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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 你在今天還在昨天 》
第83節:愛麗絲的自由(1)
梁曉聲 Liang Xiaosheng
愛麗絲的自由
“愛麗絲!”
“這兒呢!”
“睡得好嗎?”
“很好。”
“用早餐了嗎?”
“吃着呢。”
“需要什麽關照嗎?”
“謝啦!”
這是女孩兒和愛麗絲每天早晨照例的對話。女孩兒其實已經二十六歲了。科學家說地球還很年輕,所以年輕的地球上的男人們,忽一日似乎就都有理由認為三十歲以下的女性還皆是女孩兒了。她們喜歡男人們將她們仍看成女孩兒。男人們在這一點上不討好她們,會顯得男人太不懂事兒。我是個挺懂事兒的男人,故我不諱言在此有討好的動機。討好她們總不至於比討好達官富賈更沒出息。何況,我們這位女孩兒尚未結婚,人也標緻,不討好白不討好。她在一傢外企公司供職,年薪頗豐。眼下住的房子是租的,幾年後就必定買得起房子買得起車了……
而愛麗絲,是一隻聰明的鸚鵡。女孩兒不清楚它的性別。我當然也不清楚。女孩兒是在鳥市上花高價買下它的。當時關着它的籠子很小,很舊。賣主說籠子白送給她了。女孩兒暗想,這麽聰明可愛的鸚鵡,關在這麽小這麽舊的一隻籠子裏,真委屈死它了!幾天以後,女孩兒為它換了一隻大籠子。用鍍鉻鐵絲編的那一種。編出了飛檐聳脊,籠門也編得非常美觀,看上去像一座金燦燦的宮殿似的。
於是這鳥兒對它的新主人滿懷感激。感激使它更聰明了。更聰明了的鸚鵡,學主人的話也就學得更快了。甚至連主人的語調都能模仿七分。新主人便更喜歡它了,覺得花高價買下它是值得的。
這鳥兒原先並沒名字。它的舊主是鳥販子。鳥販子也是愛它的,但說到底是愛它所值的高價。鳥販子教它說話,目的和舊中國的老鴇花心思教妓女學琴棋書畫是一樣的。它每學會了一句人話,身價就又在鳥市上擡高了些。這與女孩兒對它的喜歡是頗不同的。女孩兒剛剛改變了自己的命運不久,還未改變過任何別人的命運。能改變一隻鸚鵡的命運,使女孩兒從心理上獲得了一種優勝感。女孩兒教它說話時,每每將它視為孩子,而寧願暫時從自己是女孩兒的時代角色中擺脫出來。因為二十六歲的這個女孩,已本能地有母性的情愫在內心裏涌動着了;女孩兒也將它視為小弟弟小妹妹,因為女孩兒在她的家庭裏是備受關愛的小妹妹,希望能有機會充當長姐;女孩兒也將那鳥兒視為男孩兒,也就是想像中的情人想像中的白馬王子帥哥酷小夥兒。這是女孩兒們最為普遍的想像,實在不足為怪。
於是,那改變了命運的聰明的鳥兒,就學會了不少乖孩子的話語;學會了不少聽起來善解人意的小弟弟小妹妹的話語;自然的,還學會了說一些多情種子常說的那類通俗詩句和一般的示愛昵語。其實呢,女孩兒若想聽男人們對她說那類話,那麽幾乎她所認識的每一個男人,都早就在內心裏儲備好了能連綿不斷地對她說上幾個鐘頭的那類話。事實上一有機會,他們無不見縫插針地對她說上幾句那類話。不少男人或女人都患着一種病,據說叫“肌膚饑餓癥”。又據說這原本應屬於兒科病,而且主要體現為對母體肌膚的饑餓狀態。不知怎麽着後來就傳染給了不少男人女人。由這一種病人又發現自己還患着一種類似的病,或可叫“情話缺失癥”,好比身體裏缺鈣缺碘一樣。這一種病比前一種病療治起來簡單多了,便當多了,衹須互相動動嘴,病癥就明顯減輕。好比低血糖患者嚼塊糖馬上頭就不那麽暈了。但是女孩兒聽男人們對她說那類話早就聽膩了。産生抗“藥”力了。聽鸚鵡說那類話卻極為愉悅。因為鸚鵡似乎尤其善於將那類話說得很純潔,很真誠似的。因為鸚鵡說那類話時別無企圖。鸚鵡餓了食鉢裏沒食了,它一定大叫“添食!添食!”而絶不會假惺惺地說什麽“心肝兒寶貝兒”。男人們那麽叫她時,眼裏的內容往往挺復雜的。她也討厭男人們看着她時眯起他們的眼睛。鸚鵡看着她時就從不眯眼睛。它歪着頭,大瞪着一雙無比坦白的眼睛看她。那時它如果說:“沒有你我可怎麽活?”——她就高興得心花怒放。恨不得將它抓在手裏,舉在面前,猛親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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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時代文藝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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