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论及苏轼与王弗情感时,我们曾谈到每年正月二十,苏轼都难以在家中安坐,他总爱出门寻找梅花,并且为之招魂。
苏轼喜爱梅花,在他的笔下,梅花除了与王弗有关,涉及最多的便是朝云。在赞颂梅花的过程中,苏轼既与王弗有通感,也与朝云心相连,仿佛在向人们暗示着,朝云便是王弗的再现和扩展。
怕愁贪睡独开迟,
自恐冰容不入时。
故作小红桃杏色,
尚余孤瘦雪霜姿。
寒心未肯随春态,
酒晕无端上玉肌。
诗老不知梅格在,
更看绿叶与青枝。
这是苏轼著名的《红梅三首》之一,作于元丰六年(1083)正月底、二月初,梅花将谢、桃李含苞之时。在此之前的正月二十,苏轼曾独自出门寻访梅花,并写下“长与东风约今日,暗香先返玉梅魂”之诗,十多天后,他看到桃杏都将开放,梅花将要凝结青子,于是又写下三首咏梅七律。
东坡在上面这首诗下作了如下自注:“石曼卿《红梅》诗云:‘认桃无绿叶,辨杏有青枝’。”向来解读此诗的人,都认为东坡此诗是针对石介(字曼卿)《红梅》而发,因此它是一首翻案诗。其实他们已被苏轼的“狡狯”之语所迷惑,再次沦入“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境地。
《红梅三首》,第一首诗里“尚余孤瘦雪霜姿”,与他同一时期所作《四时词》中的“佳人瘦尽雪肤肌”同一机杼。前面我们说过,朝云的体貌特征是玉肌冰骨,肤色细白,那么擅于扬长避短的她,穿着总是恰到好处同。东坡先生为太守、翰林学士时,她的衣着以华丽的红妆为主,当东坡被贬黄州和岭南时,她总穿蓝绿交杂的碧色,只有夜晚,才身着洁净的缟素,这些特点在苏轼的诗词中已经得到展现。如《浣溪沙》词中的“轻汗微微透碧纨”,就是她于炎热之际仍穿碧色(蓝绿之间)的明证。苏轼写《红梅》三首时,人在黄州,常与新任淮南转运副使蔡景繁通信,在给蔡氏一封信中,他有这样的言语:
凡百如常。至后杜门壁观,虽妻子无几见,况他人也。然“云蓝小袖”者,近辄生一子,想闻之拊掌也。
——《与蔡景繁》十四首之六
此信写于冬至之后,此前九月二十七日,朝云生下一子,“云蓝小袖”乃引用蔡景繁在信中对朝云的称呼,可见朝云平常衣着,较喜欢青、蓝碧色,特别钟情天空一般的碧蓝,这类颜色恰恰能映衬出她的雪肤。不难想像,她的妆扮和自己的姿容一样,给蔡景繁留下极深的印象,乃至“云蓝小袖”,成了东坡和友人称呼她的代名。
然而蓝碧色的修饰只是其表,朝云之美,美在她的冰清玉洁的气质。而这些,恰恰是蔡景繁等友人所难以看到的。于是乎,“诗老不知梅格在,更看绿叶与青枝”,这两句既是对梅花被人误解的辩白,也是东坡为自己能拥有朝云、深知朝云而发自内心的欣慰。当然,这种甜蜜的感受不宜拿出来与人分享,于是才“狡狯”地将石曼卿的诗句拉过来垫背。
只要我们细心往下看,就会发现,在这一组诗里,东坡使用了大量的隐喻:
雪里开花却是迟,何如独占上春时。
也知造物含深意,故与施朱发妙姿。
细雨裛残千颗泪,轻寒瘦损一分肌。
不应便杂夭桃杏,半点微酸已著枝。
朝云九月生子,那么正月底和二月初,正是她怀孕不久之时。“细雨裛残千颗泪,轻寒瘦损一分肌”,与第一首中的“怕愁贪睡独开迟”、“尚余孤瘦雪霜姿”同一用意,这朵梅花不太自在,她正承受着身体的不适:贪睡、不思饮食、容颜也有些“瘦损”,却又时而担心、时而高兴地不停流泪。这不正是女人怀孕初期的感受和形态吗?最妙的还在最后一句,“半点微酸已著枝”。梅花分为两种,一是旋开旋落的观赏梅,二是能结出酸子儿的青梅。东坡写此诗的用意更加明显,他除了讥讽人们只从青叶、绿枝着眼、并没看到梅的高格外,他更关心的还有梅的结果,这可是一般吟咏梅花的诗人所不愿提及的。
到了第三首,诗人的心迹更是无多掩饰:
幽人自恨探春迟,不见檀心未吐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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