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评论 墨莊漫錄   》 捲九      張邦基 Zhang Bangji

墨庄漫录 卷九
  李湻風論辯眞玉雲:其色溫潤,如肥物所染,敲之其聲清引,若金磬之餘響,絶而復起,殘聲遠沉,徐徐方盡,此眞玉也。予頃在唐州,見任布參政之孫諭字義可收一璧,凝滑如脂,無有蟻缺,惟有兩粟大赤黝,蓋屍沁也;以綿繩挂之,擊之其清越之聲,餘韻悠揚,正如湻風之說,與世所見水蒼玉不可衕日而語。後聞為一中都一貴人取去,自是不復再見也。
  
  政和丁酉歲,眞州郊外一傢屠一牛,買肉歸者,往往於刲割之際,錚錚有聲。視之,於肉脈中皆有捨利也,大小不一,光瑩如玉,詢之數傢皆有之。自爾一村之民,不復食牛。
  
  東坡作長短句《洞仙歌》所謂“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者,公自敘雲:“予幼時見一老人,年九十餘,能言孟蜀主時事,雲:蜀主嘗與花蕊夫人夜起,納涼於摩訶池上,作《洞仙歌令》。老人能歌之。予今但記其首兩句,乃為足之。”近見李公彥季成《詩話》乃雲:楊元素作本事記《洞仙歌》:“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錢唐有老尼能誦後主詩首章兩句,後人為足其意,以填此詞。其說不衕。予友陳興祖德昭雲:“頃見一詩話,亦題雲李季成作,乃全載孟蜀主一詩:‘冰肌玉骨清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簾間明月獨窺人,欹枕釵橫雲鬢亂。三更庭院悄無聲,時見疏星度河漢。屈指西風幾時來,衹恐流年暗中換。’雲東坡少年遇美人,喜《洞仙歌》,又邂逅處景色暗相佀,故隱括稍協律以贈之也。予以謂此說近之。”據此乃詩耳,而東坡自敘乃雲是《洞仙歌令》,蓋公以此敘自晦耳。《洞仙歌》腔齣近世,五代及國初,未之有也。
  
  琴、阮,皆樂之雅者也。琴則人多能之,而藝精者亦衆,至阮則人罕有造其妙者。中都盛時,有醴泉觀道士王慶之頗有此樂,衕時有安敏修者,以此藝供奉上前,徽廟顧遇,厚於倫輩。二人者其能相抗,予在京師皆嘗聽之。慶之則閑雅多則古麯,優逸不迫;敏修則變移宮徵,抑怨取興,雜以新聲,然皆妙手絶藝也。後慶之不知存亡,敏修被虜北去,未幾竄而南歸。今習阮者,未有能及此二人也。
  
  劉棐仲忱,詩律殊有風緻,常賦《鹹陽》二絶雲:“父老壺漿迓義旗,亡秦誰復為秦悲。不曾被虐曾濛德,十二金人合淚垂。”“玉殿珠樓二世中,楚人一炬逐煙空。卻緣火是秦人火,衹與焚書一樣紅。”殊類唐人題詠,他詩亦稱是。
  
  華亭縣有寒穴泉,與無錫恵山泉味相衕,並嘗之,不覺有異,邑人知者亦少。王荊公嘗有詩云:“神泉冽冰霜,髙穴雪與平。空山渟千秋,不齣嗚咽聲。山風吹更寒,山月相與清。北客不到此,如何洗煩酲。”
  
  西京牡丹聞於天下,花盛時,太守作萬花會,宴集之所,以花為屏帳,至於梁棟柱拱,悉以竹筒貯水簮花釘挂,舉目皆花也。揚州産芍藥,其妙者不減於姚黃、魏紫,蔡元長知淮揚日,亦俲洛陽,亦作萬花會。其後歲歲循習而為,人頗病之。元祐七年,東坡來知揚州,正遇花時,吏白舊例,公判罷之,人皆鼓舞訢悅。作書報王定國雲:“花會檢舊案,用花千萬朵,吏緣為姦,乃揚州大害,已罷之矣。雖殺風景,免造業也。”公為政之恵利於民,率皆類此,民到於今稱之。
  
  《穆天子傳》,古書也。杜子美多用其事語,如“天子之馬走千裏”,“王命官屬休”,“曾祝沉豪牛”,“歕玉大宛兒”,凡此四皆齣此書也。曾皈彥和,博學之士,予先君有此書,彥和藉往讎校,乃題其後雲:晉中書監令荀公曾知嵪所上篆文《穆天子傳》六捲,即太康二年汲塚人準盜發魏襄王墓所傳竹書也。按《束晳傳》:竹策書凡七十五篇,內《穆天子傳》五篇,言週穆王逰行四海,見帝臺西王母。雜書十九篇,週食田法週書論楚事,週穆王美人盛姬死事。然則《穆天子傳》本五篇,公曾等所上乃有六捲者。今觀第六捲多記盛姬事,蓋並入雜書中,此一篇也。書雖殘缺,不可盡讀,而其所載事物,多故誌之所無者。如《世民》之吟、《黃澤》之謠、《黃竹》之詩,其辭皆雅馴可喜。又如“虎牢”、“五鹿”之所以名,亦可以博異聞矣。嘗考《漢書·地理誌》:京北有西鄭,河南有新鄭,漢中有南鄭。京兆之鄭,先儒謂之鄭,班固曰:週宣王弟桓公邑。應劭亦曰:宣王母弟友所封也。其子與平王東遷,更稱新鄭。臣瓚曰:週穆王以下都於新鄭,不得以威封。初,桓公為司徒,王室作亂,故謀於史伯,而寄帑與賄於虢會之間。幽王既敗,二年而滅會,四年而滅虢,居於鄭父之丘,是以為鄭桓公,無封京兆之文也。顔師古曰:穆王以下無西鄭之事,瓚說非也。今按此書,自第四捲而下,捲末皆書天子之入於南鄭,蓋瓚所謂穆王之所都者是也。第五捲有祭父自圃鄭來謁,蓋瓚之所謂鄭父之丘者是也。理即校書郎中傳瓚,乃公曾嵪所部校《穆天子傳》官屬也,故因取此傳以註《漢書》。然傳稱南鄭,瓚西鄭,所未詳其所以異,豈近世傳寫之誤也。漢中之鄭為南鄭,不應京兆之鄭復稱南鄭。其稱西鄭,乃以圃鄭為東耳。西鄭穆王齣逰,仮必入焉,豈非以其所都故耶?設非王都,亦圻內近地也。邦傢在畺地畿內,諸矦當在邦都,其內為縣,又其內為都,則西鄭之於鎬京,殆可為公邑而已,亦不足以為國也。且是時已有圃鄭矣,則不必因桓公之子從週東遷乃得鄭名,然謂之新鄭,又果何耶?雖然,如瓚之說,亦豈全非哉?亦汲塚中竹書,唯此書及《師春》行於世,餘如《紀年》、瓚語之類,復已亡逸。
  
  今人傢閨房,遇春秋社日,不作組紃,謂之忌作,故週美成《秋蕊香》詞:“乳鴨池塘水暖,風緊栁花迎面。午妝粉指印窗眼,麯理長眉翠淺。聞知社日停針綫,采新燕。寶釵落枕夢春遠,簾影參差滿院。”予見張籍《吳楚詞》雲:“庭前春鳥啄林聲,紅夾羅襦縫未成。今朝社日停針綫,起嚮朱櫻樹下行。”乃知唐時已有此忌,循習至今也。
  
  李博,宣和間仕大府卿,因職事陛對,徽宗問曰:“知卿年彌髙而色不衰,中外稱卿有內丹之術,可具術以進。”博曰:“陛下盛德廣淵,睿智日新,學有緝熙於光明。臣雖不學,敢以誠對,謹領聖訓,容臣具術以聞。”明日乃進曰:“臣聞內觀所以存其心也,外觀所以養其氣也。存其心,養其氣,則眞火爐鼑日炎,神水華池日盛矣。長生久視,上下與天地衕流,天道運而不積,聖人知而行之。大道甚易知,其易行,以簡,以簡易,而天下之理得也。人之所恃以生者,氣也,氣住則神住,神住則形住,形住則長生久視,自此始矣。蓋日月運轉,寒暑往來,天地所以長久,吹噓嘑吸,吐故納新,眞人所以住世。故丹元子曰:形以神住,神以氣集。氣,體之充也;形,神之捨也。氣實則成,氣虛則敚,氣住則生,氣耗則滅。此廣成子所以保氣,而煙蘿子所以煉氣也。然則一言而盡保煉之妙者,其惟咽納乎。故曰:一咽二咽,雲蒸雨至;三咽四咽,內景充實;七咽九咽,心火下降,腎水上昇,水火既濟,則內丹成,可以已疾,可以保生,可以延年,可以超昇。臣謹刪其繁紊,撮其樞要,直書其妙,以著於篇。”上篇曰“進火候”,毎日子後午前,若於五更初陽盛時尤佳。就㘸榻上,面東或南,握固盤足,合目主腰而㘸。澂心靜慮,內蔵五蔵,仰面合口,鼻中引齣清氣,氣極則生,要而咽之,毎一咽縮榖道一縮,再引則再如之,至再至三。若氣極不能任,則低頭微開口以吹寧齣之,勿令耳聞齣氣之聲,如此凡三次,是為進火一週天,俟氣調勻,然後行水。下篇曰“行水候”,行水,鼻中取鼻涕,口中取液,聚為一處,多多益辦。俟甘而熱,即閉口仰面亞腰,左顧一咽,正中一咽,分三咽而下。內想一直下丹田,毎一咽亦縮榖道一縮,如此一遍,是為行水一週天。毎進火行水畢,然後下榻,行履自如。“後敘”曰:五行水火為初,人生水火為急。此是極易之要法,上奪天地造化。學道修眞之士,初行須覺臍下如火,飲食添進,四肢輕快,是其驗也。行而久之,則發白再黒,齒落重生,精神全具,復歸嬰兒,寒暑不能侵,鬼神不能寇,千二百歲,壽比彭老,漸為眞人矣。徽宗見而嘉納之。梁師成錄其說以示人,乃簡易之道,第行之者不能悠久耳。或云虞謨君明修養有得,亦衹行此法也。
  
  翰苑歲供禁中立春、端午貼子,前後多矣,率多擬俲舊語,故少新意,惟能道宮禁一時之事者為妙。王履道皇帝閣雲:“彤霞蒨霧繞觚棱,樓雪融銀滴半層。別繞擬開延福宴,夾城先試景竜燈。”妃嬪閣雲:“玉燕翩翩入鬢雲,花風初掠縷金裙。神霄宮裏驂鸞侶,來侍長生大帝君。”政和七年所進也。有皇后閣雲:“蕊笈琅函受秘文,清虛道合玉晨君。瑤臺夜靜朝眞久,金屋春寒閱籙勤。”妃嬪閣雲:“曈曨曉日上金鋪,的皪春冰泮玉壺。綉戶緑窗塵不到,凝酥點就輞川圖。”重和二年所進也。不惟才思清麗,皆紀當時事也。
  
  徐遹子,閩人,博學尚氣,纍舉不捷,久睏場屋。崇寧二年為特奏名魁,時已老矣,赴聞喜,賜宴於璚林苑。歸騎過平康狹邪之所,衕年所簮花多為群倡所求,惟遹至所寓,花乃獨存,因戲題一絶雲:“白馬青衫老得官,璚林宴罷酒腸寬。平康過盡無人問,留得宮花醒後看。”後仕至朝官,知廣德軍,謝事而歸。
  
  予四明衕僚嚴明緻養正,靖康丙午歲,仕廣德軍建平尉,任滿入城批書,館於郡之開化寺。一夕,夢一婦麗容服來訴曰:“妾四明人也,久寓於此,未有所歸,惟君子哀之,為我謀所捨。”意若求葬也。既寤,詢諸寺僧,有雲政和間池陽人彭汝雲為郡從事,其子婦張氏死,乃殯於城西明教院。其後改院神霄宮,徙其徒入此寺,並移其柩於此。僧輩常有見之者,不以為怪。嚴頗疑之。未幾考課事竟,將返馬,時赴郡官會。暨歸,夜參半矣,方就枕,復見其人立於帳前,泣訴曰:“知君戒行有日,前懇何如?”又云:“欲竭奴心,誓殫素誌。”嚴恍惚驚寤,悚悸而起,不能悉記其語。翌日,復詢彭氏,則亦托者衕也。
  
  熙寧十年,京師春旱,上心焦勞,於後苑瑤津亭建道場祈禱,上精誠甚切。一夕,夢一僧,形容甚異,於空中吐雲霧以興雨。及覺,雨遂大註。上大悅,求其像於佛閣中,乃羅漢中第十尊者也。元絳厚之時為參政,作《喜雨詩》,王禹玉和其韻雲:“紫殿宵稱感聖憂,玉毫曾降梵王州。慈深三界雲常聚,法遍諸天雨自流。作弼為霖孤宿望,神僧吐霧應精求。”雲雲。人多稱之。
  
  崔伯易,熙寧二年為國子監直講,嘗著《熙寧稽古一法百利論》五捲,逾萬言,槩以久任為要;上之,召對延和稱旨,自此遂擢用,遍歷清要矣。予嘗求是書於其傢,今已亡矣,惜乎不見於世。以此知古人著述,亡逸不傳者多矣。衕時又有臨川吳孝宗子經嘗著三書,一曰《法語》,二曰《先誌》,三曰《巷議》,舊嘗傳於其侄道宗夢協,亦亡於兵火。子經,予母之從叔也,今聞其從孫傢尚有本,當復傳之。
  
  唐庚子西謫恵州時,自釀酒二種,其醇和者名“養生主”,其稍冽者名“齊物論”。子西詩多新意,不沿襲前人語,如《湖上》雲:“佳月明作哲,好風聖之清。”《獨逰》雲:“烏攫春祠敏,鳶窺野燒癡。”《酔眠》雲:“山靜佀太古,日長如小年。”又《芙蓉溪歌》雲:“人間八月秋風嚴,芙蓉溪上春酣酣。二南變後魯叟筆,七國戰處鄒軻談。”“人間二月春光好,溪上芙蓉跡如掃。週傢盛處伯夷枯,漢室隆時賈生老。”“小兒造化誰能窮,幾回枯枿還芳叢。衹因人老不復少,有酒且發衰顔紅。”此興殊新奇也。
  
  臣昔與希眞逰衡山朱陵洞天,過古蘭若基,野客留宿庵下,有聞類狗吠,希眞謂此非人境,安得有是。客咲曰:“岩腹枸杞,生而酷佀,此其音也。”臣憶舊說,黎明拉客欲識其處,未至百歩,皆曰彼婆娑齣衆榮者是,臣與希眞將前,客急止曰:“此神物也,側常有蛇虎守護,必待有道之士以歸,若等無得輒近。”自是毎念之。或入他山中,遇樵蘇又訪問焉,雲往往有見,但苦在深絶不可到之地。元豐己未三月,陛下親策進士集英殿。三館故事:臣得寓直殿廊。入在銀臺門少四十歩許,禦溝之上,有若洞天所望,熟視則枸杞也。其本圍尺有咫,左紐而連理。臣亟詢衛士髙者,對曰:“聞天聖前尤盛,此薦齣苖耳。”臣益悚然,竊語衕捨,或曰:是雖可近而甚秘也。曾減仙山神醫岩乎?既而嘆曰:下誠有物耶?孕天地陰陽之至和,隱端然不可輒至之神,今乃自幸托宮槐禁栁之列,備一時灑掃之觀,是豈浪齣而徒然耶?偶臣屬昧方士采製餌服之節度,未得相與抃舞歡嘑,隨萬年之觴,一供吾君,亦臣子心願目想而深可愧恨慊然者。因感而成詩,姑有待焉。雲雲。予因是知一物生得其地,乃爾悠久,彼南嶽之叢,與銀臺之本,雖遠近之有殊,其為深根固蒂,無芟翦之患則所。雲雲。予方居山小隱,當蒔百本以供擷芼,雖未能擬西河女子之壽,亦足禮天隨子之七袠也。
  
  王直方立之,父名棫,傢多侍兒,而小鬟素兒尤妍麗。王嘗以蠟梅花送晁無咎,無咎以詩五絶謝之,有雲:“芳菲意淺姿容淺,憶得素兒如此梅。”
  
  李廌方叔,嘗飲襄陽渖氏傢,酔中題侍兒小瑩裙帶雲:“旋剪香羅列地垂,嬌紅嫩緑寫珠璣。花前欲作重重結,係定春光不放歸。”後小瑩歸郭汲使君傢,更名豔瓊,尚存也。他日訪之,乃襄陽士族傢,遂嫁之。
  
  洛陽牡丹之品,見於《花譜》,然未若陳州之盛且多也。園戶植花如種黍粟,動以頃計。政和壬辰春,予侍親在郡,時園戶牛氏傢忽開一枝,色如鵝雛而淡,其面一尺三四寸,髙尺許,柔葩重疊,約千百葉。其本姚黃也,而於葩英之端,有金粉一暈縷之;其心紫蕊,亦金粉縷之。牛氏乃以“縷金黃”名之,以籧篨作棚屋圍幛,復張青帟護之。於門首遣人約止逰人,人輸千錢乃得入觀,十日間其傢數百千,予亦獲見之。郡守聞之,欲剪以進於內府,衆園戶皆言不可,曰:“此花之變易者,不可為常,他時復來索此品,何應之?”又欲移其根,亦以此為辭乃已。明年,花開果如舊品矣,此亦草木之妖也。
  
  予妹夫王從一太初著《東郊語錄》,有雲:唐人詩云:“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此張繼《楓橋夜泊》之作也。說者謂美則美矣,但三更非撞鐘時。按《南史·裴皇后傳》載:齊永明中,上數逰幸諸苑囿,載宮人從車置內,深隱不聞端門鼓漏聲。置鐘於景陽樓上,應五更三鼓,宮人聞鐘聲,早起妝飾。由是言之,夜半之鐘,有自來矣。予以為不然,非用景陽故事也,此蓋吳郡之實耳。今平江城中從舊承天寺鳴鐘,乃半夜後也,餘寺聞承天鐘罷,乃相繼而鳴,迨今如,是以此知自唐而然。楓橋去城數裏,距諸山皆不遠,書其實也。承天今更名能仁雲。
  
  渖遼睿達以書得名,楷隸皆妙。嘗自湖南氾江北歸,舟過富池,値大風,波濤駭怒,舟師失措,幾溺者屢矣。富池有吳將甘寧廟,往來者必祭焉。睿達遙望其祠,以誠禱之,風果小息,乃得維岸。乃述寧仕吳之奇謀忠節,作贊以揚靈威而答神之休,自作楷法大軸,以留廟中而去。其後乃為過客好事者取之。是夜神夢於郡守使還之,明日守使人訊其事,果得之,復畀廟令掌之。近聞今亦不存矣。
  
  靖康初,韓子蒼知黃州,頗訪東坡遺跡,常登赤壁,而賦所謂“棲鶻之危巣”者,不復存矣,悼悵作詩而歸。又何頡斯舉者猶及識東坡,因次韻獻子蒼雲:“兒時宗伯寄吳州,諷誦遺文至白頭。二賦人間眞吐鳳,五年江上不驚鷗。蟹常見水人猶惡,鶻有危棲孰肯留。珎重使君尋往事,西風悵望古城樓。”然黃之赤壁,土人云本赤鼻磯也,故東坡長短句:“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週郎赤壁。”則亦是傳疑而云也。今嶽陽之下,嘉魚之上,有烏林赤壁,蓋公瑾自武昌列艦,風帆便順,溯流而上,遇戰於赤壁之間也。牡牧有《寄嶽州李使君詩》雲:“烏林芳草遠,赤壁健帆開。”則此眞敗魏軍之地也。
  
  酴醿花或作荼蘼,一名木香,有二品:一種花大而棘長條,而紫心者為酴醿;一品花小而繁,小枝而檀心者為木香。題詠者多。常記週無外雲:“暖風吹麝入鉛華,不肯隨春到謝傢。半夜粉寒香泣露,也應和月怨梨花。”韓維持國雲:“平生為愛此香濃,仰面常迎落架風。毎恐春歸有遺恨,典刑元在酒杯中。”未若張文潛雲:“紫皇寶輅張珠幰,玉女薫籠覆綉衾。萬紫千紅休巧咲,人間春色在檀心。”又未若黃魯直雲:“漢宮嬌額半塗黃,入骨濃薫賈女香。日色漸遲風力細,倚欄偸舞白霓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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