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收购废品的方式灵活多了,并不都是现钱交易。比方说,"换洋取灯儿的"就是用火柴来换破旧衣服和报纸。"换盆儿的"沿街敲着挑子上的新盆吆喊。主妇们可以用旧换新。有时候是两三个换一个,有时候再贴上点钱。如今倒好,家里存了不少啤酒瓶子,就是没地方收!
说起在北京吃馆子难,我就想起当年(包括五十年代 )"挑盒子菜的"。谁家来了客人,到饭馆子言语一声,到时候就把点的菜装到两个笼屉里,由伙计给挑家来了。也可以把饭馆里的厨师请到家里来掌勺。那时候有钱就好办事。现在有时候苦恼的是:有钱照样也干着急。
我小时门口过的修理行业简直数不清。现在碟碗砸了,一扔了事。以前可不是。门口老过"锔盆儿锔碗儿的",挑子两头各有一只小铜锣,旁边拴着小锤儿,走起来就奏出细小的叮当响声。这种人本事可大啦。随你把盆碗摔得多么碎,他都能一块块地给对上,并且用黏料粘好,然后拉着弓子就把它锔上啦。每逢看到考古人员拼补出土文物时,我就想,这正是"锔盆儿锔碗儿的"拿手本领。
有一回我跟一位同学和他母亲去东四牌楼东 祥买布。同去的还有他的小弟,才三岁。掌柜的把我们迎进布铺之后,伙计就把那小弟弟抱上楼去玩了。买完布,我们上楼一看,店里有个小徒弟正陪着那小弟弟玩火车哪。原来楼上有各种玩具,都 是 为 小 顾 客 准 备的。掌柜的想得多周到!这么一来,大人就可以安心去挑选布料啦。
去年我在德国参观一家市立图书馆。走进一间大屋子,里面 全 是 三 五 岁 的 娃娃,一个个捧着本画儿书在乱翻。一问,原来主妇们带娃娃来看书,可以把孩子暂时撂在那里同旁的娃娃玩,有专人照看。
日的北京老胡同人家,仍带给你往昔岁月的畅想。
这样,还早早地就培养起孩子们对书的爱好。想得有多妙!当时我就想起了东 祥来。
现在搬个家可难啦。有机关的还可以借辆卡车,来几位战友儿帮忙。没机关的可就苦啦。以前有专门包搬家的。包,就是事先估好了一共需要多少钱;另外,包也就是保你样样安全运到。家主只在新居里指指点点:这张桌子摆这儿,床摆那儿。搬完了,连个花盆也砸不了。
那时候要是不怕费事,走远点儿可以按批发价钱买点儿便宜货。我就常蹬车去果子市买水果,比铺子里按零售价便宜多了,但稍有不慎也会每逢在国外看到跳蚤市场,我就想北京德胜门晓市。那是个专卖旧货的地方。据说有些东西是偷来的黑货。晓市天不亮就开张,所以容易销赃。我可在那儿上过几回当。一次买了双皮鞋,没花几个钱还擦得倍儿亮。可买回穿上没走两步,就裂口啦。原来裂缝儿是用浆糊或泥巴填平,然后擦上鞋油的!
我最怀念的,当然是旧书摊了。隆福寺、琉璃厂--特别是年下的厂甸。我卖过书、买过书,也站着看过不少书。那是知识分子互通有无的场所。五十年代,巴金到北京,我常陪他逛东安市场旧书店。他家那七十几架书(可能大都进了北图 ) 有很大一部分是那么买的呢。
我希望有一天北京又有了旧书摊,就是那种不用介绍信,不必拿户口本就进得去的地方。
七、布局和街名
世界上像北京设计得这么方方正正、匀匀称称的城市,还没见过。因为住惯了这样布局齐整得几乎像棋盘似的地方,一去外省,老是迷路转向。瞧,这儿以紫禁城(故宫 ) 为中心,九门对称,前有天安,后有地安,东西便门就相当于足球场上踢角球的位置。北城有钟鼓二 楼,四面是天地日月四坛。街道则东单西单、南北池子。全城街道就 没几条斜的,所以少数几条全叫出名来了:樱桃斜街,李铁拐斜街,鼓楼旁边儿有个烟袋斜街。胡同呢,有些也挨着个儿编号:头条二条一直到十二条。可又不像纽约那样,上百条地傻编,北京编到十二条,觉得差不离儿,就不往下编了,给它叫起名字来。什么香饵胡同呀,石雀胡同呀,都起得十分别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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