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见过祭祀用的“草狗”吗？在祭祀前，它威风着呢，献祭人得拿着捧着，小心当它是珍宝。可祭礼后呢，没用了，不能做烧柴，不能做别的，就是烧灶也不能用，不吉祥啊。去焚烧掉吧，也没人愿意干，这是劳而无功的事啊。
鲁定公与孔子在太庙里祭祖。
孔子是知礼之人，鲁定公很好学，就向孔子问礼，这只草狗为什么要先扎好，再放在这里？祭礼时它咋那么尊贵？为什么放在祖先的供位前呢？它享受了先祖的香火，是护佑我们的神灵吗？他像是一个絮叨老人，问个不停，孔子很有耐心地回答着。鲁定公凝视周公的神像，流泪了：夫子啊，周公辅佐成王时，鲁国是何等的神气，虽是小国，但就连齐国也不如它。如今鲁国完了，完了，谁都能欺负它了，是不是？孔子也悲伤，说：要想强大，就得依周公制定的法，权力应在君侯手里啊。鲁定公叹气说：鲁国有三上卿，三位上大夫私养军队，他们有三座城，是私城。费城、庸城、成城的城墙修得比曲阜的城墙还要高，周公的制度在哪里？鲁国的前程在哪里？
鲁定公捶胸大哭，涕泗交流，对着周公的神像叩头：先祖啊，你睁眼看看，国将不国，鲁不再是鲁国了，鲁国还有希望吗？
孔子说：要使鲁国强大，就得先把军队归于公室，不得私养，要三位上大夫交出兵权来。鲁定公泪眼婆娑，看着孔子，说：夫子，你是正直之士，也是圣贤之人。你说，鲁国还有希望吗？孔子说：何不一试？先堕三都，命三位上大夫把他们的城墙拆了，拆得矮一些？鲁定公说：好，好，就依夫子的主意，我们就先堕三都。
孔子住在阙里，这是个很贫穷的陋巷，巷子里住的都是穷人。孔子也曾是一个穷人，他居住在这里，与乡亲们相处得很好。小院里有个小亭，亭子旁种有三株杏树，孔子与弟子就在亭子里讲学，弟子戏称这亭子为“杏坛”，称旁边三株杏树为“杏林”。孔子笑谈：三株树木，竟敢称林，让求学者笑我？弟子颜回说：夫子说差了，两株足矣，有三株，不是林子，而是广瀚浩渺的森林啦。孔子与弟子坐在亭子里谈话，说起与鲁定公的谈话，说到君侯的嘱托，孔子说：一定要堕三都，先堕三都，如能得成，便可以在鲁国求大治，周公制礼的全盛时代就要来了。子路大嚷：何必费那力气？就先散了他们的军队，有何不可？颜回说，不必，先堕三都，看他们的态度好了。子贡说，他们不会情愿，这件事很难做。孔子很有信心，鲁人皆盼富强，空喊富强有什么用？要干起来，堕三都对鲁国有利，三家是鲁国的上卿，陈说利害，他们会愿意的。孔子问，谁去说服三家上卿呢？他瞩目冉求与子贡。众弟子中，办事能力强的，当数子贡与冉求。冉求低下了头，他不愿去，去说服三家上卿拆自家城墙，他们怎么会愿意？看着孔子的目光，这目光中有殷切的期盼，子贡的心一热，说：好，我去对他们说。
要想进季孙上大夫府，先得过阳虎这一关。阳虎是季孙大夫的家臣，有人说，季孙大夫管着鲁国的大事，阳虎管着季孙大夫家的大事。
阳虎在府门前拦住了子贡。
阳虎最恨孔子。原因很简单，就是他与孔子长得有点儿像。像孔子，本来就长得丑，又多有麻烦。当街上，时常有人拦住阳虎，对他打躬作揖，问他：你妈死了，你爹没死，你怎么办？棺柩要怎么摆放？阳虎真想骂他：你妈才死了呢？还有人问：你家里有双亲，死了老婆，就是你老婆死了。来了吊祭者，主丧的孝子也就是你的儿子要站在东廊下呢，还是站在西廊下？阳虎心里大骂：麻风病，你像那个老周公，是个麻风病，烧得太厉害了，烧得满脑子都起大泡，烧坏了脑子你！你老婆才死了呢你。他大叫：我不是孔子，我是阳虎！人还不信：别谦虚了，你长得这么独特，就是孔夫子，人都说你是周公后的大圣贤呢，什么都懂。阳虎气得大骂：懂你妈个蛋！把那人骂跑了，一边跑一边叫嚷：麻风病，阳虎是麻风病！
阳虎恨孔子，世上没孔丘这个人就清静多了。
偏子贡要见三位上卿。三上卿是在，在堂上看歌舞呢。鲁定公得了齐国的三十六位美女，送了十六个给他们，送得还有一点儿不好意思，说：我得了三十六位美女，本应与三位上大夫共享，可我想了，依照周礼，我应用六佾行舞，你们应用四佾行舞，得用四四一十六人一齐跳，可我要是送与你们每人一十六人，我还不够送呢我。只能送与季孙大夫一十六人，你们两人就去季孙大夫家，一齐享用吧。
阳虎问：子贡，你来做什么？
子贡说：求见三位上卿。
阳虎乐了：你只是生意人，戴黑帽子的，是不是？子贡咬牙说是。阳虎说：你不是贵族，也不是官员，我要放你进去，就是瞎了眼，你还是回去吧，跟着你那个夫子混吧。子贡本来想对阳虎说，他是来说服三上卿的，要他们拆城墙，也就是堕三都。但他忽地改了主意，他是生意人，以生意人的身份进去，不是更容易吗？
子贡悄声说：阳虎大人，我告诉你一句话，是悄悄话。阳虎凑近来，听子贡说。子贡说：在大泽里，发现了一种野兽，你猜是什么？猜啊，你怎么猜都猜不着。阳虎大声说：子贡，谁都知道，你比鬼都精，别胡扯了，我不听，我不听！子贡叹气：你要真不听，我就走了，我要去报与别国的国君，一定会赏我金银珠宝，还会赏我一个大官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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