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义说部 前漢演義   》 第八十三回 泄逆謀殺盡後族 矯君命殲厥渠魁      蔡東藩 Cai Dongfan

  卻說霍顯心虛情怯,悔懼交並,霍禹對顯道:“既有此事,怪不得縣官斥逐諸婿,奪我兵權,若認真查究起來,必有大罰,奈何奈何!”霍山霍雲,亦急得沒有主意。還是霍禹年紀較大,膽氣較粗,自思一不做二不休,將錯便錯,索性把宣帝廢去,方可免患。比母更兇。忽又見趙平趨入道:“平傢有門客石夏,善觀天文,據言天象示變,熒惑守住禦星,禦星占驗,主太僕奉車都尉當災,若非罷黜,且遭橫死。”霍山正為奉車都尉,聽了平言,更覺着忙。就是霍禹霍雲,亦恐自己不能免禍。正在秘密商議,又有一人進來,乃是雲舅李竟好友,叫做張赦。雲亦與交好,當即迎入,互相談敘。赦見雲神色倉皇,料有他故,用言探試,便由雲說出隱情。赦即替他設策道:“今丞相與平恩侯,擅權用事,可請太夫人速白上官太後,誅此兩人,翦去宮廷羽翼,天子自然勢孤。但教上官太後一詔,便好廢去。”雲欣然受教,赦也即告別。
  不意屬垣有耳,竟為所聞,霍氏傢中的馬夫,約略聽見張赦計謀,夜間私議。適值長安亭長張章,與馬夫相識,落魄無聊,前來探望。馬夫留他下榻,他佯作睡着,卻側着耳聽那馬夫密談,待至馬夫談完,統去就寢,便不禁暗喜,想即藉此出頭,希圖富貴。心雖不善,但不如此,則霍氏不亡。朦朧半晌,已報雞聲,本來張章粗通文墨,至此醒來,又復打定腹稿,一至天明,即起床與馬夫作別,自去繕成一書,竟嚮北闕呈入。宣帝本欲杜除壅蔽,使中書令傳詔出去,無論吏民,概得上書言事。一面由中書令逐日取入,親自披覽。至看到章書,就發交廷尉查辦,廷尉使執金吾官名。往捕張赦石夏等人;已而宣帝又飭令止捕。
  霍氏知陰謀被泄,越覺驚惶。霍山等相率聚議道:“這由縣官顧着太後,恐緻幹連,故不願窮究。但我等已被嫌疑,且有毒死許後一案,謠言日盛,就使主上寬仁,難保左右不從中舉發,一或發作,必致族誅。今不如先發製人,較為得計!”已經遲了。乃使諸女各報夫婿,勸他一同舉事。各婿傢也恐連坐,情願如約。會霍雲舅李竟,坐與諸侯王私相往來,得罪被拘。案與霍氏相連,有詔令霍雲霍山,免官就第,霍氏愈緻失勢。衹有霍禹一人,尚得入朝辦事。百官對着霍禹,已不若從前敬禮,偏又經宣帝當面責問,謂霍傢女入謁長信宮,註見前回。何故無禮?霍傢奴馮子都等,何故不法?說得禹頭汗直淋,勉強免冠謝罪。乃退朝回來,告知霍顯以下等人,膽小的都嚇得發抖,膽大的越激動邪心。顯忐忑不安,夜間夢光與語道:“汝知兒被捕否?”光果有靈,當先活捉馮子都,這全是霍顯驚慌所致。霍禹也夢車聲馬聲,前來拿人。母子清晨起床,互述夢境,並皆擔憂。又見白晝多鼠,曳尾畫地,庭樹集鴞,惡聲驚人。宅門無故自壞;屋瓦無風自飛;種種怪異,不可究詰。
  地節四年春月,宣帝求得外祖母王媼,及母舅無故與武,當即稱王媼為博平君,封無故為平昌侯,武為樂昌侯;許史以外,又多了王門貴戚,頓使霍傢相形見絀,日夜愁煩。霍山獨怨恨魏相,侈然語衆道:“丞相擅減宗廟祭品,如羔如兔亀,並皆酌省。從前高後時,曾有定例,臣下擅議宗廟,罪應棄市。今丞相不遵舊製,何勿把他舉劾呢!”霍禹霍雲,尚說此舉衹有關魏相,未足保傢。因復另設一計,欲使上官太後,邀飲博平君,召入丞相平恩侯等,令範明友鄧廣漢引兵突入,承製處斬,趁勢廢去宣帝,立霍禹為天子。計議已定,尚未舉行,又由宣帝頒詔,出霍雲為玄菟太守,任宣為代郡太守。接連又發覺霍山過惡,係是擅寫秘書,應該坐罪,不如意事,紛至沓來。霍顯替山解免,願獻城西第宅,並馬千匹,為山贖罪,書入不報。那知張章又探得霍禹等逆謀,往告期門官名。董忠,忠轉告左曹楊惲,惲又轉達侍中金安上。安上係前車騎將軍金日磾從子,方得主寵,立即奏聞宣帝,且與侍中史高同時獻議,請禁霍氏傢族,出入宮廷。侍中金賞,為日磾次子,曾娶霍光女為妻,一聞此信,慌忙入奏,願與霍女離婚。
  宣帝不能再容,當即派吏四出,凡霍氏傢族親戚,一體拿辦。範明友先得聞風,馳至霍山霍雲傢內,報知禍事。山與雲魂膽飛揚,正在沒法擺布,便有傢奴搶入道:“太夫人第宅,已被吏役圍住了!”山知不能免,取毒先服,雲與明友次第服下,待至捕役到門,已經毒發斃命,惟搜得妻妾子弟,上械牽去。那霍顯母子,未得預聞,竟被拘至獄中,訊出真情,禹受腰斬,顯亦遭誅,所有霍氏諸女,及女婿孫婿,悉數處死。甚至近戚疏親,輾轉連坐,誅滅不下千傢。馮子都王子方等,當然做了刀頭鬼,與霍氏一門,同赴冥途去了。馮子都陰魂,又好與霍顯取樂,衹可惜要碰着霍光了。惟金賞已經去妻,幸免株連。霍後坐此被廢,徙居昭臺宮。金安上等告逆有功,俱得加封,安上受封都成侯,楊惲受封平通侯,董忠受封高昌侯,張章受封博成侯,平地封侯,張章最為僥幸。侍中史高,也得受封樂陵侯。
  先是霍氏奢侈,茂陵人徐福,已知霍氏必亡,曾詣闕上書,請宣帝裁抑霍氏,毋令厚亡。宣帝留中不發,書至三上,不過批答了聞知二字。及霍氏族滅,張章等俱膺厚賞,獨不及徐福。有人為徐福不平,因代為上書道:
  臣聞客有過主人者,見其竈直突,旁有積薪。客謂主人,更為麯突,遠徙其薪,否則且有火患;主人默然不應。俄而傢果失火,鄰里共救之,幸而得息。於是殺牛置酒,謝其鄰人,灼爛者在於上行,餘各以功次坐,而不及言麯突者。人謂主人曰:“嚮使聽客之言,不費牛酒,終無火患。今論功而請賓,麯突徙薪無恩澤,焦頭爛額為上客耶?”主人乃悟而請之。今茂陵徐福數上書,言霍氏且有變,宜防絶之。嚮使福說得行,則國無裂土出爵之費,臣無逆亂誅滅之敗。往事既已,而福獨不蒙其功,惟陛下察之!願貴徙薪麯突之策,使居焦發灼爛之右。
  宣帝覽書,心下尚未以為然,但令左右取帛十匹,頒賜徐福;後來總算召福為郎,便即了事。時人謂霍氏禍胎,起自驂乘,見八十一回。宣帝早已陰蓄猜疑,所以逆謀一發,便令族滅。但霍光輔政二十餘年,盡忠漢室。宣帝得立,雖由丙吉倡議,終究由霍光决定,方纔迎入。前為寄命大臣,後為定策元勳,公義私情,兩端兼盡。衹是悍妻驕子,不善訓飭,弒後一案,隱忍不發,這是霍光一生大錯。惟宣帝既已隱忌霍光,應該早令歸政,或待至霍光身後,不使霍氏子弟,蟠踞朝廷,但俾食大縣,得奉朝請,也足隱抑霍氏,使他無從謀逆。況有徐福三書,接連進諫,麯突徙薪,也屬未遲。為何始則濫賞,繼則濫刑,連坐千傢,血流都市。忠如霍光,竟令絶祀,甚至一相狎相偎的霍後,廢錮冷宮,尚不能容,過了十有二年,復將她逐錮雲林館,迫令自殺。宣帝也處置失策,殘刻寡恩。後世如有忠臣,能不因此懈體否!孔光揚雄未始不鑒此慮禍,遂至失操,是實宣帝一大誤處。
  宣帝既誅滅霍傢,乃下詔肆赦,出詣昭帝陵廟,行秋祭禮。行至途中,前驅旄頭騎士,佩劍忽無故出鞘,劍柄墜地,插入泥中,光閃閃的鋒頭,上嚮乘輿,頓緻御馬驚躍,不敢前進。宣帝心知有異,忙召郎官梁邱賀,囑令卜易。賀為琅琊人氏,曾從大中大夫京房受教易學。房出為齊郡太守,宣帝求房門人,得賀為郎,留侍左右。賀正隨駕祠廟,一召即至,演蓍布卦,謂將有兵謀竊發,車駕不宜前行。宣帝乃派有司代祭,命駕折回。有司到了廟中,留心察驗,果然查獲刺客任章,乃是前大中大夫任宣子。宣坐霍氏黨與,已經伏誅。章嘗為公車丞,逃往渭城,意欲為父報仇,混入都中,乘着宣帝出祠,偽扮郎官,執戟立廟門外,意圖行刺。偏經有司查出,還有何幸?當然梟首市曹。宣帝虧得梁邱賀,得免不測,因擢賀為大中大夫給事中;嗣是格外謹慎。
  為了立後問題,幾躊躇了一兩年。當時後宮妃嬪,共有數人得寵,張婕妤最蒙愛幸,生子名欽;次為衛婕妤,生子名囂;又次為公孫婕妤,生子名宇;此外還有華婕妤,但生一女。宣帝本思立張婕妤為後,轉思婕妤有子,若懷私意,便與霍氏無二,如何得保全儲君;乃更擇一無子少妒的宮妃,使登後位。揀來揀去,還是長陵人王奉光的女兒,入宮有年,已拜婕妤,可令她作為繼後,母養太子。王奉光的祖宗,曾隨高祖入關,得邀侯爵,至奉光時傢已中落,鬥雞走狗,落拓生涯,宣帝曾寄養外傢,得與相識。奉光有女十餘歲,頗具三分姿色,衹生就一個怪命,許字了兩三傢,往往剋死未婚夫。到了宣帝嗣阼,奉光女尚未適人,宣帝追懷舊誼,發生異想,把她召入後宮,立命侍寢,賜過了幾番雨露,王女幸得承恩,宣帝卻也無恙。想是王女命中應配皇帝。後來霍後入宮,張婕妤又復繼進,或挾貴,或恃色,惹得宣帝一身,無暇顧及王女,遂致王女冷落宮中,少得入禦。不過宣帝卻還未忘,命王女為婕妤,得令享受祿秩。王女心已知足,安處深宮,一些兒沒有怨言,膝下也無子女。至此竟由宣帝選就,册為繼後,就把太子奭交付了她,囑令撫育。張婕妤等,都詫為異事,引作笑談。惟王女雖得為後,仍不見宣帝寵遇,且情性甚是溫和,毫不爭夕,所以張婕妤等仍得相安,由她挂個虛名罷了。正女知足不辱,卻是一個賢婦。
  是時為宣帝六年,宣帝已改元二次,曾於五年間改號元康,內外百僚,競言符瑞,連番上奏,說是泰山陳留,翔集鳳凰,未央宮降滋甘露,宣帝歸德祖考,追尊悼考即史皇孫,見八十一回。為皇考,特立寢廟,豁免高祖功臣三十六傢賦役,令子孫世奉祭祀,賜天下吏爵二級,民一級,女子百戶牛酒,鰥寡孤獨高年粟帛。又頒詔大赦,省刑減賦,今特臚述於後:
  “書”雲:“文王作罰,刑茲無赦。”今吏修身奉法,未有能稱朕意,朕甚愍焉!其赦天下,與士大夫勵精更始。
  獄者萬民之命,所以禁暴止邪,養育群生也。使能生者不怨,死者不恨,則可謂文吏矣。今則不然,用法或持巧心,析律貳端,析律謂分破律條,貳端謂妄生端緒。深淺不平,增辭飾非,以成其罪。奏不如實,上無由知。此朕之不明,吏之不講,四方黎民,將何仰哉?二千石其各察官屬,勿用此人。吏或擅興徭役,增飾廚傳,廚謂飲食,傳謂傳捨。越職逾法,以取民譽,譬猶踐薄冰以待白日,豈不殆哉!今天下頗被疾疫之災,朕甚愍之,其令郡國被災甚者,毋出今年租賦,俾民休息!
  宣帝又因吏民上書,多因犯諱得罪,特改名為詢詔雲:
  聞古天子之名,難知而易諱也。今百姓多上書觸諱以犯罪者,朕甚憐之,其更名詢,諸觸諱在令前者赦之!
  宣帝方整頓內治,未遑外攘。忽由衛侯使馮奉世,報稱莎車叛命,弒王戕使,由臣托陛下威靈,發兵討罪,已得叛王首級,傳送京師雲雲。宣帝並未嘗遣討莎車,不過因西域歸附,前此所遣各使,屢不稱職,乃依前將軍韓增舉薦,授郎官馮奉世為衛侯使。持節送大宛諸國使臣,遄返故邦。奉世係上黨人,少學春秋,並讀兵書,能通六韜三略,既奉宣帝詔命,遂與外使一同西行。及抵伊循城,聞得莎車內亂,有弒王戕使消息,便密語副使嚴昌道:“莎車王萬年,前曾入質我朝。衹因前王已歿,該國人請他為嗣,由朝使奚充國送往。今乃敢抗違朝命,大逆不道,若非發兵加討,將來莎車日強,勢難更製,西域各國,均受影響,豈不是前功盡廢麽!”嚴昌也是贊成,但欲遣人馳奏,請旨定奪。奉世獨以為事貴從速,不宜迂緩。乃即矯製諭告諸國,徵發兵馬,得番衆萬五千人,進擊莎車。莎車國人,本迎立萬年為王,萬年暴虐,不洽輿情,前王弟呼屠徵,乘隙糾衆,擊斃萬年,並殺漢使奚充國,自立為莎車王,且攻劫附近諸國,迫使聯盟叛漢。至馮奉世徵集番兵,掩至城下,呼屠徵毫不預防,慌忙募兵抵禦,已是不及,竟被奉世引兵攻入。呼屠徵惶急自殺,國人不得已乞降,獻出呼屠徵頭顱。奉世另選前王支裔為嗣王,遣回各國兵士,特使從吏賫呼屠徵首,報捷長安;自與大宛使臣,西詣大宛。大宛國王,得知奉世斬莎車王,當然震懾,格外加敬,贈送竜馬數匹,馬似竜形,故名竜馬。厚禮遣歸。宣帝接得奉世捷報,即召見前將軍韓增,稱他舉薦得人,且令丞相以下,會議賞功授封。丞相魏相等,均復奏道:“春秋遺義,大夫出疆,有利國傢,不妨專擅。今馮奉世功績較著,宜從厚加賞,量給侯封。”宣帝頗思依議,獨少府蕭望之諫阻道:“奉世出使西域,但令送客歸國,未嘗特許便宜。彼乃矯製發兵,擅擊莎車,雖幸得奏功,究竟不可為法。倘若加封爵土,將來他人出使,喜事貪功,必且援奉世故例,開釁夷狄,恐國傢從此多事了!臣謂奉世不宜加封。”望之所言,未免近迂。宣帝正欲綜核名實,鞏固君權,一得望之諫議,便不禁改易初心,待奉世還都復命,衹命為光祿大夫,不復封侯。
  誰知一波纔平,一波又起,侍郎鄭吉,曾由宣帝派往西域,監督渠犁城屯田兵士。吉更分兵三百人,至車師屯田,偏為匈奴所忌,屢遣兵攻擊屯卒。吉率渠犁屯兵千五百人,親至馳救,仍然寡不敵衆,退保車師城中,緻為匈奴兵所圍。賴吉守禦有方,匈奴兵圍攻不下,方纔引去。未幾又復來攻,往返至好幾次,纍得吉孤守車師,不敢還兵。乃即飛書奏聞,請宣帝增發屯兵。宣帝又令群臣集議,後將軍趙充國,謂自西域通道,方命就渠犁屯田,為控禦計。此為武帝時事,藉充國口中敘明,與上文馮奉世所述莎車亂事,文法從同。惟渠犁距車師,約千餘裏,勢難相救,最好是出擊匈奴右地,使他還兵自援,不敢再擾西域,庶幾車師尉犁,共保無虞等語。此計亦妙。宣帝正在躊躇,適丞相魏相上書云:
  臣聞之,救亂誅暴,謂之義兵;兵義者王。敵加於己,不得已而起者,謂之應兵,兵應者勝。爭恨小故,不忍憤怒者,謂之忿兵;兵忿者敗。利人土地貨寶者,謂之貪兵;
  兵貪者破。恃國傢之大,矜民人之衆,欲見威於敵者,謂之驕兵;兵驕者滅。此五者,非但人事,乃天道也。間者匈奴嘗有善意,所得漢民,輒奉歸之,未有犯於邊境。雖爭屯田車師,不足致意中。今聞諸將軍欲興兵入其地,臣愚不知此兵何名者也。今邊郡睏乏,父子共犬羊之裘,食草菜之實,常恐不能自存,難以動兵,軍旅之後,必有兇年,言民以其愁苦之氣,傷陰陽之和也。出兵雖勝,猶有後憂,恐災害之變,因此以生。今郡國守相,多不實選,風俗尤薄,水旱不時,按今年計,子弟殺父兄,妻殺夫者,凡二百二十二人,臣愚以為此非小變也。今左右不憂此,乃欲發兵報纖介之忿於遠夷,殆孔子所謂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墻之內也。願陛下與列侯群臣,詳議施行!
  宣帝既得相書,乃遣長羅侯常惠,出發張掖酒泉騎兵,往車師迎還鄭吉,匈奴兵見有漢軍出援,因即引去,吉率屯兵還渠犁。但車師故地,竟緻棄去,仍復陷入匈奴。小子有詩嘆道:
  屢討車師得蕩平,如何甘失舊經營?
  斂兵雖足休民力,坐隳前功也太輕。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霍氏之滅,光實釀成之。論者謂光之失,莫大於隱襢霍顯,不發舉其弒後之罪。吾謂顯之弒後,即光果發舉;亦屬過遲。弒後何事?顯罪固宜伏誅,光豈竟能免譴?誤在元配東閭氏歿後,即以顯為繼室。顯一狡婢耳,為大將軍夫人,名不正,言不順,失之毫釐,謬以千裏,且教子無方,詒謀無術,霍禹霍山霍雲等,無一式𠔌,幾何而不至滅門耶。宣帝懲於霍氏之專擅,故當馮奉世之討平莎車,因蕭望之諫阻侯封,謂其矯製有罪,即停爵賞。夫《春秋》之義,大夫出疆,有利於國,專之可也,魏相之言,不為無據,而宣帝不從,其猜忌功臣之心,已可概見,然於許史王三傢,第因其為直接親戚,不問其才能與否,俱授侯封,厚此而薄彼,宣帝其能免縈私之誚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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