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误会
李商隐号玉溪生。玉溪在怀州玉阳山,据说他曾到玉溪附近学仙,所谓“忆昔谢四骑,学仙玉阳东”,又言“共上云山独下迟,阳台白道细如丝。君今并倚三珠树,不记人间落叶时”,写的都是玉阳山的往事,可见对那段生活刻骨铭心。有专家进一步考证说李商隐学仙的道观是在玉阳东面的琼瑶宫,与西面的玉真公主故院灵都观两相对峙,中隔玉溪,所以李生干脆自号“玉溪生”。那么李商隐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学道,又什么时候与女道士产生了感情纠葛呢?
父丧之后,李商隐跟随母亲回到郑州。两年后,父丧期满,他们迁居洛阳。这时候他们的日子过得很清苦,作为长子,李商隐还得做点小本生意来维持生计,如“佣书贩舂”,抄书挣钱,补贴家用。受堂房叔的影响,他对古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十六的时候就写出了《才论》、《圣论》等好文章,在洛阳闯出了名号,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以古文出诸公间”。崭露头角的李商隐引起了骈文大家令狐楚的注意。大和三年(829),时为天平军(治所在今山东东平)节度使的令狐楚邀请十七岁的李商隐到他的幕府去做巡官,让他和自己的儿子令狐綯一起学习,并亲自教他写作四六文以便在仕途上有所拓展。
令狐楚为什么要这样器重李商隐呢?一方面自然是因为李商隐才华出众,引人注目,令狐楚也是文坛执牛耳者,提携后进是理所当然;另一方面令狐楚是牛党中的重要人物,是当时的实权派,自然会有意识地建立自己的政治团队。李商隐接受了令狐楚的栽培与资助,在时人的眼中也就意味他站在令狐楚的身后,在需要他的时候,令狐楚大手一挥,李商隐必须奋不顾身地冲将出去。可惜,年轻而浪漫的诗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终其一生,他只是把令狐楚当作长者来敬奉与感激。李商隐曾有一首《谢书》来表达自己的惶恐与惊喜:
微意何曾有一毫,空携笔砚奉龙韬。自蒙夜半传书后,不羡王祥有佩刀。
这里用了几个典故,大意是令狐楚虽然把他请进了幕府,但很少让他从事事务性的工作,只是在夜晚传授他写作四六文的技巧,这让诗人很激动。在李商隐的眼中,令狐楚手把手地教他写骈文,就是文坛上的衣钵相传,是个人情谊。而在令狐楚看来,这是一种政治投资,因为骈文是官场上的应用文字,他让李商隐继承骈文大家的旗号,同时也是让他扛起令狐家所代表的那面政治大旗。诗人往往在情感上过于敏锐,而在政治嗅觉上又过于迟钝,这就造成了后来的悲剧。
大和六年,令狐楚资助他前去京城应试,因为无法得到考官的认可,他落榜了,后来给令狐楚写了一封信表达歉意,说什么“仰尘裁鉴,有负吹嘘”,辜负了令狐楚的厚望。这时他的还是把考试当做自己的事。韩愈等人在考场上失利一次,就弄懂了其中的诀窍。李商隐奋斗了五年,多次失败,还以为是自己不够努力或智商太低或长相不讨人喜欢的缘故。后来令狐楚的公子令狐綯给了他一个进士的名额,他还以为令狐公子是看在同学之谊的情面上。开成二年(837),礼部侍郎高锴为主考官,他是令狐綯的铁哥儿们,考试之前专门来问令狐綯与谁关系最好,令狐綯连续说了三次李商隐,两人心照不宣,尔后李商隐果然榜上有名。上榜的诗人对令狐同学很感激,但也只是停留在感激层面,没有想到应该贴耳俯首做誓死追随状,没有想到应该用自己的政治生命去报答,这是一个诗人与政治家的误会。
很多年后,诗人还未醒悟。直至令狐楚死时,诗人依然很单纯。开成三年(公元838年),李商隐写了一篇《奠相国令狐公文》。文曰:“天平之年,大刀长戟。将军樽旁,一人衣白。十年忽然,蜩宣甲化。”意思是令狐楚做天平军节度使时,在刀戟森森的大堂中他悠然端着酒杯,旁边的那个白衣秀士就是诗人。他说自己经过令狐楚多年的指点,写作四六文的水平取得了飞跃性的突破,就好像蝉儿蜕壳而获得新生。对于一个初涉仕途的年青人而言,骈文就是追求富贵利禄的阶梯;但对于文学家而言,骈文就不一定具有同样的意义。晚年的李商隐,回顾当年学习骈文的欣喜,很含蓄地说了一句骈文就是对对子工整而已,颇有些不以为然的味道。他还是只从文人的角度来看待骈文,这样的立场,也注定他只能是个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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