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炎热,心情愉快,身体安康。
我不想详细描写阿铎对我的溢美之词,汹涌情感,坦率表白及情欲喷张的可怕时刻。他的情感如此狂烈,单单眼睛就说出了一切。感觉灵魂被掳走的时刻我们是那样亲密,旁人很易把我们关系误当成火热的爱情。我们的关系太危险了!
当艺术家有能力爱时,就爱吧,爱吧!爱全世界的诗人,用全部情感崇拜一切生命,用歌声、舞步、诗歌、音乐及巨大激情去爱。这种爱表现在不同层面,不同时期,具有不同内容和形式,也表现在对男人、女人和孩子,对阳光甚至对焦虑和痛苦的热爱,还表现在阿铎因紧张痛苦而渗出汗水的脸上。阿铎谈论他的早期诗歌时,眼睛注视着云中翱翔的飞机,说话也结巴起来。
阿铎的担忧,我的梦--创造的梦,诗歌的梦,哄骗、安慰我所诱惑的男人们的梦,与不同男人做爱的梦……
在咖啡屋见到的阿铎愁眉苦脸:"我是千里眼,早看出你前几天说的话不算数。可不,花园聊天后,你冷漠超然,冷若冰霜,避免见我。你在逃避!"
"与爱无关……我一说话,就感觉你在对我的话按常人的思维进行诠释。"
"那我该怎么解释呢?"
"喜好、友谊、理解和想象力是我们在一起的理由。"
"可我们是人啊!"
我忘记了对话的先后顺序,只知不想和阿铎发生肉体关系。我们一起散步时,他说:"步调一致嘛。和一个与自己有同样节奏的人散步……真愉快!"身边的阿铎那样愉快,此刻,我才发现一切都不像真的,我早已走出自我,不再是身体内的那个我。我看见阿铎在看我的凉鞋,看见我轻柔的夏服随风吹拂摇曳生姿,看见我裸露的胳膊及胳膊上阿铎的手,看见他脸上流露出的片刻喜色。突然,我同情起这个病人,这个饱受痛苦折磨的疯子,这个忧郁而神经过敏的家伙。
在卡坡勒,我们终于接吻了。我撒谎说自己是人格分裂者,不能同时在肉体和精神上爱一个人。我还展开了这个"分裂"故事:"我爱你身体里的那个诗人。"
这既感动了他又没伤他自尊。"这点上我们很相似,"他说,"在我眼里,人如鬼魂,因此我怀疑并恐惧生活,视一切为虚幻。我试图进入现实世界,成为其中一分子。在现实世界中,你比我世俗、圆滑、活跃,从没见哪个女人如此像精灵,热情的精灵!你的一切令我害怕,你那大大的、夸张的、拒绝的双眼,难以置信地清澈、坦诚,似乎没有秘密,浅可见底。然而在这双清澈、未经掩饰、神话般的双眼后却隐藏着无尽秘密……"
我激动起来。阿铎认真地问:"你爱谁?我知道艾伦迪爱你,斯蒂尔还有其他许多人都爱你,可你爱谁?"
"我心理阴暗,性格软弱,经不起诱惑,"他说,"人们认为我疯了。你是否也认为我疯了?是我的缺点把你吓跑的吗?"
就在那一刻,他的眼睛告诉了我他有多脆弱、敏感、阴暗!但我爱他的疯狂。看着他被鸦片熏黑的双唇,我多么不情愿被这样的嘴亲吻!要知道,被阿铎亲吻等于被推向死亡和疯狂!我明白他希望通过女人的爱重新回归生活,得以再生,获得人世温暖,但他生活的虚幻性使他不可能得到正常人的爱。为了不伤害他,我编造所谓分裂的爱,灵与肉永远不能结合的爱。他说:"没想到你身上竟有我的疯狂。"
阿铎坐在卡坡勒滔滔不绝地谈论诗歌和巫术。"我是赫立奥伽巴卢斯,是疯狂的罗马国王。"显然,他把自己想象成了他作品中的人物。在出租车上,他把头发从他变形的脸部掠到耳后。夏日的美丽映照不到这个可怜人身上!他坐在出租车里,伸出双臂,指着川流不息的人群高喊:"革命即将来临,一切将被摧毁,世界就要毁灭!看吧,到处是腐败,丑陋,到处是行尸走肉!罗马帝国必将衰落、灭亡!等着吧,我要写出震耳欲聋的剧本,唤醒麻木的国民!"
似乎第一次发现阿铎的世界如此虚幻。真正需要一场剧烈的震动来感受现实生活或激情力量的是他自己!阿铎坐在那儿,狂怒地叫喊,唾沫四溅。人们诧异地盯着他,出租车司机紧张起来。在去圣拉撒路火车站的路上,在去我家的火车上,阿铎愈加狂躁,全然不知身在何处。我意识到阿铎需要一场革命,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一次性解决他痛苦生活的全部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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