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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经典 》 匯評金玉紅樓夢 Collection of Reviews on Gold and Jade Dream of the Red Chamber 》
第七十九回 薛文竜悔娶河東獅 賈迎春誤嫁中山狼
曹雪芹 Cao Xueqin
【王希廉:
於一篇誄詞中,摘出“紅紹帳裏”四句,再三改易,忽然映到黛玉身上。一是無心,一偏有意,靈活關照,真有宜僚弄丸之妙。
紫菱洲口吟,是上回輓、誄餘波。
寶玉替香菱擔憂,是正射後文。香菱盼新人進門,是反跌後文。
薛蟠娶夏金桂,是娶妻不賢。迎春嫁孫紹祖,是嫁夫失所。正宜作一回寫,而金挂之不買,已敘一二分。迎春之失所,尚未敘及,仍有次敘先後。】
【張新之:
自此圓至“驚噩夢”回為一大段,從《芙蓉誄》生發,彼以影定形,此以夢完具,就黛玉本身作一結果也。本事初起即本文再起,故此回首曰“薛文起”。
薛要夏乃後半部循環報復,倒行違施文字,故本回目錄即用倒裝法。因黛受吞噬之禍,故令薛受炮製之毒,遂寫“中山狼”於前,而寫“河東吼”於後也。其間樞紐,在一香菱,是月、是鏡、是葫蘆、是書。】
【姚燮:
此回仍是甲寅年秋時事。】
話說寶玉祭完了晴雯,衹聽花影中有人聲,倒唬了一跳。走出來細看,不是別人,卻是林黛玉,滿面含笑,口內說道:“好新奇的祭文!可與曹娥碑並傳的了。”寶玉聽了,不覺紅了臉,笑答道:“我想着世上這些祭文都蹈於熟濫了,所以改個新樣,原不過是我一時的頑意,誰知又被你聽見了。有什麽大使不得的,何不改削改削。”黛玉道:“原稿在那裏?倒要細細一讀。長篇大論,不知說的是什麽,衹聽見中間兩句,什麽‘紅綃帳裏,公子多情,黃土壟中,女兒薄命。’這一聯意思卻好,衹是‘紅綃帳裏’未免熟濫些。放着現成真事,為什麽不用?”寶玉忙問:“什麽現成的真事?”黛玉笑道:“咱們如今都係霞影紗糊的窗槅,何不說‘茜紗窗下,公子多情’呢?”【東觀閣夾批:
改本佳妙,(姚燮眉批:)黛玉真錦心綉口。】寶玉聽了,不禁跌足笑道:“好極,是極!到底是你想的出,說的出。可知天下古今現成的好景妙事盡多,衹是愚人蠢子說不出想不出罷了。但衹一件:雖然這一改新妙之極,但你居此則可,在我實不敢當。”說着,又接連說了一二十句“不敢”。黛玉笑道:“何妨。我的窗即可為你之窗,何必分晰得如此生疏。古人異姓陌路,尚然同肥馬,衣輕裘,敝之而無憾,何況咱們。”寶玉笑道:“論交之道,不在肥馬輕裘,即黃金白璧,亦不當錙銖較量。倒是這唐突閨閣,萬萬使不得的。如今我越性將‘公子’‘女兒’改去,竟算是你誄他的倒妙。況且素日你又待他甚厚,故今寧可棄此一篇大文,萬不可棄此‘茜紗’新句。竟莫若改作‘茜紗窗下,小姐多情,黃土壟中,丫鬟薄命。’如此一改,雖於我無涉,我也是愜懷的。”【東觀閣側批:
豈知再改即為終身預兆乎?】【姚燮眉批:此真一時高興語,若真作黛玉祭文,尚成何文理?】黛玉笑道:“他又不是我的丫頭,何用作此語。況且小姐丫鬟亦不典雅,等我的紫鵑死了,我再如此說,還不算遲。”寶玉聽了,忙笑道:“這是何苦又咒他。”黛玉笑道:“是你要咒的,並不是我說的。”寶玉道:“我又有了,這一改可妥當了。莫若說‘茜紗窗下,我本無緣;黃土壟中,卿何薄命。’”黛玉聽了,忡然變色,【東觀閣側批:
更成讖語。】【姚燮眉批:
此一改愈入魔障矣,然已為後來之讖,則黛玉之陡然變色,其亦機動於不自知耶?】心中雖有無限的狐疑亂擬,外面卻不肯露出,反連忙含笑點頭稱妙,說:“果然改的好。再不必亂改了,快去幹正經事罷。纔剛太太打發人叫你明兒一早快過大舅母那邊去。你二姐姐已有人傢求準了,想是明兒那傢人來拜允,所以叫你們過去呢。”寶玉拍手道:“何必如此忙?我身上也不大好,明兒還未必能去呢。”黛玉道:“又來了,我勸你把脾氣改改罷。一年大二年小,……”一面說話,一面咳嗽起來。寶玉忙道:“這裏風冷,咱們衹顧呆站在這裏,快回去罷。”黛玉道:“我也傢去歇息了,明兒再見罷。”說着,便自取路去了。寶玉衹得悶悶的轉步,又忽想起來黛玉無人隨伴,忙命小丫頭子跟了送回去。自己到了怡紅院中,果有王夫人打發老嬤嬤來,吩咐他明日一早過賈赦那邊去,與方纔黛玉之言相對。
原來賈赦已將迎春許與孫傢了。【東觀閣(姚燮)側批:
真糊塗。】【姚燮眉批:將孫傢履歷出力一敘。】這孫傢乃是大同府人氏,祖上係軍官出身,乃當日寧榮府中之門生,算來亦係世交。如今孫傢衹有一人在京,現襲指揮之職,此人名喚孫紹祖,生得相貌魁梧,體格健壯,弓馬嫻熟,應酬權變,年紀未滿三十,且又傢資饒富,【東觀閣(姚燮)側批:
赦老貪心在此。】【姚燮眉批:赦老擇婿但願門面好,扳高親者往往坐此貽誤。】現在兵部候缺題升。因未有室,賈赦見是世交之孫,且人品傢當都相稱合,遂青目擇為東床嬌婿。亦曾回明賈母。賈母心中卻不十分稱意,想來攔阻亦恐不聽,兒女之事自有天意前因,況且他是親父主張,何必出頭多事,為此衹說“知道了”三字,餘不多及。賈政又深惡孫傢,雖是世交,當年不過是彼祖希慕榮寧之勢,有不能了結之事纔拜在門下的,並非詩禮名族之裔,因此倒勸諫過兩次,無奈賈赦不聽,也衹得罷了。【姚燮(東觀閣)側批:
政老(卻還)明白。】【姚燮眉批:
政老見識高出乃兄數倍。】
寶玉卻從未會過這孫紹祖一面的,次日衹得過去聊以塞責。衹聽見說娶親的日子甚急,不過今年就要過門的,又見邢夫人等回了賈母將迎春接出大觀園去等事,越發掃去了興頭,每日癡癡呆呆的,不知作何消遣。又聽得說陪四個丫頭過去,更又跌足自嘆道:“從今後這世上又少了五個清潔人了。”【東觀閣(姚燮)側批:
奇語。】【姚燮眉批:其跌足感慨處,卻另是一種見識,自茲以往,寶玉耳目之間漸開愁境矣。】因此天天到紫菱洲一帶地方徘徊瞻顧,見其軒窗寂寞,屏帳翛然,不過有幾個該班上夜的老嫗。再看那岸上的蓼花葦葉,池內的翠荇香菱,也都覺搖搖落落,似有追憶故人之態,迥非素常逞妍鬥色之可比。【東觀閣側批:
古之傷心人別有懷抱,俗人未必解此。】【姚燮眉批:古之傷心人別有懷抱,非俗子所知。】既領略得如此寥落凄慘之景,是以情不自禁,乃信口吟成一歌曰:
池塘一夜秋風冷,吹散芰荷紅玉影。
蓼花菱葉不勝愁,重露繁霜壓纖梗。
不聞永晝敲棋聲,燕泥點點污棋枰。
古人惜別憐朋友,況我今當手足情!
寶玉方纔吟罷,忽聞背後有人笑道:“你又發什麽呆呢?”寶玉回頭忙看是誰,原來是香菱。【東觀閣(姚燮)側批:
此處恰(卻)宜香菱一談,略可解悶,他人皆不可(解悶),即黛玉(來)亦添凄(悽)楚也。】【姚燮眉批:
讀祭文遇黛玉,作詩遇香菱,兩兩對局。】寶玉便轉身笑問道:“我的姐姐,你這會子跑到這裏來做什麽?許多日子也不進來逛逛。”香菱拍手笑嘻嘻的說道:“我何曾不來。如今你哥哥回來了,那裏比先時自由自在的了。纔剛我們奶奶使人找你鳳姐姐的,竟沒找着,說往園子裏來了。我聽見了這信,我就討了這件差進來找他。遇見他的丫頭,說在稻香村呢。如今我往稻香村去,誰知又遇見了你。我且問你,襲人姐姐這幾日可好?怎麽忽然把個晴雯姐姐也沒了,到底是什麽病?二姑娘搬出去的好快,你瞧瞧這地方好空落落的。”【東觀閣夾批(姚燮眉批):
風人心事大略相同。】【姚燮側批:亦有無限深情。】寶玉應之不迭,又讓他同到怡紅院去吃茶。香菱道:“此刻竟不能,等找着璉二奶奶,說完了正經事再來。”寶玉道:“什麽正經事這麽忙?”香菱道:“為你哥哥娶嫂子的事,所以要緊。”寶玉道:“正是。說的到底是那一傢的?衹聽見吵嚷了這半年,今兒又說張傢的好,明兒又要李傢的,後兒又議論王傢的。這些人傢的女兒他也不知道造了什麽罪了,叫人傢好端端議論。”【東觀閣(姚燮)側批:
薛蟠娶親事,文境錯落。】【姚燮眉批:
越是百樣揀擇,越擇出一個不好的來。作者着次數語,真喚醒世人不少。】香菱道:“這如今定了,可以不用搬扯別傢了。”寶玉忙問:“定了誰傢的?”香菱道:“因你哥哥上次出門貿易時,在順路到了個親戚傢去。這門親原是老親,且又和我們是同在戶部挂名行商,也是數一數二的大門戶。前日說起來,你們兩府都也知道的。合長安城中,上至王侯,下至買賣人,都稱他傢是‘桂花夏傢。’”【東觀閣(姚燮)側批:
稱謂甚俗。】【姚燮眉批:夏、薛連姻,門當戶對,然而雪逢夏從此消化矣。】寶玉笑問道:“如何又稱為‘桂花夏傢’?”香菱道:“他傢本姓夏,非常的富貴。其餘田地不用說,單有幾十頃地獨種桂花,凡這長安城裏城外桂花局俱是他傢的,連宮裏一應陳設盆景亦是他傢貢奉,因此纔有這個渾號。如今太爺也沒了,衹有老奶奶帶着一個親生的姑娘過活,也並沒有哥兒兄弟,可惜他竟一門盡絶了。”寶玉忙道:“咱們也別管他絶後不絶後,衹是這姑娘可好?你們大爺怎麽就中意了?”【東觀閣側批:
寶玉可人。】【姚燮側批:想亦如你璉哥哥看中了尤三姐一般。】香菱笑道:“一則是天緣,二則是‘情人眼裏出西施’。當年又是通傢來往,從小兒都一處廝混過。敘起親是姑舅兄妹,又沒嫌疑。雖離開了這幾年,前兒一到他傢,夏奶奶又是沒兒子的,一見了你哥哥出落的這樣,又是哭,又是笑,竟比見了兒子的還勝。【東觀閣(姚燮)側批:
不是冤傢不聚頭。】又令他兄妹相見,誰知這姑娘出落得花朵似的了,在傢裏也讀書寫字,所以你哥哥當時就一心看準了。連當鋪裏老朝奉夥計們一群人擾了人傢三四日,他們還留多住幾日,好容易苦辭纔放回傢。你哥哥一進門,就咕咕唧唧求我們奶奶去求親。我們奶奶原也是見過這姑娘的,且又門當戶對,也就依了。和這裏姨太太鳳姑娘商議了,打發人去一說就成了。衹是娶的日子太急,所以我們忙亂的很。我也巴不得早些過來,又添一個作詩的人了。”【東觀閣側批:
又添一個難是了。】【姚燮側批:都是滿心滿意之談。】寶玉冷笑道:“雖如此說,但衹我聽這話不知怎麽倒替你耽心慮後呢。”香菱聽了,不覺紅了臉,正色道:“這是什麽話!素日咱們都是廝擡廝敬的,今日忽然提起這些事來,是什麽意思!怪不得人人都說你是個親近不得的人。”【東觀閣夾批(姚燮眉批):
其實可親近(的人)。】【姚燮側批:
然則既知之,又何親近之耶?】一面說,一面轉身走了。
寶玉見他這樣,便悵然如有所失,呆呆的站了半天,思前想後,不覺滴下淚來,衹得沒精打彩,還入怡紅院來。一夜不曾安穩,睡夢之中猶喚晴雯,或魘魔驚怖,種種不寧。次日便懶進飲食,身體作熱。此皆近日抄檢大觀園、逐司棋、別迎春、悲晴雯等羞辱驚恐悲凄之所致,兼以風寒外感,故釀成一疾,臥床不起。賈母聽得如此,天天親來看視。王夫人心中自悔不合因晴雯過於逼責了他。【東觀閣(姚燮)側批:
悔之晚矣。】心中雖如此,臉上卻不露出。衹吩咐衆奶娘等好生伏侍看守,一日兩次帶進醫生來診脈下藥。一月之後,方纔漸漸的痊愈。賈母命好生保養,過百日方許動葷腥油面等物,方可出門行走。這一百日內,連院門前皆不許到,衹在房中頑笑。四五十日後,就把他拘約的火星亂迸,那裏忍耐得住。雖百般設法,無奈賈母王夫人執意不從,也衹得罷了。因此和那些丫鬟們無所不至,恣意耍笑作戲。又聽得薛蟠擺酒唱戲,熱鬧非常,已娶親入門,聞得這夏傢小姐十分俊俏,也略通文翰,寶玉恨不得就過去一見纔好。再過些時,又聞得迎春出了閣。寶玉思及當時姊妹們一處,耳鬢廝磨,從今一別,縱得相逢,也必不似先前那等親密了。眼前又不能去一望,真令人凄惶迫切之至。少不得潛心忍耐,暫同這些丫鬟們廝鬧釋悶,幸免賈政責備逼迫讀書之難。這百日內,衹不曾拆毀了怡紅院,和這些丫頭們無法無天,凡世上所無之事,都頑耍出來。如今且不消細說。
且說香菱自那日搶白了寶玉之後,心中自為寶玉有意唐突他,“怨不得我們寶姑娘不敢親近,可見我不如寶姑娘遠矣;怨不得林姑娘時常和他角口氣的痛哭,自然唐突他也是有的了。從此倒要遠避他纔好。”因此,以後連大觀園也不輕易進來。日日忙亂着,薛蟠娶過親,自為得了護身符,自己身上分去責任,到底比這樣安寧些;二則又聞得是個有纔有貌的佳人,自然是典雅和平的:因此他心中盼過門的日子比薛蟠還急十倍。【東觀閣(姚燮)側批:
香菱(畢竟)是孩子氣。】【姚燮眉批:
俱從香菱心中寫出。】好容易盼得一日娶過了門,他便十分殷勤小心伏侍。
原來這夏傢小姐今年方十七歲,生得亦頗有姿色,亦頗識得幾個字。若論心中的邱壑經緯,頗步熙鳳之後塵。衹吃虧了一件,從小時父親去世的早,又無同胞弟兄,寡母獨守此女,嬌養溺愛,不啻珍寶,凡女兒一舉一動,彼母皆百依百隨,因此未免嬌養太過,竟釀成個盜蹠的性氣。愛自己尊若菩薩,窺他人穢如糞土,外具花柳之姿,內秉風雷之性。【東觀閣側批:
金桂考語。】【姚燮眉批:夫霸王而妻盜蹠,的是一對硬對硬。】在傢中時常就和丫鬟們使性弄氣,輕駡重打的。今日出了閣,自為要作當傢的奶奶,比不得作女兒時靦腆溫柔,須要拿出這威風來,纔鈐壓得住人;【東觀閣(姚燮)側批:
不是好貨。】【姚燮眉批:世上此種婦人不少,書中此種婦人初見,作者筆下真無乎不有。】況且見薛蟠氣質剛硬,舉止驕奢,若不趁熱竈一氣炮製熟爛,將來必不能自竪旗幟矣,又見有香菱這等一個才貌俱全的愛妾在室,越發添了“宋太祖滅南唐”之意,“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之心。因他傢多桂花,他小名就喚做金桂。他在傢時不許人口中帶出金桂二字來,凡有不留心誤道一字者,他便定要苦打重罰纔罷。他因想桂花二字是禁止不住的,須另喚一名,因想桂花曾有廣寒嫦娥之說,便將桂花改為嫦娥花,又寓自己身分如此。
薛蟠本是個憐新棄舊的人,且是有酒膽無飯力的,如今得了這樣一個妻子,正在新鮮興頭上,凡事未免盡讓他些。那夏金桂見了這般形景,便也試着一步緊似一步。一月之中,二人氣概還都相平,至兩月之後,便覺薛蟠的氣概漸次低矮了下去。一日薛蟠酒後,不知要行何事,先與金桂商議,金桂執意不從。薛蟠忍不住便發了幾句話,賭氣自行了,這金桂便氣的哭如醉人一般,茶湯不進,裝起病來。請醫療治,醫生又說“氣血相逆,當進寬胸順氣之劑。”薛姨娘恨的駡了薛蟠一頓,說:“如今娶了親,眼前抱兒子了,還是這樣胡闹。人傢鳳凰蛋似的,好容易養了一個女兒,比花朵兒還輕巧,原看的你是個人物,纔給你作老婆。你不說收了心安分守己,一心一計和和氣氣的過日子,還是這樣胡闹,床嗓了黃湯,折磨人傢。這會子花錢吃藥白遭心。”一席話說的薛蟠後悔不迭,反來安慰金桂。【東觀閣夾批(姚燮眉批):
安慰則受製矣。】【姚燮側批:真好婆婆。】金桂見婆婆如此說丈夫,越發得了意,便裝出些張緻來,總不理薛蟠。薛蟠沒了主意,惟自怨而已,好容易十天半月之後,纔漸漸的哄轉過金桂的心來,自此便加一倍小心,不免氣概又矮了半截下來。那金桂見丈夫旗纛漸倒,婆婆良善,也就漸漸的持戈試馬起來。先時不過挾製薛蟠,後來倚嬌作媚,將及薛姨媽,又將至薛寶釵。【東觀閣側批:
醜態百出。】【姚燮側批:盜蹠公然謀反。】寶釵久察其不軌之心,每隨機應變,暗以言語彈壓其志。金桂知其不可犯,每欲尋隙,又無隙可乘,衹得麯意附就。一日金桂無事,因和香菱閑談,問香菱家乡父母。香菱皆答忘記,金桂便不悅,說有意欺瞞了他。回問他“香菱”二字是誰起的名字,香菱便答:“姑娘起的。”金桂冷笑道:“人人都說姑娘通,衹這一個名字就不通。”【東觀閣側批:
夏蟲語冰。】【姚燮側批:奇駁,倒要聽他說不通之故。】香菱忙笑道:“噯喲,奶奶不知道,我們姑娘的學問連我們姨老爺時常還誇呢。”欲明後事,且見下回。
【陳其泰:夏金桂來歷,及薛蟠娶親之事,若一一詳述,則作者手煩,而看者心厭矣。藉香菱閑話談出,便覺生動,無筆墨痕。
自寶釵出大觀園後,與寶玉總不一見。此處薛蟠娶親,如此大事,寶玉萬無不去之理。去則直人內室,豈有不見寶釵之理。故作寶玉抱病百日,以消納其事,而不與寶釵見面處,自爾人情人理。姻事已定,故不便見面,卻將真事隱去,是以遮雲掩月,總要讀者言外得之也。】
【哈斯寶:第二十二回中寶玉從櫳翠庵回來,見襲人要綉檳榔包,這回裏寶玉上學,襲人又要綉檳榔包,這是什麽?是為那檳榔包寫了這個,還是因這個檳榔包寫了那個?我明白了,這是要寫襲人妄自尊大,是揭襲人姦狡處。為連接兩惡,用這兩個包作結。作者寫細瑣小事也定有用意,此又一處,一筆中的。
東風西風之論傢傢有,唯有順逆之分,順財大勝小,逆則小勝大,順則長久,逆則速亡。襲人之類的狡婢如何能在瀟湘這等聰明姑娘面前弄狐作猿!瀟湘一聽襲人的話,便洞識其意,順斬一劍,鬼魅便似見了日光一般。雖然如此,襲人這些話畢竟是一斧。
前次風雨夜,寶釵差一個婆子送來燕窩,對這次是客,而今晴朗日又差一個婆子送來蜜餞荔枝,對那次是主。客為始,主作終。於始因憎而愛,於終因愛而憎。究因何故?豈不聽老婆子絮絮叨叨的那些話。有人問;這難道是寶釵教的?我答:叫送黛玉一瓶,送寶玉兩瓶,這是婆子自作主張麽?我說:這定是寶釵教婆子說的。我說:如確是她教的,這教的還少麽?呵,這又是一斧。兩姦相黨,一對斧頭砍枯林,可憐瀟湘如何受得!】
(哈斯寶簡本第二十六回譯自百二十回本第七十九、八十、八十一
、八十二、八十三回。)
请欣赏:
请给我换一个看看! 拜托,快把噪音停掉!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选集】紅樓一春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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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跋 | 總評 | 紅樓夢論贊 | 第一回 甄士隱夢幻識通靈 賈雨村風塵懷閨秀 | 第二回 賈夫人仙逝揚州城 冷子興演說榮國府 | 第三回 托內兄如海薦西賓 接外孫賈母惜孤女 | 第四回 薄命女偏逢薄命郎 葫蘆僧亂判葫蘆案 | 第五回 賈寶玉神遊太虛境警幻仙麯演紅樓夢 | 第六回 賈寶玉初試雲雨情 劉姥姥一進榮國府 | 第七回 送宮花賈璉戲熙鳳 寧國府寶玉會秦鐘 | 第八回 賈寶玉奇緣識金鎖薛寶釵巧合認通靈 | 第九回 訓劣子李貴承申飭 嗔頑童茗煙鬧書房 | 第十回 金寡婦貪利權受辱 張太醫論病細窮源 | 第十一回 慶壽辰寧府排傢宴 見熙鳳賈瑞起淫心 | 第十二回 王熙鳳毒設相思局 賈天祥正照風月鑒 | 第十三回 秦可卿死封竜禁尉 王熙鳳協理寧國府 | 第十四回 林如海捐館揚州城 賈寶玉路謁北靜王 | 第十五回 王鳳姐弄權鐵檻寺 秦鯨卿得趣饅頭庵 | 第十六回 賈元春纔選鳳藻宮 秦鯨卿夭逝黃泉路 | 第十七回 大觀園試纔題對額 榮國府歸省慶元宵 | 第十八回 皇恩重元妃省父母天倫樂寶玉呈纔藻 | 第十九回 情切切良宵花解語 意綿綿靜日玉生香 | 第二十回 王熙鳳正言彈妒意 林黛玉俏語謔嬌音 | 第二十一回 賢襲人嬌嗔箴寶玉 俏平兒軟語救賈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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