒很能保持鎮靜。穿好衣服鞋襪,便於黑夜隨他而行,莫辨路徑 。
  
  麯麯折折,迷迷糊糊,終於站住了——已是“湖”岸邊,衹見水內那“推”我來的小船在那 裏,船上有誰,看不清。
  
  直到此時,方信了他的話,真是要“出去”了。
  
  也直到此時,那位伴我者纔說了兩句話:“你出去了,給我買一個金表就行。”——這是我 嚮他深緻謝意之後的答話。我問:那怎麽捎給你?他說:你提第××號就是了。
  
  其實,我心知,我傢買不起一個金表,我長了這麽大,也沒見過金表什麽樣兒:大小?貴不 貴?需多少錢?衹得滿口承應。
  
  與他依依作別,登上了小船。接我的某君(既是他們的朋友,又是對傢父極為敬重愛護的小 站人氏)隨船,船推動了。我擡頭一看,滿天星鬥燦爛生輝。
  
  這絶不是夢境,真實極了。
  
  數十年之後的此刻,我走筆記敘,歷歷在目,也無“夢幻”之感。
  
  人生非夢。歷史非夢。時代非夢。夢雖奇,焉能像我親歷之諸境這般之奇呢?
  
  詩曰:
  
  輪上槍聲劃破空,分明水寨事重重。
  
  人心善惡昭秦鏡,星鬥湖光似“夢”中。
  
  父方脫險子垂危,水寨何人緊護持。
  
  金表未酬長抱愧,欲求名姓有誰知。
  
  [附記]
  
  一、那位要金表的伴隨人,不知是何身份,衹知當他在身邊時,偶有“好奇”者欲靠近嚮我 有所詢問乃至攪擾的同夥,他都揮而去之,不許近前——也不說話,衹一手勢,那些人就乖 乖地走開了。對他,我至今感念,金表之諾難酬,也永覺抱歉。
  
  二、推船抵岸,換乘轎車(舊時馬拉的木座車),直抵小站,路上巧遇大頭目李大成,他問知 陪我之人後,還說了一句:“回去問你父親好。”此亦奇甚!今日看官讀文至此,又不知作 何理解矣。如實紀之,以備史評可也。
  
  三、在落難險境中,我難自救,卻意外地救了一人的命。此人姓呂,是賣力氣的“腳行”( 舊時碼頭船運的裝卸搬運工),他弟弟呂福生是我傢所開的“木號”(木器店)的木匠師傅, 自 幼在一起。這位令兄人很怪,不理人,也無任何交往。在“劫輪”案中,他也落劫。不知因 何,犯了匪夥的怒,每天毒打,背上的鞭痕凸起很高!後來要“結果”他的性命(與另一來歷 不明的“可疑”分子)。我嚮他們鬥膽進言,說:知他是個無知愚昧的苦力,是良民,沒有 別的情況,可以寬恕,饒他一命吧。
  
  我的話居然生效了,把他放了——而另一位“可疑”之人(聽說言語不清,似有神經失常病 ),盤問而得不到滿意的答話,遂於某夜“一槍”了之——此孤魂誰也不明他的姓氏、鄉 裏、身份……就那樣不明不白地送命於不知何名的荒野之間——他大概絶想不到還有人為他 寫下一段文字。



   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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