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义说部 民國春秋   》 第一捲·第九章 “俘虜”都督      劉鳳舞 Liu Fengwu

  1911年10月10日晚8時半,熊秉坤率領第8鎮工程8營後隊革命黨人首先發難,起義士兵便都持槍在手。代理管帶阮榮發督率少數軍官聞訊來堵,又放槍威脅,打傷兩個同志,起義士兵遂開槍打倒阮榮發,其餘軍官便都逃竄。熊秉坤集合起義隊伍直奔楚望臺軍械所,那守衛楚望臺的工程營左隊革命士兵馬榮等立即響應,便設法打開庫門,取出子彈,分發士兵。這熊秉坤率隊前來會合,占領了楚望臺軍械所。
  熊秉坤遂以總代表名義命令:“本軍是湖北革命軍,即以楚望臺為大軍營,金兆竜馬上帶兵去接應南湖炮8標,並掩護進城,然後進攻總督署。”
  臨時參加起義者甚衆,出現了隨意開槍,難以指揮的現象。恰在這時,左隊隊官吳兆麟便出場,衆人遂推吳兆麟來指揮作戰,熊秉坤也非常擁戴他。
  吳兆麟字畏三,湖北武昌人,先後畢業於湖北武漢普通中學堂、參謀學校、軍官講習所。原本是日知會員,後來消沉多年,但在營中素有威望道主義的社會理想。主要著作有《人格主義革命和共同體》、,且對革命活動暗中同情。他見衆人懇切推戴,便同意臨時指揮,部署進攻防守等,甚是周詳妥當。
  金兆竜帶兵出中和門至南湖,恰炮隊已有準備,隊官張文鼎等已與鄧玉麟等接洽妥當,金兆竜一到,遂帶領炮隊入城,途中又與混成輜重營起義部隊匯合,遇着城內吳兆麟所派第二批接應步兵,遂一路殺奔城內,至楚望臺,吳兆麟又請炮隊再去把留在營內的大炮拖來。
  蔡濟民、方維等黨人遂率隊來楚望臺匯合,陸軍測繪學堂學生亦在黨人代表李翊東帶領下投入起事。
  各起義部隊推舉吳兆麟統一指揮進攻督署,布成步炮陣地,便由大炮射擊督署,且轟擊尚未起義的41標,促其響應。
  黎元洪10日晚一直在協司令部裏坐鎮。第21混成協各部將士大多出調外地。黎元洪接到駐守在武勝門外塘角之21混成協炮隊營管帶張正基打來的電話,告以同駐塘角的21混成協輜重隊縱火起事,黎聞訊恐慌異常,令張立即撲滅,同時電話通知鐵忠。他又想到要設法阻止城內本協士兵響應起義,於是命所屬41標3營管帶謝國超嚴防本營士兵行動,同時下令召集41標全體官佐到會議廳集合。
  黎元洪面色莊重地環視着聚集在會議廳內的官佐,宣佈了三項命令:嚴陣以待,來則還擊,去不追擊。然後衹說了兩個字:“請坐。”他便一言不發地來回踱步。
  會議廳沉默了一個多小時,黎元洪接到督署電話:第21混成協工程21隊、輜重第21隊兵變。沒過10分鐘,得到21混成協駐塘角的炮兵亦變。繼而又接到張彪電話通知,城內工程8營和右旗部隊兵變,又不到半小時,聽說第8鎮炮標進城,在楚望臺駕炮攻督署,城中大亂。約10點鐘,瑞澄逃至楚豫兵艦,11時督署電話不通。
  黎元洪和41標官佐靜坐着聽會議廳之外的槍聲、炮聲、喊殺聲,黝暗的夜空不時閃着火光。
  突然,41標士兵、共進會員鄒玉溪奪門欲出,黎元洪當即開槍將其打死。約11點半鐘,聽到有人攀營墻高呼:“革命成功,同胞速出,去攻督署!”然後逾垣而入,為守者所執。拉到黎元洪面前,黎嚮此人猛砍一刀。由於用力過猛,刃折而人未死,仍高呼革命,護兵亂刃齊下,移屍溝中。被殺者是由革命軍臨時總指揮所派給各營送信並聯絡響應起義、攻打督署的共進會員周榮棠。
  黎元洪一連殺死兩個革命黨人,並未擋住革命黨人的進攻。過了一會,隔壁30標留守兵槍聲大作,勢將及41標,黎指揮標兵,乘墻防之,他命令:“如人來攻我,則發槍擊之!”黎見革命軍勢力強大,又下命令說:“不還槍,好言勸之。”見地的部下慌亂已極,再下令說:“如來攻我,退守營房。”
  起義軍在蛇山的炮兵陣地和楚望臺上的炮火交相輝映,呼嘯的炮彈直嚮41標營房射來,41標的軍士亦有哄動之相。
  黎元洪眼見大勢已去,始令官佐各自回營,並最後訓話說:“帶兵出外避炮,如能維持,不負皇恩,是所至盼;更能維持到底,將來定予重賞;否則聽其自便,餘不能為汝等負責。”
  41標全體官佐一哄而散。
  41標革命黨代表闕竜、廖湘蕓在隊官鬍廷佐等人協助下,集合隊伍,衝出了營門,直奔楚望臺。
  起義軍士臂纏白巾進攻督署。先頭部隊到督署東面不遠,忽遇張彪親自率領的隊伍,在望山門城樓抵抗,進攻受挫。
  吳兆麟、蔡濟民、熊兼坤等商量第二次進攻,定下放火之計,兼為炮兵射擊參照,便令民衆從督署周圍撤走,日後賠償所損房屋,民衆則搬出油桶、棉花,自願毀傢,便把督署照得如同白晝。炮兵遂用排炮轟擊督署與第8鎮司令部。起義軍組成敢死隊,熊秉坤帶隊猛衝,督署遂為起義軍所占。
  第41標起義隊伍亦不甘人後,在隊官鬍廷佐等帶領下攻下藩署,都是白銀滿庫,鬍廷佐下令封存守衛,有妄取者立斬,無人敢動。
  電報局、官錢局也相繼拿下。張彪見大勢已去,遂領殘餘兵將,出城渡江到漢口劉傢廟車站喘息,城中殘兵便都投降。
  黎元洪焦灼萬分。參謀劉文吉、管帶謝國超、執事官王安瀾等勸他暫避他處。他便偕王安瀾等至黃土坡劉文吉傢。黎對劉說:“我身居協統,部下兵變,如革命黨失敗,我必受處分;若革命黨成功,我能否逃命,不得而知。我有金錢幾許,存於某處;田地若幹,均有契據。更有金表一隻,現款幾何,暫為拜托。我若不幸,我之傢屬兒女,煩君照料。”
  黎元洪在劉傢換了一身便衣,又偕王安瀾一起至謝國超傢。他在謝傢輾轉不能成寐,憶及平時積蓄,乃派夥夫回傢搬運。
  夥夫從中和門內黎宅挑出了個皮箱,擔任巡查的工程起義士兵馬榮、程正瀛等見其神色慌張,懷疑是乘火打劫的竊犯,喝令止步,並聲語要嚴加懲辦。夥夫慌忙答辯,吐出真情。馬、程二人連忙回楚望臺將此情報告。
  11日拂曉,很多革命黨人和起義士兵,紛紛聚集在楚望臺坡下,集議下一步行動方案。吳兆麟、蔡濟民等人都在場。
  蔡濟民道:
  “起義已初步成功,目前最要緊的,是重新組織政府,不能這樣群竜無首;光武昌起義是不行的,必須馬上通電全國,呼籲響應;安民告示更非馬上發出不可。我們一定要找一個德高望重、為全國所知的人,才能號召天下,免得別人說我們是兵變鬧事。”
  當時,革命黨的領袖們:劉公隔絶在漢口,孫武炸傷,蔣翊武出逃,劉英遠在京山,詹大悲、鬍瑛在獄中,劉復基等被害,居正、黃興、譚人鳳、宋教仁俱在港、滬,楊時傑在京。起義各軍領導人,均以資望淺,不敢出來負總的責任。蔡濟民、吳兆麟、熊秉坤、李作棟、張振武等籌商,邀請原諮議局正副議長及議員前來開會,商討地方政府組織事宜。
  議會會長湯化竜字濟武,37歲年齡,湖北蘄水人,中過進士,擔任過授法部主事、山西大學堂國文教習,後留學日本,歸國後任湖北諮議局籌辦處參事,被選為議長,1910年被推選為各省諮議局聯合會主席,要求清廷召開國會,實行立憲,抨擊皇族內閣,與譚延棪等發起組織“憲友會”,聲明尊重君主立憲政體。他正為武昌兵變驚慌,聞說開會,很是沒底。
  議長、議員來到楚望臺,關於組織政府,便有人推舉湯化竜為湖北都督。湯化竜倒也知趣,知道手中無兵,都督如何能幹。正在此時,馬榮和程正瀛回來報告黎元洪去處,吳兆麟、蔡濟民當即作出决斷:“以黎在湖北負人望,且甚得軍心,此時出任都督,最為適當。”
  吳兆麟同黎元洪有師生和同學之誼,當然擁護黎為都督。蔡濟民政治上十分幼稚,又有單純的排滿思想,他種族界綫清楚,而階級界綫模糊,卻把都督位置讓給屬於革命對象的舊官僚黎元洪。吳、蔡當即派各軍代表,偕同馬榮、程正瀛率兵一排,前往謝宅迎黎。
  黎元洪聞起義軍至,忙躲進床下,卻被馬榮識破,衹得爬出來,端出協統架子叱責革命戰士:
  “餘帶兵並不刻薄,汝等何事難餘?”
  衆人答道:“我等來此,特請公出主大計。從則生,不從則死。統領自擇之!”
  黎知不可抗拒,衹得由衆人擁到楚望臺。
  吳兆麟等派出一排士兵,列隊鳴號歡迎。衆人這纔註意到黎元洪身着灰呢長夾袍,上罩一件青呢馬褂,頭戴一頂瓜皮小帽,背後仍拖着一條“豚尾”,一派頽敗的前清官僚神氣,面容沮喪,失去了平日作協統時的威儀。黎見到這個歡迎場面,無可奈何地嚮革命士兵笑了笑道:
  “各位辛苦!”
  吳兆麟等引黎至中和門城樓觀戰,黎見衆人視綫集中在遠處的戰場上,小聲對吳兆麟道:“你為什麽要革命?這是要全家誅戮的事。你學問很好,資格很深,你萬不該與革命黨共同革命,你若不革命,你在軍隊進級很易。請你快叫大衆各回各營。事情鬧太大了,更不得了。”
  吳兆麟小聲回道:“我也是被衆人挾來的。”
  馬榮在旁,聽黎元洪竟出此言,大怒。斥黎元洪道:
  “我們同志很擡舉你,你反不受擡舉,叫我們回營,待瑞澄派人來殺。你昨夜親手殺了我們傳信的同志周榮棠,我們尚未問你的罪!今請你來,仍是反對我們。你就是一個漢姦,我們就要殺你。”
  吳兆麟急忙喝止,對馬解釋道:“黎統領素來是很愛我們的,剛纔所說的話,是關照我們,看我們同志太辛苦了,暫請回營休息,黎統領自有維持之法。”又低聲對黎道:“請統領暫且容忍,因昨晚殺人太多,此時都是一鼓奮勇之氣,稍不如意,即動手來,反於統領面子不好。”
  黎不再發言。吳又對黎道:“瑞澄自督鄂以來,措置乖戾,激起湖北軍隊全體革命,足證清廷無道,今聞瑞澄與張統製均已出走,僅統領一人在武昌城內。統領素愛軍人,甚得軍心。事已至此,實屬天意,衹好請統領出來維持大計。”
  黎元洪聽說督署已被攻下,瑞澄、張彪、鐵忠逃走,武昌城全城已被革命黨人控製,便臨時集會,在瞭解了大致情況後冷笑道:
  “瑞澄、張彪統清兵水陸並進,何以抵禦?海軍軍械尤犀利,不需10彈,此城將粉碎矣。汝等將退何處?依吾之見,汝等不若暫且回營,待吾往說瑞、張使不追究,何如?”
  革命黨人大怒:“吾人革命,原不計生死利害,但盡心力而行之,雖肝膽塗地,亦甘之如飴也。統領意見,絶不可行。”
  黎元洪長嘆一聲:“我衹老命一條,給汝輩玩掉吧!”
  革命黨人决計在原湖北諮議局設址辦公。蔡濟民等與湯化竜等商定,起義軍代表、黎元洪等去諮議局開會,組織政府。革命黨人方維牽來一匹駿馬,供黎乘坐。吳兆麟又派100名士兵護衛,熊秉坤、鄧玉麟、李作棟、徐萬年、馬驥雲等隨行。
  會議正式開始,衆人公推湯化竜為主席。因有人曾提議湯為都督,湯首先發言道:
  “革命事業,兄弟素表贊成。但是此時武昌發難,各省均不曉得,須先通電各省,請一致響應,以助成偉舉。鄙見瑞澄自逃走後,必有電報到京。清廷聞信,必派兵來鄂,與我們為難。此時正是軍事時代,兄弟非軍人,不知用兵,關於軍事,請諸位等籌劃,兄弟無不盡力幫助。”
  吳兆麟起而發言,表示贊成湯化竜意見,並補充說明武昌首義後,革命所處的有利形勢,鼓舞大傢必勝的信心,然後說道:“首義後,軍、民兩政實繁,兄弟擬請在座諸位同志、先生公舉黎元洪統領為湖北都督,湯先生為湖北民政總長。兩公係湖北人望,如出來主持大計,號召天下,則各省必易響應。”
  衆人拍手贊成。黎元洪答稱:“此事體太大,務必謹慎,我不勝都督之任,請另選賢能。”
  立憲派人士湯化竜、鬍瑞霖以及吳兆麟都婉言勸黎;革命黨人蔡濟民、張振武、李翊東更強迫其必須接受推戴,黎仍無動於衷。蔡濟民拔出手槍厲聲道:
  “事已至此,黎公再不允就,我等衹有自殺,以謝同志,而慰死難諸先烈!”話音未落,突然有一人舉刀自殺,血濺滿座。
  原來是革命志士朱樹烈試圖以鮮血感動黎元洪,黎居然不為所動。一霎時,空氣極為緊張,許多革命戰士感到憤怒、焦躁。正在僵持之中,忽見李翊東手捧一夜之間寫就的“中華民國軍政府鄂軍都督黎佈告”,對黎說道:
  “請於都督銜下,署一黎字。”
  黎元洪嚇得雙手發抖,顫聲道:“毋害我,毋害我!”
  李翊東大怒,手持長銃道:“汝絅顔事仇,官至統領,豈大漢黃帝子孫耶?罪不容於死,今不罪汝,舉為都督,反拒絶之,豈非生成奴性,仍欲效忠於敵耶?餘殺汝,另舉賢能。”
  蔡濟民、陳磊急忙勸止。黎元洪瑟縮不語。李翊東提筆代書一個“黎”字,並對黎元洪說:
  “餘代為書,豈能否認乎?”
  衆人鼓掌,表示稱贊。然後把黎元洪關在諮議局樓上的一間房屋裏,並派兵把守。黎元洪見此情景,思慮:革命黨人把他當成囚徒,清朝又把他當成叛臣,無論哪一方都可以把他的腦袋搬傢,故此整日愁眉苦臉,飲食不進。
  “中華民國軍政府鄂軍都督黎佈告”在武昌城內廣為張貼,這告示為六言文:
  今奉軍政府令,告我國民知之:凡我義師到處,爾等不用猜疑。我為救民而起,並非貪功自私。拔爾等出水火,補爾等之瘡痍。爾等前此受虐,甚於苦海沉迷。衹因異族專製,故此棄爾如遺。須知今滿政府,並非我傢漢兒。縱有衝天義憤,報復竟無所施。我今為民不忍,赫然首舉義旗。第一為民除害,與民戮力馳驅。所有漢姦民賊,不許殘孽久支。賊昔食我之肉,我今寢彼之皮。有人激於大義,宜速執鞭來歸,共圖光復事業,漢傢中興立期。建立中華民國,同胞其毋差池。士農工商民衆,定必同逐鬍兒。軍行素有紀律,公平相待不欺。願我親愛同胞,一一敬聽我詞。
  黃帝紀元四千六百零九年八月二十日示。
  告示是武昌城內破天荒的一件大事,人們奔走相告,爭先恐後地觀看,往觀者途為之塞,歡聲雷動,至有艱於步履之白發老翁,倩人扶持,擁至佈告前,必欲親睹為快。武昌城內,人心為之大定,而殘餘的清吏、旗兵則心驚膽裂,易裝潛逃者甚多。甚至漢口租界的外國人士聞訊,也大為驚愕:“想不到黎統領也是革命黨!”逃散之陸軍官長,聞黎公出任都督,多歸附焉。
  漢口民衆得知武昌起義成功,便急入監獄看望詹大悲,衛兵也不阻止,任由詹大悲等自由行走。漢口街面已亂,盜匪橫行,詹大悲等急忙過江,找到蔡濟民道:“你們如何在武昌閉城造反,不管漢口,請速派兵過江占領。”
  蔡濟民等深覺有理,便派軍隊隨詹大悲過漢口設司令部。革命黨人群集詹大悲身側,遂成立漢口軍分府,出示佈告,共推詹大悲為分府主任,何海鳴為副主任。當夜藏在漢口的文學社副社長王憲章發動42標一二營,在漢陽、漢口行動起來,趕跑反動軍官,舉在獄中的黨人李亞東為漢陽知府。武漢三鎮,已經光復。
  黎元洪被軟禁在諮議局,閉目不語,實乃木偶屍居,不畫一策。革命黨人的本意是藉用黎的空名來鎮定人心,並不需要黎負任何責任和過問事情,所以當蔡濟民、鄧玉麟、王憲章、吳兆麟等人看到黎的態度如此頑固,毫無轉變立場的表現,即决定舉行會議,成立謀略處,負責軍政大事,實即軍政府的决策機構。會議推蔡濟民為謀略處負責人,其成員還有吳醒漢、高尚志、張廷輔等,共15人。謀略處遂議决:都督署設在諮議局;廢除宣統年號,改為黃帝紀元4609年;
  用都督黎元洪名義佈告地方及通電全國;革命軍旗為18星旗;軍政府暫設機關四部:參謀部、軍務部、政務部;設立招賢館。謀略處又派出剛出獄的鬍瑛為外交部長,帶軍政府照會過江會見各國駐漢口領事,洋人們原來不知底細,至此纔知局面。此時軍情卻也緊張,武漢革命軍不足3000人,清兵必將很快南下,謀略處遂定擴軍四協,退伍老兵通知歸營。
  蔣翊武長衫短發,滿面風塵闖進設在諮議局的謀略處,衆人大喜,急道辛苦。原來蔣翊武那日從小朝街機關逃出,擬至京山縣找會黨首領劉英,伺機再舉。於途聽說武昌革命黨起事,遂折身回返,一路奔回,卻是3天3夜工夫。
  黎元洪不言不笑,不進飲食,終日正襟危坐,形同偶人,人皆目為泥菩薩。黎元洪的執事官王安瀾看見黎每天不食不語,心裏着急,惟恐餓壞了這位他跟隨多年的黎協統,便把黎的情況報告了軍政府的革命黨人。
  幾位革命同志商議,都說黎如此反對革命,終日憂悶,飲食不進,若真餓死,豈不麻煩!當時在座的陳磊道:
  “我想黎元洪是故意裝模作樣,他以為革命難以成功,一旦失敗,他則求請政府原諒,或者再謀做官;如果革命成功,他則享受元勳。此時假裝愁悶,其心正在計算。不然,他果忠於滿清,何以當初晚間不死?”
  都督府警衛司令甘績熙起而支持陳磊:“黎元洪這個態度,甚是可惱!我們真看不來!依我愚見,不如用手槍扣了完事!”
  說着,陳、甘二人提着手槍便朝黎元洪的房間走去,其他革命黨人連忙勸阻,爭說不可如此激烈,以致外間有所藉口。甘績熙遂改口道:“我縱不扣死他,亦要他决心。”說罷推開黎元洪的房門,其他同志亦隨着進去,甘對黎道:
  “黎宋卿先生,我們漢人同志,流血不少,以無數頭顱換得今日成績,擡舉你為都督。你數日來,太對我們同志不起。我對你說,事不成,你可做個拿破侖;事若成,你可做個華盛頓。你很討便宜的,你再不决心,我們就以手槍對待!”
  黎元洪這時頭腦似乎略覺清醒,慢條斯理地道:“你年輕人不要說激烈話。我已在此兩日,並未有什麽事對你們不起。”陳磊道:“你的辮子尚未去!你既為都督,該做一個模範,先去辮子,以表示决心。聽說你自到了諮議局,茶飯不進,你未免太着急了。我今有一言奉問:現在是民國了,你若盡忠民國,你就是開國元勳;你若盡忠滿清,你就該早天盡節。二者必居其一,何以如此裝模作樣?你非才智勝人,即你不幹,以中國之大,漢人之多,豈無做都督之人耶!望你三思,不然,恐同志等不容汝也!”
  這時蔡濟民等圍過來,七嘴八舌地勸他剪辮子。黎連忙道:
  “你們再不要如此激烈,我决心與你們幫忙就是。你們說要去辮子,我早就贊成。我前在營內並下過傳知,謂:願剪發者,則聽其便。你們明日叫個理發匠來,將我的辮子剃去就是。”
  講話間,起義士兵丁仁傑和劉度誠二人一起當即給黎剪去了辮子,現出圓圓的光頭來。蔡濟民畢竟是20多歲的青年人,竟撫摸着黎元洪的光頭開玩笑道:
  “都督好像個羅漢!”
  黎元洪苦笑道:“有點似彌勒佛。”
  黎元洪所以轉變了態度,是他看到殘餘的反革命勢力逐步被清除,革命形勢不斷發展,尤其是他聽到起義炮兵1營、步兵1隊在武勝門外兩望一帶陣地上,同停泊在長江的楚豫(瑞澄在此艦上)、楚材、江清各兵艦炮戰約2小時,楚豫、江清兩艦被擊傷,敵艦嚮長江下遊敗走,這對他震動頗大。他嚮來迷信清政府的海軍實力,今見清朝海軍竟敗於革命軍之手,可知清朝的前途不妙,於是態度方始有所轉變。
  另有文字記載,正當黎元洪心情鬱悶,自殺未遂的當口,黎傢老僕來到都督府,欲面見黎元洪,衛兵不許其入內,老僕遙對黎元洪喊道:“如夫人勸主公降”,自是黎持兩端,不堅欲殉節。這未免誇大了如夫人的作用了,那如夫人,即是黎元洪以3000元買的妾危文綉是也。
  其實,在革命黨人中,反對黎元洪做都督的不乏其人。革命黨領導人張振武見黎元洪態度仍無改變,主張殺掉他,以吳兆麟為都督,李作棟、陳磊贊成,但吳兆麟堅執不肯。又有一些革命黨人見黎元洪態度頑固,主張罷黎元洪都督職,以黃興易之。賞敘長李翊東力持不可,謂:
  “黎名為都督,實則俘虜,以黃易之猶如反掌耳。然竊以為不可,蓋黎厚重知兵,為人望所歸,一旦去之,恐搖動人心,招致內亂,則為敵所乘,其害可勝言哉。且黎氏為吾人所立,旋又去之,將何以取信於人,而招致天下士耶?”



   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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