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评论 草根紅學雜俎   》 脂批就是鐵證(3)      鄧遂夫 Deng Suifu

  果然,戴文接下去說了:
  不論把曹頫的年事如何估計,他實不可能再給雪芹生出一個哥哥來的。——可見脂硯齋此處所說的“作者”該是另有所指,不會是“曹頫之子”雪芹吧?
  請看!這便是戴不凡先生的奇特論證方法之一例。曹雪芹當初也許萬萬想象不到,他的
  著作權之所以被戴先生懷疑,原來是發端於他的父親沒有“再給他生出一個哥哥來”;要不是脂批中透露了他有個與此書大有關係的弟弟棠村,那簡直是跳到黃河洗不清了。
  戴文所引的另一條“可疑脂批”,是庚辰本第十三回眉批:
  讀五件事未完,餘不禁放聲大哭,三十年前作書人在何處耶?
  按通常的理解,這條批語不外乎說:書中所寫“五件事”之類,是曹傢三十年前實有之事,令批者觸目傷情;於是發生感慨:三十年前,此書的作者身在何處呢?言外之意是:如今作者落魄潦倒,何似當年身處富貴之鄉啊!這本是傢業敗落之人常有的感慨懷舊之語,如同甲戌本同回的另一條脂批所說的那樣:
  舊族後輩,受此五病者頗多,余家更甚。三十年前事,見書於三十年後,今(令)餘悲慟,血淚盈(面)!
  這裏所稱的“五病”與前批的“五件事”,都是指同一事件。兩相印證,便清楚地說明:前批所謂“三十年前”,是指作者或批者經歷“鳳姐治理寧國府(五病)”這類事件的真實年代,絶非什麽作者開始著書的時間。若給那條批語的後一句話細緻斷句,衹能讀成:三十年前,作書人在何處耶?
  然而,戴先生的獨特論證方法又來了。他不問青紅皂白,也不找其他脂批對照印證,偏把這句話理解為:“三十年前作書人,在何處耶?”這分明是鑽古人“文不加點”的空子,卻還煞有介事地分析說:
  由壬午(按:即此批的紀年——引者)上溯到三十年,為雍正壬子(1732),按雪芹生於乙未(1755)說,壬子他纔十七歲,十七歲就開始創作這部自稱是寫他“半生潦倒之罪”的小說,說不過去吧?若按雪芹生於甲辰(1724)說,壬子這年他纔八歲,八歲孩提自嘆“風塵碌碌,一事無成”,豈非神話?
  姑且不說戴先生以這種胡亂斷句的理解作為依據去立論,是何等的荒謬;就依他這種理解,像他那樣不管著書過程如何漫長,硬將顯然是作品初具規模之後纔添寫於全書之前的話(即“半生潦倒”之類),武斷地當成是作者一開始著書就寫下的話,恐怕也是夠典型的強詞奪理吧!
  所以,衹消對戴文挑出的這兩條明提“作者”的脂批稍加剖析,便不難看出:批語本身並無什麽“可疑”之點,它完全和上舉那一係列明提“作者”的脂批屬於同一類型,無不雄辯地證明《紅樓夢》作者為曹雪芹。戴文的論斷,根本違背批書人的本意,純屬一廂情願的強加。
  三、所謂“可疑脂批”淺析
  現在,着重來分析一下戴文挑出的第三條“可疑脂批”。此批沒有明提“作者”字樣,所涉及的問題也稍復雜一些。這便是戚本二十三回的一段“總評”:
  詩童纔女,添大觀園之顔色;埋花聽麯,寫靈慧之幽閑;妒婦主謀,愚夫聽命;惡僕殷勤,淫詞胎邪。開《楞嚴》之密語,闡法界之真宗,以撞心之言與石頭講道。悲夫!
  戴文的分析是:“如果小說確是雪芹一手創作而成,難道他自己竟會寫下‘撞心之言’與他自己——‘石頭’講道?”於是,這段脂批又成了“《風月寶鑒》舊稿作者另有其人”的證據之一。
  要深究這個問題,有必要先瞭解一下作批人的真相。在現存的脂評本中,戚序本與蒙古王府本、夢覺主人甲辰序本等抄本一樣,其據以過錄的原底本都應比甲戌、己卯、庚辰各本更為晚出。這類原底本,很大可能是在雪芹近世之後,由擔任《紅樓夢》抄錄工作的畸笏,重新抄錄整理的一批新定本。
  在戚序本中,不僅增補了庚辰本缺失的一些片斷和回目,增補的許多不見於它本的“標題詩詞”(按周汝昌先生的說法),還有着不少脂、畸二人所新作(或抄錄時改作)的批語。尤其值得註意的是,戚本新增入的批語中,有大量不見於它本的回前批和回後“總評”(戴文所引,便是其中之一例)。單說這類“總評”,從內容上看,也像是出自如脂、畸那樣熟知《紅樓夢》全稿及作者底細的人之手;但從文風上看,其慣用駢句、講究雕飾的筆調,又實在與脂、畸以前的批語大相徑庭(試將戴文所引此批,與上引其他脂批相對照,便可見一斑)。
  這一類“總評”,有沒有出自畸笏之手的可能,筆者不敢下斷論;但另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它絶不出自脂硯齋——這位與曹雪芹特別親密、因而對作者的思想也更為瞭解的人之手。這可以用戚序本第五十四回那帶總結性質的“全部總評”為證。在這一“總評”的結尾部分,有幾句引人註目的話:
  噫!作者已逝,聖嘆雲亡,愚不自諒(量),輒擬數語;知我罪我,其聽之矣!
  看!仍然是這種風格特異的筆調。但它清楚地告訴我們:寫這“總評”的時候,不僅作者已逝,脂硯齋也已亡故(因為,在所有為《紅樓夢》早期稿本作過批的人當中,衹有脂硯齋有資格被稱作金聖嘆那樣的大批註傢。否則,曹雪芹在世時的《紅樓夢》稿本,也不會定名為《脂硯齋重評石頭記》了)。可資佐證的還有:在戚序本增入的一首“標題詩”後面,僥幸地留下了一個迥異於脂、畸的署名——立鬆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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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雪芹賦 並序如椽巨筆耀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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