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年 資治通鑒 General Mirror for the Aid of Government   》 捲八七  晉懷帝永嘉三年~晉懷帝永嘉五年(公元309年~公元311年)      司馬光 Sima Guang

  【晉紀九】起屠維大荒落,盡重光協洽,凡三年。
  
   孝懷皇帝中永嘉三年(己巳,公元三零九年)
  
  春,正月,辛醜朔,熒惑犯紫微。漢太史令宣於修之,言於漢主淵曰:“不出三年,必剋洛陽。蒲子崎嶇,難以久安;平陽氣象方昌,請徙都之。”淵從之。大赦,改元河瑞。
  
  三月,戊申,高密孝王略薨。以尚書左僕射山簡為徵南將軍、都督荊、湘、交、廣四州諸軍事,鎮襄陽。簡,濤之子也,嗜酒,不恤政事;表“順陽內史劉璠得衆心,恐百姓劫璠為主”。詔徵璠為越騎校尉。南州由是遂亂,父老莫不追思劉弘。
  
  丁巳,太傅越自滎陽入京師。中書監王敦謂所親曰:“太傅專執威權,而選用表請,尚書猶以舊製裁之,今日之來,必有所誅。”帝之為太弟也,與中庶子繆播親善,及即位,以播為中書監,繆胤為太僕卿,委以心膂;帝舅散騎常侍王延、尚書何綏、太史令高堂衝,並參機密。越疑朝臣貳於己,劉輿、潘滔勸越悉誅播等。越乃誣播等欲為亂,乙醜,遣平東將軍王秉,帥甲士三千入宮,執播等十餘人於帝側,付廷尉,殺之。帝嘆息流涕而已。綏,曾之孫也。初,何曾侍武帝宴,退,謂諸子曰:“主上開創大業,吾每宴見,未嘗聞經國遠圖,惟說平生常事,非貽厥孫謀之道也,及身而已,後嗣其殆乎!汝輩猶可以免。”指諸孫曰:“此屬必及於難。”及綏死,兄嵩哭之曰:“我祖其殆聖乎1曾日食萬錢,猶雲無下箸處。子劭,日食二萬。綏及弟機、羨,汰侈尤甚;與人書疏,詞禮簡傲。河內王尼見綏書,謂人曰:“伯蔚居亂世而矜豪乃爾,其能免乎?”人曰:“伯蔚聞卿言,必相危害。”尼曰:“伯蔚比聞我言,自己死矣1及永嘉之末,何氏無遺種。
  
  臣光曰:何曾譏武帝偷惰,取過目前,不為遠慮;知天下將亂,子孫必與其憂,何其明也!然身為僭侈,使子孫承流,卒以驕奢亡族,其明安在哉!且身為宰相,知其君之過,不以告而私語於傢,非忠臣也。
  
  太傅越以王敦為揚州刺史。
  
  劉實連年請老,朝廷不許。尚書左丞劉坦上言:“古之養老,以不事為憂,不以吏之為重,謂宜聽實所守。”丁卯,詔實以侯就第。以王衍為太尉。
  
  太傅越解兗州牧,領司徒。越以頃來興事,多由殿省,乃奏宿衛有侯爵者皆罷之。時殿中武官並封侯,由是出者略盡,皆泣涕而去。更使右衛將軍何倫、左衛將軍王秉領東海國兵數百人宿衛。
  
  左積弩將軍硃誕奔漢,具陳洛陽孤弱,勸漢主淵攻之。淵以誕為前鋒都督,以滅晉大將軍劉景為大都督,將兵攻黎陽,剋之;又敗王堪於延津,瀋男女三萬餘人於河。淵聞之,怒曰:“景何面復見朕?且天道豈能容之?吾所欲除者,司馬氏耳,細民何罪?”黜景為平虜將軍。
  
  夏,大旱,江、漢、河、洛皆竭,可涉。
  
  漢安東大將軍石勒寇巨鹿、常山,衆至十餘萬,集衣冠人物,別為君子營。以趙郡張賓為謀主,刁膺為股肱,夔安、孔萇、支雄、桃豹、逯明為爪牙,並州諸鬍羯多從之。
  
  初,張賓好讀書,闊達有大志,常自比張子房。及石勒徇山東,賓謂所親曰:“吾歷觀諸將,無如此鬍將軍者,可與共成大業1乃提劍詣軍門,大呼請見,勒亦未之奇也。賓數以策幹勒,已而皆如所言。勒由是奇之,署為軍功曹,動靜咨之。
  
  漢主淵以王彌為侍中、都督青、徐、兗、豫、荊、揚六州諸軍事、徵東大將軍、青州牧,與楚王聰共攻壺關,以石勒為前鋒都督。劉琨遣護軍黃肅、韓述救之,聰敗述於西澗,勒敗肅於封田,皆殺之。太傅越遣淮南內史王曠、將軍施融、曹超將兵拒聰等。曠濟河,欲長驅而前,融曰:“彼乘險間出,我雖有數萬之衆,猶是一軍獨受敵也。且當阻水為固以量形勢,然後圖之。”曠怒曰:“君欲沮衆邪1融退,曰:“彼善用兵,曠暗於事勢,吾屬今必死矣1曠等逾太行與聰遇,戰於長平之間,曠兵大敗,融、超皆死。
  
  聰遂破屯留、長子,凡斬獲萬九千級。上黨太守龐淳以壺關降漢。劉琨以都尉張倚領上黨太守,據襄垣。
  
  初,匈奴劉猛死,右賢王去卑子之誥升爰代領其衆。誥升爰卒,子虎立,居新興,號鐵弗氏,與白部鮮卑皆附於漢。劉琨自將擊虎,劉聰遣兵襲晉陽,不剋。
  
  五月,漢主淵封子裕為齊王,隆為魯王。
  
  秋,八月,漢主淵命楚王聰等進攻洛陽;詔平北將軍曹武等拒之,皆為聰所敗。聰長驅至宜陽,自恃驟勝,怠不設備。九月,弘農太守垣延詐降,夜襲聰軍,聰大敗而還。
  
  王瀎遣祁弘與鮮卑段務勿塵擊石勒於飛竜山,大破之,勒退屯黎陽。
  
  鼕,十月,漢主淵復遣楚王聰、王彌、始安王曜、汝陰王景帥精騎五萬寇洛陽,大司空雁門剛穆公呼延翼帥步卒繼之。丙辰,聰等至宜陽。朝廷以漢兵新敗,不意其復至,大懼。辛酉,聰屯西明門。北宮純等夜帥勇士千餘人出攻漢壁,斬其徵虜將軍呼延顥。壬戌,聰南屯洛水。乙醜,呼延翼為其下所殺,其衆自大陽潰歸。淵敕聰等還師。聰表稱晉兵微弱,不可以翼、顥死故還師,固請留攻洛陽,淵許之。太傅越嬰城自守。戊寅,聰親祈嵩山,留平晉將軍安陽哀王厲、冠軍將軍呼延朗督攝留軍;太傅參軍孫詢說越乘虛出擊朗,斬之,厲赴水死。王彌謂聰曰:“今軍既失利,洛陽守備猶固,運車在陝,糧食不支數日。殿下不如與竜驤還平陽,裹糧發卒,更為後舉;下官亦收兵𠔌,待命於兗、豫,不亦可乎?”聰自以請留,未敢還。宣於修之言於淵曰:“歲在辛未,乃得洛陽。今晉氣猶盛,大軍不歸,必敗。”淵乃召聰等還。
  
  天水人訇琦等殺成太尉李離、尚書令閻式,以梓潼降羅尚。成主雄遣太傅驤、司徒雲、司空璜攻之,不剋,雲、璜戰死。
  
  初,譙周有子居巴西,成巴西太守馬脫殺之,其子登詣劉弘請兵以復仇。弘表登為梓潼內史,使自募巴、蜀流民,得二千人;西上,至巴郡,從羅尚求益兵,不得。登進攻宕渠,斬馬脫,食其肝。會梓潼降,登進據涪城;雄自攻之,為登所敗。
  
  十一月,甲申,漢楚王聰、始安王曜歸於平陽。王彌南出轘轅,流民之在潁川、襄城、汝南、南陽、河南者數萬傢,素為居民所苦,皆燒城邑,殺二千石、長吏以應彌。石勒寇信都,殺冀州刺史王斌。王瀎自領冀州。詔車騎將軍王堪、北中郎將裴憲將兵討勒,勒引兵還,拒之;魏郡太守劉矩以郡降勒。勒至黎陽,裴憲棄軍奔淮南,王堪退保倉垣。
  
  十二月,漢主淵以陳留王歡樂為太傅,楚王聰為大司徒,江都王延年為大司空。遣都護大將軍麯陽王賢與徵北大將軍劉靈、安北將軍趙固、平北將軍王桑,東屯內黃。王彌表左長史曹嶷行安東將軍,東徇青州,且迎其傢;淵許之。
  
  初,東夷校尉勃海李臻,與王瀎約共輔晉室,瀎內有異志,臻恨之。和演之死也,別駕昌黎王誕亡歸李臻,說臻舉兵討瀎。臻遣其子成將兵擊瀎。遼東太守龐本,素與臻有隙,乘虛襲殺臻,遣人殺成於無慮。誕亡歸慕容廆。詔以勃海封釋代臻為東夷校尉,龐本復謀殺之;釋子悛勸釋伏兵請本,收斬之,悉誅其傢。
  
   孝懷皇帝中永嘉四年(庚午,公元三一零年)
  
  春,正月,乙醜朔,大赦。
  
  漢主淵立單徵女為皇后,梁王和為皇太子,大赦;封子義為北海王;以長樂王洋為大司馬。
  
  漢鎮東大將軍石勒濟河,拔白馬,王彌以三萬衆會之,共寇徐、豫、兗州。二月,勒襲鄄城,殺兗州刺史袁孚,遂拔倉垣,殺王堪。復北濟河,攻冀州諸郡,民從之者九萬餘口。
  
  成太尉李國鎮巴西,帳下文石殺國,以巴西降羅尚。
  
  太傅越徵建威將軍吳興錢璯及揚州刺史王敦。璯謀殺敦以反,敦奔建業,告琅邪王睿。璯遂反,進寇陽羨,睿遣將軍郭逸等討之;周糾合鄉裏,與逸等共討璯,斬之。三定江南,睿以為吳興太守,於其鄉裏置義興郡以旌之。
  
  曹嶷自大梁引兵而東,所至皆下,遂剋東平,進攻琅邪。
  
  夏,四月,王瀎將祁弘敗漢冀州刺史劉靈於廣宗,殺之。
  
  成主雄謂其將張寶曰:“汝能得梓潼,吾以李離之官賞汝。”寶乃先殺人而亡奔梓潼,訇琦等信之,委以心腹。會羅尚遣使至梓潼,琦等出送之;寶從後閉門,琦等奔巴西。雄以寶為太尉。
  
  幽、並、司、冀、秦、雍六州大蝗,食草木、牛馬毛皆荊
  
  秋,七月,漢楚王聰、始安王曜、石勒及安北大將軍越國圍河內太守裴整於懷,詔徵虜將軍宋抽救懷。勒與平北大將軍王桑逆擊抽,殺之;河內人執整以降,漢主淵以整為尚書左丞。河內督將郭默收整餘衆,自為塢主,劉琨以默為河內太守。羅尚卒於巴郡,詔以長沙太守下邳皮素代之。
  
  庚午,漢主淵寢疾;辛未,以陳留王歡樂為太宰,長樂王洋為太傅,江都王延年為太保,楚王聰為大司馬、大單於,並錄尚書事。置單於臺於平陽西。以齊王裕為大司徒,魯王隆為尚書令,北海王乂為撫軍大將軍、領司隸校尉,始安王曜為徵討大都督、領單於左輔,廷尉喬智明為冠軍大將軍、領單於右輔,光祿大夫劉殷為左僕射,王育為右僕射,任顗為吏部尚書,硃紀為中書監,護軍馬景領左衛將軍,永安王安國領右衛將軍,安昌王盛、安邑王飲、西陽王璿皆領武衛將軍,分典禁兵。初,盛少時,不好讀書,唯讀《孝經》、《論語》,曰:“誦此能行,足矣,安用多誦而不行乎1李熹見之,嘆曰:“望之如可易,及至,肅如嚴君,可謂君子矣1淵以其忠篤,故臨終委以要任。丁醜,淵召太宰歡樂等入禁中,受遺詔輔政。己卯,淵卒;太子和即位。
  
  和性猜忌無恩。宗正呼延攸,翼之子也,淵以其無纔行,終身不遷官;侍中劉乘,素惡楚王聰;衛尉西昌王銳,恥不預顧命;乃相與謀,說和曰:“先帝不惟輕重之勢,使三王總強兵於內,大司馬擁十萬衆屯於近郊,陛下便為寄坐耳。宜早為之計。”和,攸之甥也,深信之。辛巳夜,召安昌王盛、安邑王欽等告之。盛曰:“先帝梓宮在殯,四王未有逆節,一旦自相魚肉,天下謂陛下何!且大業甫爾,陛下勿信讒夫之言以疑兄弟。兄弟尚不可信,他人誰足信哉1攸、銳怒之曰:“今日之議,理無有二,領軍是何言乎1命左右刃之。盛既死,欽懼曰:“惟陛下命1壬午,銳帥馬景攻楚王聰於單於臺,攸帥永安王安國攻齊王裕於司徒府,乘帥安邑王飲攻魯王隆,使尚書田密、武衛將軍劉璿攻北海王乂。密、璿挾乂斬關歸於聰,聰命貫甲以待之。銳知聰有備,馳還,與攸、乘共攻壟裕。攸、乘疑安國、欽有異志,殺之。是日,斬裕,癸未,斬攏甲申,聰攻西明門,剋之;銳等走入南宮,前鋒隨之。乙酉,殺和於光極西室,收銳、攸、乘,梟首通衢。
  
  群臣請聰即帝位;聰以北海王乂,單後之子也,以位讓之。乂涕泣固請,聰久而許之,曰:“乂及群公正以禍難尚殷,貪孤年長故耳。此傢國之事,孤何敢辭!俟乂年長,當以大業歸之。”遂即位。大赦,改元光興。尊單氏曰皇太後,其母張氏曰帝太後。以義為皇太弟、領大單於、大司徒。立其妻呼延氏為皇后。呼延氏,淵後之從父妹也。封其子粲為河內王,易為河間王,翼為彭城王,悝為高平王;仍以粲為撫軍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以石勒為並州刺史,封汲郡公。
  
  略陽臨渭氐酋蒲洪,驍勇多權略,群氐畏服之。漢主聰遣使拜洪平遠將軍,洪不受,自稱護氐校尉、秦州刺史、略陽公。九月,辛未,葬漢主淵於永光陵,謚曰光文皇帝,廟號高祖。
  
  雍州流民多在南陽,詔書遣還鄉裏。流民以關中荒殘,皆不願歸;徵南將軍山簡、南中郎將杜蕤各遣兵送之,促期令發。京兆王如遂潛結壯士,夜襲二軍,破之。於是馮翊嚴嶷、京兆侯脫各聚衆攻城鎮,殺令長以應之,未幾,衆至四五萬,自號大將軍、領司、雍二州牧,稱籓於漢。
  
  鼕,十月,漢河內王粲、始安王曜及王彌帥衆四萬寇洛陽,石勒帥騎二萬會粲於大陽,敗監軍裴邈於澠池,遂長驅入洛川。粲出軒轅,掠梁、陳、汝、潁間。勒出成臯關,壬寅,圍陳留太守王贊於倉垣,為贊所敗,退屯文石津。
  
  劉琨自將討劉虎及白部,遣使卑辭厚禮說鮮卑拓跋猗盧以請兵。猗盧使其弟弗之子鬱律帥騎二萬助之,遂破劉虎、白部,屠其營。琨與猗盧結為兄弟,表猗盧為大單於,以代郡封之為代公。時代郡屬幽州,王瀎不許,遣兵擊猗盧,猗盧拒破之。瀎由是與琨有隙。
  
  猗盧以封邑去國懸遠,民不相接,乃帥部落萬餘傢自云中入雁門,從琨求陘北之地。琨不能製,且欲倚之為援,乃徙樓煩、馬邑、陰館、繁畤、崞五縣民於陘南,以其地與猗盧;由是猗盧益盛。
  
  琨遣使言於太傅越,請出兵共討劉聰、石勒;越忌苟晞及豫州刺史馮嵩,恐為後患,不許。琨乃謝猗盧之兵,遣歸國。
  
  劉虎收餘衆,西渡河,居朔方肆盧川,漢主聰以虎宗室,封樓煩公。
  
  壬子,以劉琨為平北大將軍,王瀎為司空,進鮮卑段務勿塵為大單於。
  
  京師饑睏日甚,太傅越遣使以羽檄徵天下兵,使入援京師。帝謂使者曰:“為我語諸徵、鎮:今日尚可救,後則無及矣1既而卒無至者。徵南將軍山簡遣督護王萬將兵入援,軍於涅陽,為王如所敗。如遂大掠沔、漢,進逼襄陽,簡嬰城自守。荊州刺史王澄自將,欲援京師,至沶口,聞簡敗,衆散而還。朝議多欲遷都以避難,王衍以為不可,賣車牛以安衆心。山簡為嚴嶷所逼,自襄陽徙屯夏口。
  
  石勒引兵濟河,將趣南陽,王如、侯脫、嚴嶷等聞之,遣衆一萬屯襄城以拒勒。勒擊之,盡俘其衆,進屯宛北。是時,侯脫據宛,王如據穰。如素與脫不協,遣使重賂勒,結為兄弟,說勒使攻脫。勒攻宛,剋之;嚴嶷引兵救宛,不及而降。勒斬脫;囚嶷,送於平陽,盡並其衆。遂南寇襄陽,攻拔江西壘壁三十餘所。還,趣襄城,王如遣弟璃襲勒;勒迎擊,滅之,復屯江西。
  
  太傅越既殺王延等,大失衆望;又以鬍寇益盛,內不自安,乃戎服入見,請討石勒,且鎮集兗、豫。帝曰:“今鬍虜侵逼郊畿,人無固志,朝廷社稷,倚賴於公,豈可遠出以孤根本1對曰:“臣出,幸而破賊,則國威可振,猶愈於坐待睏窮也。”十一月,甲戌,越帥甲士四萬嚮許昌,留妃裴氏、世子毘及竜驤將軍李惲、右衛將軍何倫守衛京師,防察宮省;以潘滔為河南尹,總留事。越表以行臺自隨,用太尉衍為軍司,朝賢素望,悉為佐吏,名將勁卒,鹹入其府。於是宮省無復守衛,荒饉日甚,殿內死人交橫;盜賊公行,府寺營署,並掘塹自守。越東屯項,以馮嵩為左司馬,自領豫州牧。
  
  竟陵王楙白帝遣兵襲何倫,不剋;帝委罪於楙,楙逃竄,得免。
  
  揚州都督周馥以洛陽孤危,上書請遷都壽春。太傅越以馥不先白己而直上書,大怒,召馥及淮南太守裴碩。馥不肯行,令碩帥兵先進。碩詐稱受越密旨,襲馥,為馥所敗,退保東城。
  
  詔加張軌鎮西將軍、都督隴右諸軍事。光祿大夫傅祗、太常摯虞遣軌書,告以京師饑匱。軌遣參軍杜勳獻馬五百匹,毯布三萬匹。
  
  成太傅驤攻譙登於涪城。羅尚子宇及參佐素惡登,不給其糧。益州刺史皮素怒,欲治其罪;十二月,素至巴郡,羅宇等使人夜殺素,建平都尉暴重殺宇,巴郡亂。驤知登食盡援絶,攻涪愈急。士民皆熏鼠食之,餓死甚衆,無一人離叛者。驤子壽先在登所,登乃歸之。三府官屬表巴東監軍南陽韓鬆為益州刺史,治巴東。
  
  初,帝以王彌、石勒侵逼京畿,詔苟晞督帥州郡討之。會曹嶷破琅邪,北收齊地,兵勢甚盛,苟純閉城自守。晞還救青川,與嶷連戰,破之。
  
  是歲,寧州刺史王遜到官,表李釗為硃提太守。時寧州外逼於成,內有夷寇,城邑丘墟。遜惡衣菜食,招集離散,勞徠不倦,數年之間,州境復安。誅豪右不奉法者十餘傢;以五苓夷昔為亂首,擊滅之,內外震服。
  
  漢主聰自以越次而立,忌其嫡兄恭;因恭寢,穴其壁間,刺而殺之。
  
  漢太後單氏卒,漢主聰尊母張氏為皇太後。單氏年少美色,聰烝焉。太弟乂屢以為言,單氏慚恚而死。乂寵由是漸衰,然以單氏故,尚未之廢也。呼延後言於聰曰:“父死子繼,古今常道。陛下承高祖之業,太弟何為者哉!陛下百年後,粲兄弟必無種矣。”聰曰:“然,吾當徐思之。”呼延氏曰:“事留變生,太弟見粲兄弟浸長,必有不安之志,萬一有小人交構其間,未必不禍發於今日也。”聰心然之。乂舅光祿大夫單衝泣謂乂曰:“疏不間親。主上有意於河內王矣,殿下何不避之1乂曰:“河瑞之末,主上自惟嫡庶之分,以大位讓乂。乂以主上齒長,故相推奉。天下者,高祖之天下,兄終弟及,何為不可!粲兄弟既壯,猶今日也。且子弟之間,親疏詎幾,主上寧可有此意乎!
  
   孝懷皇帝中永嘉五年(辛未,公元三一一年)
  
  春,正月,壬申,苟晞為曹嶷所敗,棄城奔高平。
  
  石勒謀保據江、漢,參軍都尉張賓以為不可。會軍中饑疫,死者太半,乃渡沔,寇江夏,癸酉,拔之。
  
  乙亥,成太傅驤拔涪城,獲譙登。太保始拔巴西,殺文石。於是成主雄大赦,改元玉衡。譙登至成都,雄欲宥之;登詞氣不屈,雄殺之。
  
  巴蜀流民布在荊、湘間,數為土民所侵苦,蜀人李驤聚衆據樂鄉反,南平太守應詹與醴陵令杜苾共擊破之。王澄使成都內史王機討驤,驤請降,澄偽許而襲殺之。以其妻子為賞,沉八千餘人於江,流民益怨忿。蜀人杜疇等復反,湘州參軍馮素與蜀人汝班有隙,言於刺史荀眺曰:“巴、蜀流民皆欲反。”眺信之,欲盡誅流民。流民大懼,四五萬傢一時俱反,以杜苾州裏重望,共推為主。苾自稱梁、益二州牧、領湘州刺史。
  
  裴碩求救於琅邪王睿,睿使揚威將軍甘卓等攻周馥於壽春。馥衆潰,奔項,豫州都督新蔡王確執之,馥憂憤而卒。確,騰之子也。
  
  揚州刺史劉陶卒。琅邪王睿復以安東軍咨祭酒王敦為揚州刺史,尋加都督徵討諸軍事。
  
  庚辰,平原王幹薨。
  
  二月,石勒攻新蔡,殺新蔡莊王確於南頓;進拔許昌,殺平東將軍王康。
  
  氐苻成、隗文復叛,自宜都趣巴東;建平都尉暴重討之。重因殺韓鬆,自領三府事。
  
  東海孝獻王越既與苟晞有隙,河南尹潘滔、尚書劉望等復從而譖之。晞怒,表求滔等首,揚言:“司馬元超為宰相不平,使天下淆亂,苟道將豈可以不義使之1乃移檄諸州,自稱功伐,陳越罪狀。帝亦惡越專權,多違詔命;所留將士何倫等,抄掠公卿,逼辱公主;密賜晞手詔,使討之。晞數與帝文書往來,越疑之,使遊騎於成臯間伺之,果獲晞使及詔書。乃下檄罪狀晞,以從事中郎楊瑁為兗州刺史,使與徐州刺史裴盾共討晞。晞遣騎收潘滔,滔夜遁,得免;執尚書劉曾、侍中程延,斬之。越憂憤成疾,以後事付王衍;三月,丙子,薨於項,秘不發喪。衆共推衍為元帥,衍不敢當;以讓襄陽王範,範亦不受。範,瑋之子也。於是衍等相與奉越喪還葬東海。何倫、李惲等聞越薨,奉裴妃及世子毘自洛陽東走,城中士民爭隨之。帝追貶越為縣王,以苟晞為大將軍、大都督,督青、徐、兗、豫、荊、揚六州諸軍事。
  
  益州將吏共殺暴重,表巴郡太守張羅行三府事。羅與隗文等戰,死,文等驅掠吏民,西降於成。三府文武共表平西司馬蜀郡王異行三府事,領巴郡太守。
  
  初,梁州刺史張光會諸郡守於魏興,共謀進齲張燕唱言:“漢中荒敗,迫近大賊,剋復之事,當俟英雄。”光以燕受鄧定略,緻失漢中,今復沮衆,呵出斬之。治兵進戰,纍年乃得至漢中,綏撫荒殘,百姓悅服。
  
  夏,四月,石勒帥輕騎追太傅越之喪,及於苦縣寧平城,大敗晉兵,縱騎圍而射之,將士十餘萬人相踐如山,無一人得免者。執太尉衍、襄陽王範、任城王濟、武陵莊王澹、西河王喜、梁懷王禧、齊王超、吏部尚書劉望、廷尉諸葛銓、豫州刺史劉喬、太傅長史庚釒全等,坐之幕下,問以晉故。衍具陳禍敗之由,雲計不在己;且自言少無宦情,不豫世事;因勸勒稱尊號,冀以自免。勒曰:“君少壯登朝,名蓋四海,身居重任,何得言無宦情邪!破壞天下,非君而誰1命左右扶出。衆人畏死,多自陳述。獨襄陽王範神色儼然,顧呵之曰:“今日之事,何復紛紜1勒謂孔萇曰:“吾行天下多矣,未嘗見此輩人,當可存乎?”萇曰:“彼皆晉之王公,終不為吾用。”勒曰:“雖然,要不可加以鋒刃。”夜,使人排墻殺之。濟,宣帝弟子景王陵之子;禧,澹之子也。剖越柩,焚其屍,曰:“亂天下者此人也,吾為天下報之,故焚其骨以告天地。”
  
  何倫等至洧倉,遇勒,戰敗,東海世子毘及宗室四十八王皆沒於勒,何倫奔下邳,李惲奔廣宗。裴妃為人所掠賣,久之,渡江。初,琅邪王睿之鎮建業,裴妃意也,故睿德之,厚加存撫,以其子衝繼越後。
  
  漢趙固、王桑攻裴盾,殺之。
  
  杜苾攻長沙。五月,荀眺棄城奔廣州,苾追擒之。於是苾南破零、桂,東掠武昌,殺二千石長吏甚衆。
  
  以太子太傅傅祗為司徒,尚書令荀籓為司空,加王瀎大司馬、侍中、大都督,督幽、冀諸軍事,南陽王模為太尉、大都督,張軌為車騎大將軍,琅邪王睿為鎮東大將軍,兼督揚、江、湘、交、廣五州諸軍事。
  
  初,太傅越以南陽王模不能綏撫關中,表徵為司空。將軍淳於定說模使不就徵,模從之;表遣世子保為平西中郎將,鎮上邽,秦州刺史裴苞拒之。模使帳下都尉陳安攻苞,苞奔安定,太守賈疋納之。
  
  苟晞表請遷都倉垣,使從事中郎劉會將船數十艘、宿衛五百人、𠔌千斛迎帝。帝將從之,公卿猶豫,左右戀資財,遂不果行。既而洛陽饑睏,人相食,百官流亡者什八九。帝召公卿議,將行而衛從不備。帝撫手嘆曰:“如何曾無車輿1乃使傅祗出詣河陰,治舟楫,朝士數十人導從。帝步出西掖門,至銅駝街,為盜所掠,不得進而還。度支校尉東郡魏瀎,帥流民數百傢保河陰之硤石,時劫掠得𠔌麥,獻之。帝以為揚威將軍、平陽太守,度支如故。
  
  漢主聰使前軍大將軍呼延晏將兵二萬七千寇洛陽,比及河南,晉兵前後十二敗,死者三萬餘人。始安王曜、王彌、石勒皆引兵會之;未至,晏留輜重於張方故壘;癸未,先至洛陽;甲申,攻平昌門;丙戌,剋之,遂焚東陽門及諸府寺。六月,丁亥朔,晏以外繼不至,俘掠而去。帝具舟於洛水,將東走,晏盡焚之。庚寅,荀籓及弟光祿大夫組奔轘轅。辛卯,王彌至宣陽門;壬辰,始安王曜至西明門;丁酉,王彌、呼延晏剋宣陽門,入南宮,升太極前殿,縱兵大掠,悉收宮人、珍寶。帝出華林園門,欲奔長安,漢兵追執之,幽於端門。曜自西明門入屯武庫。戊戌,曜殺太子詮、吳孝王晏、竟陵王楙、右僕射曹馥、尚書閭丘衝、河南尹劉默等,士民死者三萬餘人。遂發掘諸陵,焚宮廟、官府皆荊曜納惠帝羊皇后,遷帝及六璽於平陽。石勒引兵出轘轅,屯許昌。光祿大夫劉蕃、尚書盧志奔並州。
  
  丁未,漢主聰大赦,改元嘉平。以帝為特進左光祿大夫,封平阿公,以侍中庾珉、王俊為光祿大夫。珉,敳之兄也。
  
  初,始安王曜以王彌不待己至,先入洛陽,怨之。彌說曜曰:“洛陽天下之中,山河四塞,城池、宮室不假修營,宜白主上自平陽徙都之。”曜以天下未定,洛陽四面受敵,不可守,不用彌策而焚之。彌駡曰:“屠各子,豈有帝王之意邪?”遂與曜有隙,引兵東屯項關。前司隸校尉劉暾說彌曰:“今九州糜沸,群雄競逐,將軍於漢建不世之功,又與始安王相失,將何以自容!不如東據本州,徐觀天下之勢,上可以混壹四海,下不失鼎峙之業,策之上者也。”彌心然之。
  
  司徒傅祗建行臺於河陰,司空荀籓在陽城,河南尹華薈在成臯,汝陰太守平陽李矩為之立屋,輸𠔌以給之。薈,歆之曾孫也。
  
  籓與弟組、族子中護軍崧,薈與弟中領軍恆,建行臺於密,傳檄四方,推琅邪王睿為盟主。籓承製以崧為襄城太守,矩為滎陽太守,前冠軍將軍河南褚翜為梁國內史。揚威將軍魏瀎屯洛北石梁塢,劉琨承製假瀎河南尹,瀎詣荀籓咨謀軍事。籓邀李矩同會,矩夜赴之。矩官屬皆曰:“瀎不可信,不宜夜往。”矩曰:“忠臣同心,何所疑乎1遂往,相與結歡而去。瀎族子該,聚衆據一泉塢,籓以為武威將軍。
  
  豫章王端,太子詮之弟也,東奔倉垣,苟晞率群官奉以為皇太子,置行臺。端承製以晞領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自倉垣徙屯蒙城。
  
  撫軍將軍秦王業,吳孝王之子,荀籓之甥也,年十二,南奔密,籓等奉之,南趣許昌。前豫州刺史天水閻鼎,聚西州流民數千人於密,欲還鄉裏。荀籓以鼎有纔而擁衆,用鼎為豫州刺史,以中書令李糹亙、司徒左長史彭城劉疇、鎮軍長史周顗、司馬李述等為之參佐。顗,瀎之子也。
  
  時海內大亂,獨江東差安,中國士民避亂者多南渡江。鎮東司馬王導說琅邪王睿收其賢俊,與之共事。睿從之,闢扌彖屬百餘人,時人謂之百六扌彖。以前潁川太守勃海刁協為軍咨祭酒,前東海太守王承、廣陵相卞壺為從事中郎,江寧令諸葛恢、歷陽參軍陳國陳頵為行參軍,前太傅扌彖庚亮為西曹扌彖。承,渾之弟子;恢,靚之子;亮,兗之弟子也。
  
  江州刺史華軼,歆之間孫也,自以受朝廷之命而為琅邪王睿所督,多不受其教令。郡縣多諫之,軼曰:“吾欲見詔書耳。”及睿承荀籓檄,承製署置官司,改易長吏,軼與豫州刺史裴憲皆不從命。睿遣揚州刺史王敦、歷陽內史甘卓與揚烈將軍廬江周訪合兵擊軼。軼兵敗,奔安成,訪追斬之,及其五子。裴憲奔幽州。睿以甘卓為湘州刺史,周訪為尋陽太守,又以揚武將軍陶侃為武昌太守。
  
  秋,七月,王瀎設壇告類,立皇太子,佈告天下,稱受中詔承製封拜,備置百官,列署徵、鎮,以荀籓為太尉,琅邪王睿為大將軍。瀎自領尚書令,以裴憲及其婿棗嵩為尚書,以田徵為兗州刺史,李惲為青州刺史。
  
  南陽王模使牙門趙染戍薄坂,染求馮翊太守不得而怒,帥衆降漢,漢主聰以染為平西將軍。八月,聰遣染與安西將軍劉雅帥騎二萬攻模於長安,河內王粲、始安王曜帥大衆繼之。染敗模兵於潼關,長驅至下邽。涼州將北宮純自長安帥其衆降漢。漢兵圍長安,模遣淳於定出戰而敗。模倉庫虛竭,士卒離散,遂降於漢。趙染送模於河內王粲;九月,粲殺模。關西饑饉,白骨蔽野,士民存者百無一二。聰以始安王曜為車騎大將軍、雍州牧,更封中山王,鎮長安。以王彌為大將軍,封齊公。
  
  苟晞驕奢苛暴,前遼西太守閻亨,纘之子也,數諫晞,晞殺之。從事中郎明預有疾,自輿入諫。晞怒曰:“我殺閻亨,何關人事,而輿病駡我1預曰:“明公以禮待預,故預以禮自荊今明公怒預,其如遠近怒明公何!桀為天子,猶以驕暴而亡,況人臣乎!願明公且置是怒,思預之言。”晞不從。由是衆心離怨,加以疾疫、饑饉。石勒攻王贊於陽夏,擒之。遂襲蒙城,執及豫章王晞端,鎖晞頸,以為左司馬。漢主聰拜勒幽州牧。
  
  王彌與勒,外相親而內相忌,劉暾說彌使召曹嶷之兵以圖勒,彌為書,使暾召嶷,且邀勒兵共嚮青州。暾至東阿,勒遊騎獲之,勒潛殺暾而彌不知。會彌將徐邈、高梁輒引所部兵去,彌兵漸衰。彌聞勒擒苟晞,心惡之,以書賀勒曰:“公獲苟晞而用之,何其神也!使晞為公左,彌為公右,天下不足定也。”勒謂張賓曰:“王公位重而言卑,其圖我必矣。”賓因勸勒乘彌小衰,誘而取之。時勒方與乞活陳午相攻於蓬關,彌亦與劉瑞相持甚急。彌請救於勒,勒未之許。張賓曰:“公常恐不得王公之便,今天以王公授我矣。陳午小竪,不足憂;王公人傑,當早除之。”勒乃引兵擊瑞,斬之。彌大喜,謂勒實親己,不復疑也。鼕,十月,勒請彌燕於己吾。彌將往,長史張嵩諫,不聽。酒酣,勒手斬彌而並其衆,表漢主聰,稱彌叛逆。聰大怒,遣使讓勒“專害公輔,有無君之心”,然猶加勒鎮東大將軍、督並、幽二州諸軍事、領並州刺史,以慰其心。苟晞、王贊潛謀叛勒,勒殺之,並晞弟純。
  
  勒引兵掠豫州諸郡,臨江而還,屯於葛陂。
  
  初,勒之為人所掠賣也,與其母王氏相失。劉琨得之,並其從子虎送於勒,因遺勒書曰:“將軍用兵如神,所嚮無敵。所以周流天下而無容足之地,百戰百勝而無尺寸之功者,蓋得主則為義兵,附逆則為賊衆故也。成敗之數,有似呼吸,吹之則寒,噓之則溫。今相授侍中、車騎大將軍、領護匈奴中郎將、襄城郡公,將軍其受之1勒報書曰:“事功殊途,非腐儒所知。君當逞節本朝,吾自夷難為效。”遺琨名馬、珍寶,厚禮其使,謝而絶之。
  
  時虎年十七,殘忍無度,為軍中患。勒白母曰:“此兒兇暴無賴,使軍人殺之,聲名可惜,不若自除之。”母曰:“快牛為犢,多能破車,汝小忍之1及長,便弓馬,勇冠當時。勒以為徵虜將軍,每屠城邑,鮮有遺類。然禦衆嚴而不煩,莫敢犯者,指授攻討,所嚮無前,勒遂寵任之。勒攻滎陽太守李矩,矩擊卻之。
  
  初,南陽王模以從事中郎糹林為馮翊太守。糹林,靖之子也。模死,糹林與安夷護軍金城麹允、頻陽令梁肅,俱奔安定。時安定太守賈疋與諸氐、羌皆送任子於漢,糹林等遇之於陰密,擁還臨涇,與疋謀興復晉室,疋從之。乃共推疋為平西將軍,帥衆五萬嚮長安。雍州刺史麹特、新平太守竺恢皆不降於漢,聞疋起兵,與扶風太守梁綜帥衆十萬會之。綜,肅之兄也。漢河內王粲在新豐,使其將劉雅、趙染攻新平,不剋。索糹林救新平,大小百戰,雅等敗退。中山王曜與疋等戰於黃丘,曜衆大敗。疋遂襲漢梁州刺史彭蕩仲,殺之。麹特等擊破粲於新豐,粲還平陽。於是疋等兵勢大振,關西鬍、晉翕然響應。
  
  閻鼎欲奉秦王業入關,據長安以號令四方;河陰令傅暢,祗之子也,亦以書勸之,鼎遂行。荀籓、劉疇、周敳、李述等,皆山東人,不欲西行,中途逃散;鼎遣兵追之,不及,殺李糹亙等。鼎與業自宛趣武關,遇盜於上洛,士卒敗散,收其餘衆,進至藍田,使人告賈疋,疋遣兵迎之;十二月,入於雍城,使梁綜將兵衛之。
  
  周顗奔琅邪王睿,睿以顗為軍諮祭酒。前騎都尉譙國桓彝亦避亂過江,見睿微弱,謂敳曰:“我以中州多故,來此求全,而單弱如此,將何以濟1既而見王導,共論世事,退,謂顗曰:“嚮見管夷吾,無復憂矣1
  
  諸名士相與登新亭遊宴,周顗中坐嘆曰:“風景不殊,舉目有江河之異1因相視流涕。王導愀然變色曰:“當共戮力王室,剋復神州,何至作楚囚對泣邪1衆皆收淚謝之。
  
  陳頵遺王導書曰:“中華所以傾弊者,正以取纔失所,先白望而後實事,浮競驅馳,互相貢薦,言重者先顯,言輕者後敘,遂相波扇,乃至陵遲。加有莊、老之俗,傾惑朝廷,養望者為弘雅,政事者為俗人,王職不恤,法物墜喪。夫欲製遠,先由近始。今宜改張,明賞信罰,拔卓茂於密縣,顯硃邑於桐鄉,然後大業可舉,中興可冀耳。”導不能從。
  
  劉琨長於招懷而短於撫禦,一日之中,雖歸者數千,而去者亦相繼。琨遣子遵請兵於代公猗盧,又遣族人高陽內史希合衆於中山,幽州所統代郡、上𠔌、廣寧之民多歸之,衆至三萬。王瀎怒,遣燕相鬍矩督諸軍,與遼西公段疾陸眷共攻希,殺之,驅略三郡士女而去。疾陸眷,務勿塵之子也。猗盧遣其子六修將兵助琨戍新興。
  
  琨牙門將邢延以碧石獻琨,琨以與六修,六修復就延求之,不得,執延妻子。延怒,以所部兵襲六修,六修走,延遂以新興附漢,請兵以攻並州。
  
  李臻之死也,遼東附塞鮮卑素喜連、木丸津托為臻報仇,攻陷諸縣,殺掠士民,屢敗郡兵,連年為寇。東夷校尉封釋不能討,請與連和,連、津不從。民失業,歸慕容廆者甚衆,廆稟給遣還,願留者即撫存之。
  
  廆少子鷹揚將軍翰言於廆曰:“自古有為之君,莫不尊天子以從民望,成大業。今連、津外以寵本為名,內實幸災為亂。封使君已誅本請和,而寇暴不已。中原離亂,州師不振,遼東荒散,莫之救恤,單於不若數其罪而討之。上則興復遼東,下則並吞二部,忠義彰於本朝,私利歸於我國,此霸王之基也。”廆笑曰:“孺子乃能及此乎1遂帥衆東擊連、津,以翰為前鋒,破斬之,盡並二部之衆。得所掠民三千餘傢,及前歸廆者悉以付郡,遼東賴以復存。
  
  封釋疾病,屬其孫弈於廆。釋卒,廆召弈與語,說之,曰:“奇士也1補小都督。釋子冀州主簿悛、幽州參軍抽來奔喪。廆見之,曰:“此傢抎抎千斤犍也。”以道不通,喪不得還,皆留仕廆,廆以抽為長史,悛為參軍。王瀎以妻舅崔毖為東夷校尉。毖,琰之曾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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