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媒體人許知遠的青春自述:那些憂傷的年輕人   》 電子時代的閱讀      許知遠 Xu Zhiyuan

  你們還會讀書嗎?這是上一代對我們的憂慮。比起印刷媒體,我們讀的更多的是電視與計算機的顯示屏。我們閱讀的更多的是圖像,而不是文字。我們中的大多數對於所謂泛着油墨香的書籍不感興趣,甚至覺得那有點髒。梭羅希望我們把清晨的時光獻給《伊利亞特》,獻給《聖經》。可是每天早晨,我們在努力睜開雙眼之後,是打開電腦,去“新浪網”上看一看今天的新聞。這純粹是浪費時間,這些信息會伴隨着早餐的結束而被消化掉。但是,我們似乎又不能放棄這種徒勞的努力,因為閱讀新聞似乎已經成為我們確立自己存在這個時代的重要方式,我們怕睜眼醒來突然已被這個發瘋了前進的世界遺忘。
  閱讀正在發生變化,我們還無法確定它的優劣。印刷品的文字出現速率,鉛字對於我們的眼睛與大腦的刺激程度,都證明了它是一種適合思考的,它給予大腦以足夠的從容去解構它。電子媒體似乎顛覆了這一切,跳躍的文字,不斷出現的畫面,它在抑製我們的思考機製嗎?一個有關電視的實驗,讓我們這些被電視哺育大的人憂慮。加拿大的兩位科學家講觀看電視的人大腦神經與測試儀器連在一起,得出結論:電視主要是在和我們的身體而不是心智對話。具體來說,人類的心智至少需要半秒鐘才能為復雜的刺激提供適當的感覺閉合。而電視拒絶給我們這半秒鐘。媒體研究專傢剋盧格曼早在70年代就認為,書籍是與我們左腦交流,而電視是與我們的右腦交流,而左腦通常是負責理智的部分,電視使我們頭腦中理智的部分休眠。因此,對於習慣電視畫面的孩子來說,閱讀印刷媒體是痛苦的,幾乎令人無法忍受,它無法適應我們目光跳動的習慣。
  電視使我們膚淺,為了迎合我們短暫的註意力,電視節目必須拋棄深度。一位評論傢傲慢的結論無疑正戳中了我們的痛處:“電視正在嚮我們以前占統治地位的、有文化修養的精神氣質發起挑戰,並代之以自身觸覺的和集體的口語狀態。它威脅到了我們通過讀寫獲得的神聖不可侵犯的自主權。”
  閱讀是高貴的,這已經是上千年的傳統了。在中世紀,高高的城墻將教土的生活與民衆區分開,那些高貴的教士知道如何閱讀,如何直接與上帝的訓誡溝通。閱讀的能力象徵着權利。很難說,𠔌登堡的發明打破了這一切。經過𠔌登堡印刷術印刷出漂亮整潔的《聖經》,打破了教會對於上帝的專一的詮解權。它或許還直接促進了中世紀的結束。但是閱讀的高貴性和會閱讀者自以為是的特權卻保留了下來。無疑這種自以為是的特權傳統是重要的,它保持了我們歷史中最精華的東西得以流傳下來。
  如今,電視正對這種傳統進行一場幾乎是顛覆性的嘲諷,並且大獲成功。電視是一種口語化的,是更接近於我們日常生活的,也是更瑣碎的。我們靠着“還珠格格”這樣的東西成長,這是一個快樂卻令人憂慮的成長過程。而接着呢,計算機將養我們新的閱讀習慣。這是世界上空前強大的圖書館,你可以找到各種五花八門的資料。它們參差不齊,同時你又沒有足夠的時間去鑒別它。比我們更小的孩子將依靠這些龐雜的資料成長。據說,計算機是對電視的一次逆反,計算機是互動的,它不像電視一樣單嚮的流通信息,它可以讓使用者有所反應。從這種意義上來說,互聯網上的閱讀是傳統意義上閱讀的一次真正革命,它融人了參與性。但這一切變化的前提依舊是,我們正從占支配地位的識字文化返回到口語文化。而傳播學巨擘馬歇爾·麥剋盧漢則更加推斷,在未來的電子社會中,對於由口語控製的信息體係來說,無知將成為一種有價值的商品。因為無知者更具有可塑性,他們不受過去的規範來限製,所以他們有更大的發揮空間,可以更容易地學習新技術。
  我們習慣上的閱讀可能即將被唾棄。儘管,我們可能依舊在昏黃的燈光下,懶懶地躺在床上,拿着一本印刷精美的書籍,去享受印刷文字的快樂。但是,我們可能不得不承認這幅動人的圖景可能即將像那些已經消失的古董一樣讓我們留戀。而我們的那些孩子們呢?我們還可能理直氣壯地去指責他們,為什麽不好好讀書,為什麽不讀一讀古典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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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海南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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