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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史 》 走嚮共和 》
第十四章 挺經（六）
盛和煜 Cheng Heyu
張建偉 Zhang Jianwei
文廷式不覺興奮站起，“好，這強學會實際上是仿西洋之法，兼學校和政黨而一的組織了。到時候康先生為會長，卓如兄為輔，文某不纔，願附驥尾。”
康有為拈須笑道：“不，這個會長，非文大人莫屬。”
文廷式連連搖手，“使不得，使不得，通過公車上書，康先生已成公認的維新領袖，論聲望論纔具，我怎敢比擬？”
康有為身體趨前，極為懇切地對文廷式道：“文大人，現在不是謙讓的時候，康某雖有些虛名，然而畢竟是在野之身，恐難被京官引以為同類，更恐引起朝廷猜忌。文大人兩榜進士，翰林翹楚，即兼變法維新之志，又挾清流諫議之威，君不見《彈李鴻章疏》天下傳誦，那又是康某能比擬的麽？”
文廷式被他幾句話說得兩眼發光，慨然應允道：“好，為變法維新之大計，這個強學會會長我就當了吧１
康有為興奮地拍手說：“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具體計劃了１
……
湖廣總督府衙門，花廳內一身風塵僕僕的趙鳳昌正在給張之洞匯報。
辜鴻銘等幾個幕僚走進來。
辜鴻銘：“大人將我們幾個召來，不知有什麽事情？”
張之洞一擺手，“沒什麽大事，你們都坐下。竹君剛從京師回來，正在講述那邊情形，我叫你們都來聽聽。”
看着幾個人都落座後，他對趙鳳昌道：“竹君，你繼續說。”
趙鳳昌：“李中堂自被革去一切職務，僅保留了一個大學士頭銜，就在賢良寺閑居着，門庭冷落鞍馬希榮祿接替了他的位置，正在籌劃着操練新式陸軍。如今京師風頭最勁的就是康有為梁啓超他們了，新學來勢洶洶，朝野諸公無論贊成與否，都被捲了進去。”
張之洞“唔？”了一聲。
趙鳳昌：“康梁認為，甲午戰爭的失敗，意味着李鴻章……”
他頓了頓，看一眼張之洞，繼續說：“意味着李鴻章以洋務強國的路子根本走不通，要想興邦強國，衹有維新變法１
辜鴻銘忍不住插言道：“荒謬已極！我大清從國體到典章制度，都是那樣優雅完美，有什麽可變的？”
趙鳳昌：“可是聽說太後老佛爺也贊同康梁的觀點，還將皇上找去商量過１
辜鴻銘大聲說：“訛傳，絶對是訛傳！以皇太後的高貴和智慧，她絶不會贊同這種政治賭徒的觀點１
“鴻銘此言太過偏激１張之洞拿起手邊茶几上的一迭報紙，“這是康梁辦的《時務報》，他們每期都給我寄來。我看上面的文章，都是識見正大，議論切要，看不出什麽政治賭徒的跡象來１
辜鴻銘：“據我所知，康有為人品卑劣。他的《新學偽經考》和《孔子改製考》正如翁同龢所言，竄亂六經，虛妄荒誕，衹不過是一野狐禪而已！至於這些文章——”
他指着那迭報紙，“我也看過。與大人的看法恰恰相反，我從中嗅到的是投機、野心、冒險和破壞，充滿了法國暴亂的雅各賓主義氣息１
張之洞生氣地說：“鴻銘你不要賣弄你的西學知識了！雅各賓黨仍一群無國無君的宵小之徒，怎能和康梁的愛國情懷相提並論？”
辜鴻銘梗着脖子道：“說到愛國，我願把約翰遜博士的一句名言翻譯給大人：‘愛國主義是惡棍的最後避難所’，換言之，假愛國主義的旗號，惡棍們就可以卑鄙無忌了１
張之洞大怒，指着他呵斥道：“你根本不懂中國政治，卻在這裏一派鬍言１
辜鴻銘站起來說：“既然大人認為我是一派鬍言，湯生多說無益，先行告退１
朝張之洞一揖，竟自出去了，扔下個張之洞氣得胸膛鼓鼓。
趙鳳昌趕緊打圓場說：“這個辜鴻銘，倔脾氣一上來，就什麽也顧不得了。不過他為維護自己的觀點，直言犯上，也確實難得。”
張之洞長吁一口氣道：“他哪裏有什麽自己的觀點？不過喜歡擡扛而已！在我這裏耍耍文人脾氣還可以，拿到官場上要吃大虧的！拿去搞政治，更會誤國誤民１
幾句話說得趙鳳昌等連連點頭。
張之洞接着說：“做大事者千萬不可意氣用事，其實我也不喜歡康有為的為人，他的《孔子改製考》我甚至是深惡痛絶。但他維新變法的主張卻是深獲我意。剛纔竹君不是說，連皇太後也贊同變法嗎？李鴻章失勢，留下一大片空白；新學洶洶，這時候，惟有順應潮流，才能領導潮流啊１
趙鳳昌由衷地稱贊說：“大人深思遠慮，實在令人嘆服１
一個僕人走進來，雙手呈上一張拜帖，“稟大人，一個叫梁啓超的求見。”
張之洞詫異地問：“梁啓超？這麽巧？我正欲結交，他就來了１他指着那拜帖，有幾分得意地對趙鳳昌等，“你們看，他還自稱是老夫的學生哩１
趙鳳昌也興奮地說：“他們這是承認大人為新學的領袖了１
張之洞倏忽站起，高聲道：“大開中門，鳴炮迎接１
趙鳳昌遲疑一下，勸道：“梁啓超一介布衣，禮節太隆重，於體製不合，傳到外頭也不大好１
張之洞想了想，說：“那好罷，炮就不鳴了，大開中門，迎接梁啓超１
湖廣總督府高大厚重的中門訇然洞開！
迎着耀眼的陽光，張之洞率領部屬，滿面春風地迎了出來……
五
客捨，一壺老酒，幾碟小菜擺於炕桌之上。
袁世凱與一位長衫上沾滿油跡姓溫的文人相對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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