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媒體人許知遠的青春自述:那些憂傷的年輕人   》 高貴的厭倦      許知遠 Xu Zhiyuan

  “憂愁的態度不能算是優雅;你需要的是一種厭倦的神情。若是你發愁,那是因為你有欠缺,在某些事情上失敗了。這是表現自己的低下。反過來如果僅是厭倦,低下的卻是徒然討你歡心的那個人了。”在《紅與黑》中,柯哈莎夫王子這樣教導失戀的家庭教師於連。
  於是,於連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心理遊戲,他通過追逐戀人的朋友來刺激其戀人,以達到最終的效果。這一段喜劇殘酷的描寫迷住了我。“厭倦的神情”,我總是不自覺地陷入對這種表情的猜想。當這個叫於連的年輕人,走進充滿嘈雜的貴族沙竜時,他臉上該是一副什麽樣子,那裏面有自尊,有不屑,有自卑,還有永遠無法消失的羞澀與虛榮。這副面孔曾經安在盧梭的身上,依靠這種充滿矛盾與高傲的表情,盧梭徵服了宮廷的貴婦們。於連則徹底打敗了自以為是的德拉木爾小姐。
  我曾經堅信厭倦充滿着穿透人心的力量,是一種貴族式的情緒。因為,衹有你有能力睥睨一切時,你纔具有厭倦的能力。所以,拜倫比於連更早地打動過我。這個曠世奇才在《唐璜》中,讓自己以怎樣的一種厭倦形象出現的。年輕的我,曾經為他如此輕易又如此衆多的徵服女人,而心潮澎湃。是厭倦使拜倫獲得了這樣的能力。
  然而,不管是於連還是拜倫,他們卻似乎沒有通過這種徵服獲得過幸福。於連迅速厭倦了貴小姐;而拜倫擁有過無數女人,卻從來沒有真正的愛情,他似乎必須通過不斷地給予肉體以刺激,才能勉強說服自己生存下去。比起拜倫,於連與盧梭僅僅是淺層的厭倦者,他們衹是用冷酷來掩藏自己的怯懦,用厭倦來隱瞞自己的欲望……而拜倫的深層厭倦,則似乎衹有通過死亡來治療,因為這個天才根本無法容忍自己僅僅作為一個人而存在。
  對於厭倦的迷戀在我21歲那年,達到了頂峰。我幻想自己從宿舍樓上,筆直地躍起,並以美妙的姿勢在空中劃一道圓滿的弧綫,因為死亡可能比僅僅作為一個學生活着更驚心動魄。這種想法,在兩年後的今天成為了遙遠的回憶。我不知該為自己悲哀還是慶幸。我想說服自己,那是青春虛幻癥的典型代表,對於自己無法擁有的品質,具有無限的憧憬,或者更直接地說,那叫幼稚;但我同時又無法避免地責備自己,我已經失去了追求更高峰的生活品質的願望,我越來越容易對生活表現得滿足,我的精神正在變得平庸,衹有平庸的人才容易滿足現狀……或許這種內心的爭執,意味着我依然在成長,依然厭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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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海南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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